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无止无休

    君荼将女子重重的扔在地上，半蹲下来握着她的脖子，狭长的眸子掠过那人狼狈的模样，勾起玩味的眼神。

    妙颜试图摆脱男子的束缚，可那人手上青筋暴起，指节捏地发白，也不愿意松开。

    脚底是滚滚尘土，一股风刮过，惹乱迷人眼。

    “你可还记得这蛮荒之地？”男子手上的力度加大，掐地那人脸上发紫。

    妙颜吞噬掉嘴角的血迹，发出咯咯咯的笑声。她放弃挣扎，自然垂下双臂，动了动嘴唇。

    “你的…好…表妹，便是…死在了这里啊！”

    君荼一把松开手，起身，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妙颜。

    她大口喘着气，将扭曲的半边脸埋在凌乱的发丝里，攥紧手掌。

    堂堂妖皇血脉，却被一个魔头处处限制。

    这笔账，她绝不会放过君荼。

    男子立马拿出熔妖鼎，慢慢靠近妙颜。“你杀不死我！想当年，你我也算是旧识，今日再见，恍若隔世啊……”

    熔妖鼎散发出光芒，不断吸收着女子的妖魂，突然，熔妖鼎出现一道裂缝。他收回手，瞟了一眼。

    如今先妖皇的妖魂已经被其完全吸收，等其妖力恢复时，怕是无人可敌。毕竟当年，玄涯子可是耗费一生修为才打败了妖皇幻。

    眸光一闪，却见那人眼底亮起得意的光芒。“呵呵呵呵……君荼，我要你亲眼看着尧音被我亲手杀死。”

    “闭嘴！”男子从心口掏出怨生剑，从妙颜眼前划过。

    倒退几步，她勾起手指，发起进攻。“若你敢伤她，我又怎会放过你？”周围卷起似巨龙般的风沙，随着男子飞跃，那股黄土直接化成一团碧火，穿过妙颜的身体。

    她跪在地上，低头看着心口燃起的琉璃净火，发出不甘的嘶吼。

    “本是你有错在先，当年若非你修习禁术屠杀无辜，又怎会陷入这般？而今你的所作所为，却在怪尧音自私？

    烬双，最自私之人，莫过于你。”

    听到这久违的名字，她仿佛陷入那个时候。抬起不甘怨恨的眼眸，死死瞪着君荼。“我没错！错得是你们，是那些所谓的苍生！”

    积攒已久的怨恨在这一刻爆发，哭喊声可谓是撕心裂肺。

    她像个疯子一样，披头散发的痛哭起来，手指插进黄土里，又不甘的将沙土四散看来。

    瘫坐在地上，笑出眼泪。过了片刻，她安静下来，扯着嘶哑道：“对了，尧音已经被我种下了紫刹毒…你还是，为她准备好棺材吧！”

    千万年的不甘，已经化成了心里不可化解的执念，将她生生折磨。

    君荼闻言，只得不甘离去。因此，了结妙颜的机会就此错过。

    四周忽而响起妖兽的咆哮声，妙颜不管身体伤痛，机警的站起起来。“有本事，就现在杀了我！”

