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客来
老祖宗有云:“鞭炮一响，黄金万两。”
在安乐坊“独领风骚”的“迎香”绸缎庄挂上招牌后，黄金一时半会肯定是看不见的，只不过该来的地痞流氓却很给面子。
当五个神情嚣张的男人，摇头晃脑的来到了绸缎铺门口，于佩山已经跑进后院告诉了梁兴。
陈老歪本名不详，二十五六岁，由于脖子从小就有点拧巴，便有了这么一个绰号。只不过对于很多在街面上厮混的人，不管名号好坏，有一个总比没有要强，特别是有了一点本事可以欺负别人后，陈老歪反而对这个外号很满意。毕竟“歪”这个字在很多地方，是指这人有种或者邪性的意思。
陈老歪以前在安乐坊的街面上“耍签子”。
这是一种街头的赌法，他们会用一个筒子装一些竹签子，赌客抽中里面红底的便算赢。只不过吃这碗饭的人太多，又没有太多趣味性，所以以前陈老歪过的也是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一直等到拜了青帮一个“悟”字辈的“老头子”后，受他引荐在一个小戏园子收上了“盘子钱”，面子里子才比以前好看了很多。
抬头瞅了眼上面的招牌，几个青皮忍不住哈哈大笑。
“陈爷，您这是带咱们逛窑子来了。”
陈老歪闻言也是忍不住笑道:
“你们说这样的铺子不关张谁关张！”
说完领着几人大剌剌的就走了进去。
自古泼皮找事都是有规矩的，冲上来喊打喊杀的是土匪，不符合他们的气质。所以陈老歪带头往正厅里一坐，然后潇洒的靠在椅背上，喊道:
“店里没活人吗？有客来了也不知道招呼！”
周婶看了眼蹲在角落里不知道在写什么的梁兴，见他没有一点反应，只好大着胆子走过去小心的说道:
“这位大爷，请问您是买布料，还是给家中女眷缝制衣裳？”
陈老歪翘起二郎腿，斜着眼睛问道:
“莫非咱爷们自己来做套体面的衣裳不行？”
周婶被他盯的有些害怕，犹豫了一会正要说话，角落里的梁兴好像折腾完了，站起身笑着道:
“感谢诸位爷照顾本店生意，可惜咱们的裁缝只会做女人衣裳，您说气人不气人。”
陈老歪早就看见了梁兴，只不过等他转过脸来，心里也不禁暗骂了一句，原来是个小白脸。
看他举着一个架子，上面还真写着:本店专制一应女装，不禁气道:“男人衣裳都不会做，你们开个鸟的铺子？”
旁边几个青皮也跟着鼓噪，拍着桌子大骂:“爷爷今天偏偏要在这里弄身行头回去。”
梁兴不急不缓的把架子摆在门外边，回头向陈老歪拱手道:
“也好，诸位是本店第一批客人，自然得照顾一点，既然裁缝不会做男人的衣裳，要不我来替诸位做怎么样？”
一个青皮下意识吼道:“你会？”
梁兴摇头:“不会！”
他的话说得极为自然客气，可是听在陈老歪和几个青皮耳中犹如针扎。
陈老歪一拍茶案，恶狠狠的骂道:“兔崽子，你在拿爷爷们耍乐子呢？”
梁兴一脸无辜的摇头道:“怎么会，既然开门做生意，而你们几位又偏偏认准了我们，我也实在是盛情难却。您要知道我这么做可是坏了东家定下的规矩，等他回来还不知道怎么收拾我呢，哪里是和你们耍乐子。”
看他那副受了莫大的委屈的模样，陈老歪总觉得一拳打在棉花上，除了把自己气个半死，对方却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喘着粗气连叫了几句好，忽然对着几个跃跃欲试想要动手的青皮喊道:“他既然不想好好做生意，咱们就陪他看戏，看谁耗得过谁。”
这一招叫“泼皮打滚”，对一般商铺基本上无往不胜。可抬头一看对方不仅不着急，反而一脸高兴的对自己拱手:
“我们东家说，铺子很多年没有客人，可当时我就说十几年的老店怎么可能没有几位老主顾，还真被我说准了。”
梁兴也拿了把凳子坐下，笑容满脸的道:
“我们东家最是乐善好施，养着好几张嘴巴，十几年没有生意他也舍不得让我们走，可是那些戏园子的东家就不一定有那么好心了，一天两天不去倒是还能说得过去，如果总是不去您说他会不会找别人收盘子？”
陈老歪听懂了，这是告诉自己店里十几年没做生意都没事，不在乎这一天两天。但是你不行，好不容易弄个收盘子钱的营生，只要几天不去，街面上有无数个人等着接你的班。
正要发火，却听梁兴又看向对面几个青皮，说道:
“其实你们可以来，有陈爷每天给你们打发的几个铜板，大家凑凑应该就能买张油饼分着吃了。”
“啪！”
一句句冷嘲热讽就像无数把刀子捅进了陈老歪的胸口，此时门外早就聚满了看热闹的百姓和街坊，如果不出这口气，以后自己也不用在安乐坊待下去了。
道上混的人，脸面比什么都重要。
“给我砸了这摊子，出了事爷爷来扛！”
租界有租界的法律，像跑到人家店里打砸抢，一般人是不会干的。可是现在怒火已经被梁兴一点点的勾起，什么官司衙门，陈老歪已经管不了那么多。
几个青皮也早被梁兴气得牙根疼，听到招呼举起身后板凳就往四周砸去。
当第一声板凳砸到柜子的声音响起，两扇门后突然悄无声息的出现了两个人影。陈老歪只觉得眼前一黑，一张铁手已经自上而下结结实实的拍在了脸上，仅仅一瞬间过后，一股钻心的疼痛由头颅传遍五脏六腑，直接让他头脑一片空白的瘫软在了地上。
迷迷糊糊的，他只看见一个壮硕无比的光头正对着自己傻笑。
“你也太不经打了！”
外面围观的百姓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大跳，他们都和陈老歪一样，只看见两道人影一闪而过，然后刚才还耀武扬威的陈老歪，就已经像死狗一样的趴在了地上。
几个青皮举着凳子，看了看地上的陈老歪，又看了看动手的光头，最后都把目光落在了眼前一个小眼睛的年轻人身上。尽管这个人看着很好欺负，可是所有的人却都傻站着，死活没一个人敢带头砸下去。
他们心里都有一个念头:
“这和尚也太他妈吓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