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初来乍到
蔡骡子掏出兜里的铜板，恶狠狠的甩在酒铺的柜面上，他气的不是没有带走那小孩，而是搅合自己的那个人。
也就是在几个月前，挑粪的年轻人也不过是个突然出现在长乐镇，并且满嘴胡言乱语的叫花子。当时蔡骡子见他模样俊秀，应该是可以讨老娘们小媳妇的喜欢，便准备拉他入伙。
不想这年轻人不识抬举，便被蔡骡子狠揍了一顿……
一人一口热酒下肚，话也就跟着多了起来。
平时有点呆头呆脑的二愣子开口道:
“爷，那个冯秀才不过是前朝的老黄历，现在咱们辫子都剪了，何必还要怕他？”
蔡骡子正在气头上，听他那么一说，非常利索加习惯的就是一巴掌甩了过去。
“你懂个屁。”
蔡骡子表情严肃的对另外几人道:“爷爷我成天教你们，要想在长乐镇混得好，就要把眼珠子放亮一点，知道什么人能惹什么人得躲着，你们怎么就记不住？”
见几个精锐连连点头，蔡骡子满意的接着说道:“冯秀才虽然是大清朝的秀才，可曾经在咱们长乐镇那也是谁见了都得哈腰作揖的主，别看现在掉了价钱，但是也轮不到你们几个小瞧了。如今虽然秀才身份不值钱，可他还开着中药铺子，咱们哥几个谁能保证没个头疼脑热的？何况，他旁边还有老芋头那个挑大粪的呢。”
被打一巴掌的二楞子听他说完，下意识的接了口，依旧不服气。
“他您也怕？黄土都埋到嘴巴边上的老瞎子了。”
啪！
蔡骡子又是痛痛快快的一巴掌，眼睛里都是怒其不争的哀伤。
“你们外乡来的，知道这独眼瞎子什么来头吗？”蔡骡子抬起左手往东边一指，问道:“外头最高的那山叫什么？”
“虎头峰。”
“对，现在是叫虎头峰，可几十年前不叫这名。”
看着他们几人满脸的好奇，蔡骡子忽然忘记了刚才的不快，反而有种在白痴面前显摆见多识广的优越感来。连忙喝了口酒润了润嗓子。
“我听我那死鬼老爹讲过，以前因为那山太高，太阳总是比其他地方要晚些冒头，所以镇上的人都喜欢叫它遮阳峰。可是大概四五十年前吧，不知道从哪里跑来一只几百斤的大虫，把冯秀才的爹给咬死了。”
“我也不知道老芋头和冯秀才家什么关系，反正他们走得挺近。发生那事以后，老芋头便一个人拿着根麻绳，提着一把厚背大刀就钻进了大山里，一去就是五天五夜啊。”
蔡骡子讲得正是兴头上，没来由猛的一拍身前桌面，把另外几个吓得一哆嗦。
“你们看那老芋头又矮又瘦，就算当时年轻几十岁肯定也强壮不到哪里去不是？但是，正当所有人都以为这家伙也死于虎口之时，他却满身是血的回来了……”
旁边人连忙问:“莫非那老虎被他给除了？”
“何止是被他给除了。”蔡骡子激动的道:“我听我那死鬼老爹讲，老芋头不仅把那只大虫扒皮抽筋，还把骨头心肝丢得漫山遍野都是，而那颗比篾箩还大的虎头，却让他挂在了半山腰最高的酸枣树上……你们是不知道啊，自那以后约莫怕有大半年时间，别说再没人在山里见过啥猛兽，连鸟都吓得不敢乱叫唤了。也就是从那天开始，遮阳峰就变成了虎头峰……”
一听这老东西居然这么狠，以欺软怕硬为生活真谛的乞丐们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那位少了一根筋的二愣子也摸了摸有些发凉的脖颈，喃喃的道:“那老东西看着腿脚还很利索，咱们让他再老几年。”
蔡骡子见大家伙英雄所见略同，连忙夸赞:“对对对，等过几年，爷爷再带你们去好好收拾这老东西。”
十几个铜板也买不了几两酒，特别是讲得高兴了一下没管住嘴，壶里已然见了底，而他们这号人，挂账肯定是挂不上的，只好骂骂咧咧的出了门。
正当蔡骡子带着一众精英准备回破庙陪土地爷唠嗑的时候，迎面就看见几个手提牛尾刀，头抬得比自己还高的王八蛋。
“哎呦，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蔡骡子心里叫苦，可脸上却是比见了亲爹还高兴。
“麻爷吉祥，各位差爷吉祥啊！”
自古以来，泼皮最怕的不是高高在上的皇帝，毕竟人家和自己八竿子打不着。可眼前这群趾高气昂的乡勇，却正是专和耗子混在一起的猫。
“这么早就喝上了？”
闻到他身上的酒气，麻贵极为习惯的在蔡骡子身上一顿摸索，可最后却发现那口袋比自己裤裆还瘪，不满的漏出一嘴被大烟熏得焦黄的牙口，大骂道:“有钱不孝敬爷爷，你们的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
“我哪里敢啊。”
蔡骡子叫苦不迭的哀求:“今天给一个外乡人带了段路，他就从葫芦里匀了两口给咱们，连嘴皮子都没打湿呢。”
麻贵轻轻甩了他一巴掌倒也没有再追问下去，这些人屁股和嘴什么时候说话什么时候放屁，他基本上都一清二楚，反正口袋里没货其余说再多都是白搭。最后丢下一句，去弄只鸡送到镇公所来便潇洒的走了。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蔡骡子在一瞬间便把麻贵家祖宗十八代的所有女性都睡了一个遍。
这样的事已经不是第一天干了，但凡麻贵想吃肉却又口袋里没钱的时候，就会指使蔡骡子去偷，如果万一最后被村民发现了找到镇公所，蔡骡子这个连烫都喝不到的人，还得让麻贵半真半假的打一顿，你说这活有什么干头？
对着他们离去的方向再次吐了口口水，骂道:
“他娘的，身上没皮的是无赖，身上有皮的叫当差，我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