    饥肠辘辘的妖兽从风沙中现身，张着血盆大口朝着妙颜吐出一口血腥。

    良久，她站在风沙之下，满脸血迹。

    回眸，却见身后站着一人。

    风澜前来，却忽然将她抱住。“我会在你身后。”心头一颤，冰冷的心忽而一暖。

    她只是想要有人可以义无反顾的站在自己的身后。

    男子眼底疾速闪过厌恶，嘴角却微微上扬。

    小茅屋里，女子开始情不自禁的颤栗起来，她抬起手腕，迅速在上面割开了一道口子。

    此时恰巧那少女醒了过来，抬头只见那女子的白衣染上似朱砂一般的红，嘴唇发白满头大汗。就连眼睛上蒙着的白绫，也尽数染红。

    少女上前忽然抱住尧音，喉咙里发出似小兽般的呜咽。“疼……”女孩着急的拽着她的衣袖，抬起红了的眼眶仰视着尧音。

    “出去。”女子倒吸一口冷气，只觉四周眩晕，血液倒流。少女不肯，只是一个劲儿地摇头，拽着她的衣袖不松手。

    心口传来刺痛，她握紧手指，一把甩开少女。一个不稳，女孩就被摔倒在地。“出去！”声音大了几分，不由得吓到那人，低垂眼眸，不安的拽着衣角跑了出去。

    尧音疼的跪在地上，却只能生生忍受这万般痛苦。

    少女在外面急得团团转，她想要进去，却奈何这里被尧音设了结界。

    忽而，她又向后山疾速跑去。

    屋里，尧音蜷缩在地上，后背已被汗水打湿，她摸索着变化出一把匕首，不由分说直接刺向了手臂。

    终于，她在没人的时刻疼的发出痛苦的呻吟。

    良久，双手满是血迹。

    她扔掉匕首，在手臂上缠上了一层白布。

    毒素虽已经清除，可紫刹毒中有又一丝妙颜炼化的尸毒。此时恐怕已渗入心骨，想要完全剔除，只有她死。

    否则尸毒蔓延，血肉便会一点一点腐蚀殆尽。

    君荼到时，却见结界波动。正要冲进去时，尧音却忽然走了出来。

    “阿音！”他上前抱住女子，不忍看到尧音这般。“你可好？”君荼拉起女子的胳膊检查伤口时，不料尧音推开了男子。“无事，毒已解。”

    君荼心存疑虑，还要问女子时，她却问道：“可否见到了她？”

    尧音所指，可是那个女孩？

    见君荼默不作声，尧音只好亲自去寻。

    男子不放心，又跟上了她的脚步。

    后山悬崖，女孩拽着一根藤蔓不断地向下移动。

    之前她不舒服时，便会寻一些特殊的草来吃。她不知道那是什么，只知道吃了它，身上的伤口就不会疼了。

    她顺着藤蔓攀爬，看了一眼脚下的谷底后，动作不由得快了几分。

    距离地面还有几米，就在此时藤蔓忽然从中断裂，一个不稳，少女便滚了下来，摔在地上。

    可她顾不得疼痛，立马翻起身朝着四周走去。越往里面走，便又漆黑几分。她克服内心恐惧，硬着头皮继续往里走。

    山谷吹起一丝凉飕飕的风，她在地上摸索到一根还算结实的棍子，握在手里向前探索。

    “何人？居然敢擅闯我的地盘？”仔细听去，是一个少年的声音。女孩松了一口气，不由得胆大了几分。

    尧音来到后山，走到一处悬崖处停了下来。

    远远望去，四周皆是高山绿木，而这里便是尽头，一个小孩，又能走多远。

    尧音笃定，她就在这里。

    话不多说，尧音已经从上方飞了下来。君荼也只好紧随其后。

    二人落地，男子手里亮出一盏琉璃灯。

    “此地神秘，你我二人分开寻找或许能更快找到她。”

    君荼欲言，可看到尧音已经现踏步离去，它也只好顺着另一条路前去。

    少女走至一处洞口时，忽然就停了下来。周围是黑山硬石，不得见一丝光亮。她蹲下身来，伸出手在地上不断地摸索，指腹像是被一种锯状野草划破，一把拽住，连根拔起。

    就在此时，那洞穴里又传来了一声冷冽的少年声音。

    “无知的蠢货！”只听见“哐当”一声，她抱起草药就跑。可机关触动，脚底突然涌出连片的毒蛇。

    在漆黑的谷底，她一路向前头也不回的跑去。

    终于，她停了下来。仔细看去，毒蛇并未追上。

    可她并不知道的是，头顶上方正盘旋着一条紫红毒蛇。它吐出芯子，冲着少女咬合了下来。

    “嗖”的一道白光闪过，一条蛇头已经被砍了下来。

    尧音拉过少女，向前走去。

    “擅闯此地者，都得死！”神秘少年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四周忽而大幅颤动摇晃了起来。

    刚好此时君荼也从一旁赶来，拽起尧音的手就要向上飞去。

    她抽出手，将女孩的手放在了君荼的手里。“带她离开。”少女摇头，尧音却转身向里面走去。“那你呢？”男子冲着她喊道。

    女子却不做声。

    一块山石突然猛烈的砸了下来，无奈，他只得先将少女送上去再去帮助尧音。

    手里乍现一把琴，她走至洞穴前，停了下来。

    弹指，一瞬空灵琴音在空旷的山谷四处散开。不多久，洞穴里面响起了声音。“前辈到这里来，可是因为后生叨扰到了您的清净？”

