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和尚一个半
明镜山在清远镇的东北方向，处处巨石嶙峋古木参天，确实是一个清修出家好地方。
走了大半天，梁兴已经有些开始步履蹒跚，没落到半山腰完全靠的是咬牙坚持。正当他忍不住想要问问还有多远的时候，头顶之上忽闻一声略带喜悦的狂啸，如雷似鼓，震荡山林。
刚才在路上已经向老芋头打听了不少，现在听这声音猜测，应该是老和尚的三徒弟齐敬春。
虽然是三徒弟，可山里只有他们师徒二人。老芋头说大徒弟在不到十岁的时候因为贪玩，不小心摔到悬崖底下提前见了佛祖；而二徒弟受不了山里的清苦，还没完全成年，就跟在一个来上香的女施主屁股后面偷偷跑了，再也没有回来过。
“你这老不死的身子骨是真好，居然还能大气不喘的爬上明镜山。”
声音苍老平和，而语气中的调侃更多的是老友相见的喜悦。
梁兴抬头，一个身形消瘦面容枯黄的老和尚也正在打量着他。只不过梁兴的目光仅仅在老人身上停留了一下，便不自觉的被旁边的齐敬春吸引过去。
小和尚的年纪应该和自己差不多，可他带给梁兴最直观的感觉就是一个字，大！
闪着亮光的干净脑袋上虽然有张憨厚的诚实的脸，可那具快要把一件宽大老旧的僧袍撑得几欲崩裂的强壮身躯，再加上那一米九几的身高，完全把旁边的老和尚衬托得就像一个幼童。
强烈的压迫感，让梁兴脑海中不自觉的闪过一个念头，这不是个简简单单的和尚，而是这明镜山里的守山天神，是立地金刚。
山路陡峭，不方便放下肩上的担子，梁兴只好向齐敬春点点头，便恭敬的对老和尚唤了一句和尚爷爷。
老和尚好像很喜欢这个称呼，开心的夸了一句，便对齐敬春道:“老三，怎么也不知道替客人接下东西？”
可齐敬春却是摇头笑道:“师父，他都挑这么远了，如果没进庙门我便去接过来，东西不就成我挑来的了嘛……”
这种臭不要脸的逻辑，让齐敬春在梁兴心里刚刚塑造起来的高大形象瞬间坍塌。而徒弟靠不靠谱，一般都是师父的功劳，没想到老和尚也极为赞同的连连点头后，喜笑颜开的迎上前面的老芋头走了，完全没人再管他。
梁兴一脸生无可恋的把担子换了个肩膀，继续往上爬。等走到庙门前，就看到他们三人都在门口等着自己。
齐敬春看见梁兴停在了几十步开外，还一脸思索的在打量小得不能再小的庙门，不禁打趣道:“在想什么呢，走过来我就能替你接担子了。”
梁兴叹了口气，道:“我在想啊，如果你平时少吃一点，庙门也不会这么小，更不至于把我和尚爷爷饿这么瘦。”
庙门前的三人笑了，笑得亲切自然，老和尚小声对老芋头说了句这孩子对我胃口，然后看向梁兴，大笑道:
“臭小子，山不在高，有仙则灵，庙不在大，有佛就行。”
说完和老芋头走进了大门，而齐敬春也在此时走了过来，毫不客气的接过他肩膀上的担子，大步而去。
……
庙真的很小，除了前面佛堂里供奉着一尊袒胸露乳笑对苍生的弥勒佛，就只剩下后面有个可供师徒二人生活的小院。
俩个老兄弟正坐一旁谈笑风生，可老和尚或许是刚才不想让老芋头担心，身子骨并没有刚才表现出来的那么好，时而咳嗽时而轻喘。而老芋头也没有开口问，只是眼神中偶尔出现的关怀，说明他早就明白了什么。
齐敬春收拾好东西，准备开始做饭，而梁兴很自然的坐在了灶台前生起了火，一点都没有第一次登门的生疏。
俩个老人是相识大半辈子的家人，而梁兴自从被老芋头带着踏进山门开始，他也是。
“会喝酒吗？”齐敬春问。
梁兴点点头，好奇的问:“莫非和尚爷爷准你喝酒？”
齐敬春把头稍微一低，顶上并没有受戒。
“师父说我只能算半个和尚，不用守那些清规戒律。”
他给梁兴眨了眨眼睛，小声道:“除了不能在寺庙附近杀生，其他都不管我。”
难怪你长这么壮实，师父却像是成天饿肚子的人，不禁笑了笑，看着他问道:“那你有没有想过像你二师兄一样离开？”
齐敬春一边刷着铁锅，一边平静的道:“我走了整个明镜山就只剩下师父一个人，我不会走。”
梁兴这才明白之所以老和尚不给他受戒，或许就是知道他也没有那份独守山门一心向佛的天分，现在一直没走，不过是因为他的孝心。
他们是师徒，也是父子。
齐敬春的动作很快，至少比梁兴那种杀兔子还能把自己手割好几道口子要娴熟太多，而饭菜很普通，也很素，除了种的白菜萝卜，就是些山里的野菌和自己打的豆腐。
“啪！”
齐敬春将一坛酒往桌上一摆，看向老芋头道:“这可是我特意给您留的。”
在佛堂后面喝酒？梁兴忍不住看向老和尚。
老和尚好像猜透了他的心思，微笑道:“酒都是粮食所酿，之所以出家人不准饮酒，不过是害怕乱人心智耽误修行罢了。”
端起一碗饭，招呼道:“你们喝，无需管我。”
老和尚的开明豁达让梁兴很是欣赏，倒了一杯酒，恭敬的起身道:“晚辈梁兴，敬您。”
老和尚点了点头，示意让他不要这么客气。而老芋头已经被齐敬春敬了好几次，只不过老人拿杯，他手里的却是碗。也不知道他这酒是真给老芋头留的，还是给自己。
俩个老人不喜欢闹腾，吃得差不多就一起离了席，他们虽然离得不远，可一年也才互相走动一次。或许到了现在这个年纪，哪个人先走的时候，另一位能不能前去送一程，完全都是一个未知数。
桌子上就只剩下俩个年轻人，齐敬春虽然看似憨厚人畜无害，可脑子远比模样精明。等老人都离了席，盘子里的菜就被他一股脑的倒进了自己的饭盆里，嘴里更是一本正经的道:“我知道你吃饱了，可出家人不能糟蹋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