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石出
“咚咚”敲门声。
听到声音那刻，屋内所有人都警惕了起来。这深更半夜，能是谁？
“看灵姑娘屋内亮着烛火，是还没睡么？”门外传来细软平和的声音，但较之少女，不免多了分老态的从容。
林思灵耳熟这音色。幼时在母亲的院落里，总是能听到这个声音。
“是宋夫人，周氏。”林思灵小声提醒连都、念儿。
宋康先后有过两任妻子，第一任是徽州富商家的女儿，在生下宋卓初当天出血而亡。第二任便是这个周氏。
这些年来周氏待宋卓初极为亲厚，与宋康也感情甚好，落得了贤良的好名声。但林思灵的母亲却并不太喜欢这个周氏，每次得了她来的消息，母亲总是皱着眉前去迎接。其实能教出宋婉依这种孩子的母亲，又怎会真是良善恭谨之人。
此刻丙夜，她突然来访，怕不是什么好事。
念儿替林思灵整了整衣衫，随后打开房门。待林思灵迈出后，又接着将房门关上，未有请宋夫人进门的意思。
林思灵欠身，行了礼，“此夜外面乱成一团，恐怕夫人也难以安寐吧！”林思灵微微笑着，眼中却尽是寒意。
宋夫人尴尬一笑，看一眼念儿，道，“我想和姑娘单独聊聊。”
念儿一动不动。主子吩咐过，何时何地都不能留下姑娘一人，姑娘睡着，她也得趴床边看着。更何况现在对面是宋家的夫人。
林思灵不清楚对方来意，断不会冒险独处。她见念儿稳如泰山，自然知念儿是担心她安慰。于是道，“夫人不知，近日来我多次遇险，几次都险些丢命。今日凶手虽已捉到，但有没有同党还尚未可知。此时夜深，念儿跟着，也是为了宋夫人的安全考虑。”林思灵顿了顿，“念儿是我心腹，夫人直言便是。”
周氏看了眼念儿，知道遣不走，也不再顾及，稳了稳神说，“我刚得了凶手落网的消息，竟是我府里的小丫头绒花。这丫头前几日因事被婉依训斥，这才装神弄鬼想要吓吓依儿，也因此误伤的姑娘。”
林思灵知是周氏胡诌，倒也想听听她如何自圆其说，所以并不打断，只是礼貌笑着附和。
周氏见林思灵并不接话，只能硬着头皮接着讲，“这本是小事儿，无缘无故闹出这么大动静，总归不好。如今绒花已经伏罪，姑娘和依儿也无大碍，不如这事就这么算了，也不显得我们宋家治家不严，也能显出七殿下宽宏豁达。岂不是两全其美？”周氏扯着嘴角，僵笑中带着讨好，看向林思灵的眼神也写满焦急期待。
林思灵诧异。周氏只有宋婉依一个亲生女儿，平日里捧在心尖。这次宋婉依被吓，也是连着几夜未合眼寸步不离。前几日将此事全权教给党延处理时，还放话如若捉到凶手决不可轻易处置，那样子似要将伤女之人剖肝挖心才心甘。
只是此刻，林思灵来不及多想。
身旁的周氏正定定望着林思灵，等她一句回应。
毒蛇穿行，却隐藏于茂盛草丛之下，自然不可贸然打草。
林思灵笑着，“夫人考虑周全，思灵自当遵随。”
周氏提着的一口气这才舒展开。
待周氏走后，连都被林思灵遣走，收拾外面的烂摊子去了。念儿忙了一天困乏的厉害，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林思灵却失了眠。这件事不清不楚，她当然不能就这么算了。不过，周氏的来访却为她带来了许多新思路，她这才发觉之前漏掉了太多细节。
她之前总觉得，这人是冲自己或党延而来，误伤了宋婉依。如今见周氏这慌张模样，她倒觉得自己反倒像是那个被误伤之人。
还有婴儿。柳儿为何要扔婴儿衣物？死了的绒花包裹里为何有骇人的婴儿玩偶？
还有，如果真的不是冲着她来的，为何那晚她听到了有人喊她的姓氏。
林思灵一点点缕着。突然被自己一个想法吓到，然后悚然从床上坐起。难道她那夜听到的不是“穆”，而是“母亲”的“母”？
“姑娘？”念儿被林思灵惊动。透过昏暗烛光，看到林思灵笔直坐在床上，眼睛睁大却目光涣散。
“灵姑娘？”念儿以为林思灵如宋婉依般起了癔症，边起身边快步往床边走。
林思灵用力吞吐呼吸，安抚着自己惊惧情绪，片刻才一如往常。
林思灵将念儿握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轻放下，说，“念儿，明日让连都启程中京，打听下宋婉依这两年在中京日常，事无巨细，一概回禀。特别要注意，她与吏部尚书吴家有无往来。”
念儿不解，也不多问，只是点点头，“姑娘没事就好，刚才还真是吓到我了。”她将林思灵扶躺下，“天一亮我就去办。姑娘还是快休息吧！”
林思灵怎还能睡着，但为让念儿安心，她还是躺在床上佯闭着眼。心中却恨不得翻山越岭去中京寻个究竟，她知道，一切的答案就在中京……
次日一早，宋婉依神采奕奕在院子里与侍女们逗笑，好似没有这几日的缠绵病榻。
“心病来的快，也好的快。”林思灵透过窗看着，轻蔑一笑。
“宋家两日后就要启程了。”念儿道。
“连都出发了吗？”林思灵问。
“走了有两个时辰了。连都一走，姑娘身边就没有武力高强的人了，我本来还有些不安。谁知凑巧，朝迎来了。”念儿喜悦。
“朝迎。”林思灵默念。
“她就在外面候着呢，姑娘要见吗？”
林思灵：“传她进来吧！”
片刻后，一个头发高束，眉目深邃，身着暗褐衣裙，腰挂九节银鞭的飒气女子站在了林思灵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