    洞穴里的少年响起轻蔑的笑声，话里话间满是不屑。

    “你设计故意将她引来这里，难道是想要逃离此地？”尧音蹲下身来，摸了摸地上的几滴血迹。

    闻言，少年大怒。洞穴里飞出几支暗箭，却被女子一一躲过。

    “尧音！有本事放我出去单挑？”

    少年暴怒的声音在山谷里得到回音，女子笑笑，又加强了此地的封印。“小儿休得狂妄！此地灵气充沛，你可好好面壁思过。”说完，尧音便转身离去。

    刚走出几米时，不承想遇见了君荼。男子在看到尧音安然无恙的那刻，终于得以放松。

    回到小屋后，少女将那药材从怀里拿出，只听“扑通”一声，她低首跪在地上，满是愧疚。

    尧音叫她起来，可少女不愿。思量片刻，问道：“可有名字？”她摇摇头，又抬起清澈的眸子仰望着尧音。

    “如此，便叫你朝生可好？”朝生朝生，朝着光明而生。

    少女笑笑，点了又点头。君荼立在一旁回眸望着尧音，只得叹一口气。

    冥冥之中的相遇，或许又是天意的刻意安排。

    “今日起，你便是我尧音的弟子。”朝生喜出望外，连忙起身倒了一杯水，跪地三叩，道：“师……师父…”

    尧音接过茶水，一口饮尽。

    “为何要答应她？”君荼不解。尧音挥手，向男子递来一小坛酒。

    “这屠苏酒，可是难得。”女子轻轻道。

    夜风吹来，两人双颊染上酡红，酒过三巡，君荼好像有些醉了。

    “当年，师父带我去人间历练，那是我第一次喝屠苏酒。”女子转过身，回眸看向君荼。

    不知不觉中，她似乎也有些醉了。

    日月如梭，四季轮回。

    她教朝生武功，教她术法。

    告诉她修习大道，教诲她修法者为何……

    “手腕用力。”尧音握起她的手腕用力下劈，一个优美转身，周围被震起波动，落叶四起，又突然在空中定住。

    顷刻，落地四散，惊起一片尘土。

    君荼坐在两人身后，吹响一曲望梦前尘。

    远远看去，仿佛一家三口般其乐融融。这天，尧音取下白绫，看着面前这个几分像她的少女。

    朝生放下手里的书本，一个劲的冲上来抱着尧音。“师父！”她的眼里多了一丝光亮，双颊也渐渐有了婴儿肥，摆脱了一丝少年老成，却多了几分属于孩童的天真烂漫。

    女子摸了摸朝生的墨发，拉起她的手向小茅屋走去。

    君荼将做好的饭菜端了上来，三人坐在一起，静看黄昏。

    尧音开了一瓶酒，倒了一小杯放在了朝生的面前。少女凑近鼻子一闻，却十分好奇。“师父喝得可是屠苏酒？”尧音笑笑，自己先饮过一杯。

    “你师父为庆祝你学有所成，将她那最后一坛陈年老酒给拿了出来。”

    君荼看一眼尧音，眼底是掩盖不住地欢喜。

    朝生端起抿了一口，却被辣出了眼泪。“你拜我为师所求何为？”尧音单手支撑着脑袋，侧过脸来看着已经染上醉意的朝生。

    少女打了一个嗝，四周仿佛在旋转，趴在桌子上只感觉全身燥热，胃里面也是一阵翻江倒海。她又扬起头喝了一个底朝天，道：“在处处被人践踏的时候，可以有力自保。”

    不一会儿，周围就传来了少女酣睡的梦呓。

    可能朝生自己也不会想到，在多少年后的今日，她会记起当时的自己。

    美好似乎总是短暂，一刻的平静在一个夜晚的火光中被打破。

    三人离开小茅屋。

    尧音一个箭步冲上去，直奔火海。那一抹白衣倒映在朝生的眼里，化为热血动力。

    “师父！”

    “阿音！”

    二人拼死击杀火海外妖邪，可敌人太多，仅靠他们三人可谓是力量悬殊。

    一只吐着邪火的怪物不断向四周喷出火焰，原本的绿意在瞬间成为一片废墟。

    “快去救你师父！”那怪物对着朝生就要袭来，男子射出三支神箭，一把推开少女。

    他将怪物引到一处偏僻之地，列阵击杀。

    朝生冲进火海，只见房屋坍塌，四周冒着熊熊大火，燃起一层层浓烟。

    周围无一人影，她只得呼出“师父”二字，心里万分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