第五十二章 老虎（2）
田顺远比吴婶说的有本事，就像他自己在饭桌上保证的那样，仅仅几天时间，“迎香楼”外就陆陆续续有很多拉车的兄弟送来了客人。而这个时候，所有人才更佩服梁兴的高瞻远瞩来。
铜环和黑皮依旧在门口迎客，只不过现在鸟枪换了炮，穿着一身得体的新衣裳，一点也没有邋遢的泼皮影子。而衣服的左胸口处用黄线绣上的“迎香”二字，更让普通的洋布衣裳平添了几分高雅。
裁缝新来了两个，绣娘四个。只不过绣娘却远没有达到嫖千里的要求。也不知道是因为真找不到年轻漂亮的，还是于裁缝不想满足东家的这个无耻心愿，所有绣娘全部都是和周婶她们一样年纪的妇人。
因为这点，不仅嫖千里痛心疾首扬言要扣他两月薪水，连朱有才都直呼于裁缝远比表面上要坏，更是说他其心可诛！
“迎香楼”拥有一切发扬光大的条件，以前之所以没有动静完全就是东家实在不务正业的缘故。现在一群有钱有心思的女人被那些车夫一顿忽悠，难免就动了攀比之心。特别是看到店中居然有个比“唱春园”的何君玉还要俊俏的年轻掌柜，这些女人如同像着了魔一般，就差大庭广众将梁兴生吞活剥。
这个场景梁大掌柜有点始料未及，他想过做女人的买卖比男人的好，但是也绝对没有准备要牺牲自己的地步。
而旁边的嫖千里更是有点遭不住，看着一群别人家的老婆姨太太，拼命的往其他男人怀里钻，简直比自己媳妇出轨还难受。
把原本想给漂亮女人量量胸围的尺子狠心的丢在桌子上，小声的问旁边的周婶道:
“小白脸难道就这么好？”
周婶认真的回答:“确实好！”
说完，一张老脸居然破天荒的出现一阵娇羞。
这种刺激已经远远超出了嫖千里所能承受的范围，转身就跑去外头戏园子找存在感去了。
……
客人虽然来得不多，但是总算有了起色。特别是于佩山和周婶二人习惯了曾经的冷清后，突然还有一点因为高兴过头而引起的少许慌乱。
一直等到午后，又有两台黄包车停在了大门前，下来的两个人中有一个正是昨天匆匆而走，说话像打快板的胖子。而另一个男子二十七八岁年纪，不仅身形孔武有力，一张国字脸更是正气十足。左眼角虽有一道淡淡疤痕，却并没有让人觉得突兀，反而更让他增添了几分男儿气魄。
此时门外四五个车夫正坐在外头等客人，一见两人居然齐刷刷的站了起来，虽然并没有开口问候，但是一个个双手垂于身前恭敬非常。
梁兴站在正对门的柜台后面，从二人一下车，他的眼睛就没有离开过那个初次登门的男人。
如果说昨天自己把有钱的胖子当成了意料之外的助力，那么现在来的男子才是真正让张大力畏惧的灵州猛虎……
“能不能躲得过就看今天了！”
梁兴主动的走出柜台，向一直也在打量自己的男子拱手道:“贵客请里面坐。”
“梁掌柜无需客气。”
男子说话语速平缓却中气十足，和胖子走到正厅四处打量了一番，最后饶有兴致的看着桌上的一块靠山石问道:“石头不错，就是底座不够平，万一不小心碰上说不定就得倒。”
没有任何虚伪客套，一句话就点明了昨天借洪门弟子的身份做靠山很容易惹祸上身。
梁兴很喜欢这个结果，至少说明对方不会在背后捅刀子。
“先生说得是。”
梁兴平静的回道:“只不过我们东家说靠山石既然摆上，你就得信它。至于最终倒不倒事在人为，也许只要不让人去碰它，这块石头就会永远稳如泰山。”
男子很意外这个回答，和旁边的胖子相视一眼忽然爽朗笑道:“那你觉得它真的能稳如泰山吗？”
梁兴诚恳的摇头道:“我不清楚，但是事在人为。”
“看来掌柜的并不像你们东家一样笃信命运，而是更信自己！”
梁兴面露苦涩道:“如果我说人定胜天实在有点太不要脸。只不过在这个偌大的灵州城里，我们小店不管是找枪炮在手的军界大佬、还是一呼百应的黑道巨擘，总是要自己想办法去靠才能靠得稳的。而迎香楼只是一间给女人做衣裳的绸缎铺子，大人物靠不上，小角色靠了又觉得没用。所以为了能够活下去，有时候就难免会想一些自认为聪明的鬼主意，惹一些意料之外的麻烦出来……”
男子静静的听着，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梁掌柜就不担心有一天，这块不稳当的石头会砸到脚吗？”
“自然也是怕的。”
梁兴面露无奈的道:
“只不过像我们这种小门小户，谁不知道明天能不能经营得下去，摆一块石头在桌子上供着，至少有个念想。”
“那么你们为什么选这块石头做靠山石，正如刚才梁掌柜所言，灵州城里的石头可多得很。”
梁兴认真的看了看桌上的靠山石，郑重的说道:“首先小人和它有一些渊源，更主要的是我觉得这块石头周正，不像其他一样看似巨大稳当，却奇形怪状甚至还招人讨厌……”
另外两人起初还有点意外，后来听着听着忽然齐声大笑起来。
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的胖子开口道:
“昨天我就觉得梁掌柜是个妙人，今天听你说话倒是更觉有趣了。”
梁兴微微松了一口气。
拱手道:“昨天店里有些闹腾，害得您衣裳没挑便走了确实是小店的失礼，还望先生莫怪。”
胖子挥手道:“今儿不就特地来了嘛，只是不知您的麻烦解决了没有。”
梁兴意味深长的看了眼旁边的男子，又望向桌上的靠山石，苦笑道:
“也许是它显灵的缘故，昨天的麻烦倒是解决了。只不过从昨天开始，我就担心会不会又有新的麻烦……”
胖子忍不住再次大笑，看了眼旁边同行的男子，客气的道:
“坐那么久，我们向掌柜的讨一杯茶喝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