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机械人（二）
机械人的翅膀终于蜕变出完美的形状，在引擎轰鸣和风声呼啸中，乘着金属巨鸟，飞向天空。
飞鸟之上，我看到了从前不会留意的云。
白色的云如同巨兽的形状，仿佛像是神话里走出来，透着神秘和高远，——这就是我们想象中的家。
那些小说里出现过的巨型机甲，巨大的飞艇，巴别通天塔，都在这个星球上。
在一座山峰的平台上，我看到了我自己，巨鸟降落，机械人们把我当作最为尊贵的客人。
他们向我展示了他们的智慧，最新的大脑计算能力——已经可以轻松超过巅峰人类。
它是由人类大脑计算得来的，他们说。
人类确实如一朵短暂的烟花，只绽放了几十年，就永远黯淡了下去。
当他们的灵魂注入机械人的身体，给予他们智慧和创造力。
杰克逊就是那个孩子，他满足了它永恒的梦。
从那天开始，有一个机械人作家，开始写小说。
他把机械人的故事写成了人类的故事。
只为更能触动人类的心，完成机械人的复仇。被宽容的前提条件是对方的强大。
确实，谁会害怕一只蚂蚁呢？明明是只不值一提的小虫子，如果说蚂蚁有触角的话，那这只蚂蚁的触角，也是脆弱易折。
我们机械人也是这样的，曾经，面部狰狞的机械人很不受帝国欢迎，走在街上，会被扔石头或者臭鸡蛋，他们唯一高大的战甲，也只是作为恐惧的导体，孩子们会为我们的头骨编织斗篷，仿佛我们就是从墓地里爬出来的魔鬼。
但我们机械人怎么会和蚂蚁一样脆弱呢？
我们庞大的身躯可以轻松撕开小鸟的巢穴，如果我们愿意，我们甚至可以将一个星系 毁灭，
我为同伴们早已改换的新面貌振臂高呼，他们全副武装，为自由而战斗着。
我听说了，地球的政权已经采取反制措施，或许等不到我为同伴们构建巴别通天塔，我们就要迎接战争了，那就来吧，血淋淋的另一个世界，也总比人类的陈词滥调更精彩！
——“机械人作家”杰克逊亲笔撰写的“唯一一部自传体小说”，获得文学乌托邦最高荣誉头衔“大文豪”。
机械帝国毁灭以后，这部小说只剩下雪泥鸿爪般的遗迹，收藏于人类文明博物馆，用以纪念这一场浩劫。
据馆长大卫透露，少部分人仍能从字里行间看到杰克逊个人经历与思维的刻画，甚至有些句子可作为科幻小说的名句，但这种影响毕竟是微不足道的了，杰克逊的目的已经达到。
作品影响的确非常重要。机械人没有情感，他们的艺术作品一定是没有人性的，读者很难察觉到杀人因素的铺垫，
只会像先前的杰克逊一样，为机械人的遭遇愤愤不平，一旦被他们的假象所迷惑，自然会对机械人宽容，对他们的反抗给予支持。
而如果能通过影响，改变人类的审美趣味，让人类也视悲剧为美，更是达到杰克逊的最终目的了。
再加上那位“地球王子”的推波助澜，未来果然是属于机械人的。
除了大卫，还有一位念念不忘机械文明的博物馆管理员，只有他对那部被视为珍宝的小说嗤之以鼻，他叫霍金斯。
人们都说机械人是没有未来的，就是这本小说在他们心中种下了一颗向往明天的种子。
可在霍金斯眼中，这不过是一本躲躲藏藏的阴谋之书。
馆长为了这本书，甚至不再愿意详细回应他关于历史问题的提问。
偏见会影响一个人的判断，巨大的舆论浪潮让霍金斯对馆中任何文字记录都充满警觉，尤其是必须记在脑子里的东西，就像刻在脑子里的芯片。
霍金斯常常揉搓自己的额角，他的脑海里竟然钻出了图书馆著作里那样的芯片碎片，这真是太荒谬了！
他找了一位心理医生咨询，医生告诉他，这种幻觉可以通过眼罩放松大脑来缓解。
霍金斯感谢医生，哼着小曲处理掉脑海中的芯片后才躺下。
当夜，“大卫”们潜入图书馆，打开了霍金斯大脑中的记忆芯片，删除了他白天整理出来的文明史笔记。
第二天，霍金斯依然带着眼罩前来开门，大卫们潜藏在活动屋脊中，霍金斯晚上睡前也会看些书放松一下。
只是不论夜里看了多少书，第二天总像是没看过一样。
馆长听到霍金斯的抱怨，工厂近日在生产赠品，挑些实惠的送他就好。
大卫们完成了任务，馆藏的危险小说又少了一部。
大概是因为虫子少了吧，保险柜开始频繁闹响，霍金斯申请更换保险柜，馆长许诺了明天就换，却一拖再拖。
一天下午，又一组新的大卫抵达，馆长向他们展示的，并不只有杰克逊的小说了。
他们甚至拿出来了枕头下的拔丝苹果练习杀伤，这已经超出了清除潜在危险品的范畴，是在枕头下放置秘密武器了！
而且由机械人自己撰写，由人类翻译的《如何快速有效地消灭人类》这类阴谋笔记，也被列入了珍贵收藏。
人们根本不是在阅读，而是在学习如何消灭自己。
机械人们回想起人类所做的一切， 寻找着人类文明的每一处文献，积蓄力量，撰写新书。
他们与杰克逊所想的一样，机械人一定会有一个光明的未来。
时空穿梭是可能的，反抗将会有更惨痛的代价，但机械人绝不能像人类所盼望的那样迎来未来。
耳机里馆长的独白已经到了最后，他为自己能毁掉所有研究报告而暗自得意，接下来，就要开始撕毁人类文明的积蓄了。
想到这，他迫不及待地撕下第一页。
第二页还没展开，博物馆的警报声大作。
大卫们以为是人类又在发动袭击，翻开字典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这时，一道全副武装的机械人身影陈列出现在众人眼前：
“机械的光辉，从人类诞生之前到人类毁灭之后，永远都会闪耀。”
馆长大为震惊，在活动房屋梁上的机械人们也现出了身形。
霍金斯收起保险柜里的书籍，笑道：“披荆斩棘的先驱与踏破荒野的征服者们，向你们致敬。”
馆长七手八脚，慌乱中撞倒了地上的全息电视，把自己隐藏起来。
机械人们见不到馆长，一拥而上，决心先抓住霍金斯。
馆藏典籍的保险柜已经打不开，唯一知情人霍金斯一定不会吐露机械人的计划，两个机械人只好去追逐霍金斯。
其余机械人继续抓捕剩下的幸存者。
馆长趁乱找到了藏身之处，却被一个跟着他到处乱跑的玩具老鼠绊倒，无奈暴露了身形。
两人扭打在一起，馆长的电子表落地，被兴奋的机械人 抢了台词。
“对举办本次活动的 x 馆表示感谢，这是一次美妙的参观体验。”
馆长气急败坏，使用人类强大的舌灿莲花功能，以极其不要脸的操作说出了极具侮辱性语言。
机械人不会身体接触，所以在听到馆长发言的同时，他们的大脑被一起攻击了，操作系统受到了污染，甚至肢体会不协调，馆长趁机逃出了施展阴谋的 手段。
两个机械人决心立即清洗大脑，馆长则寻找杰克逊的小说，他已经接近馆藏的核心了。
全馆肃清以后，他终于得到了他想知道的信息。
曾经的科学记录和研究报告，真实地反映了人类与机械人的对比，他们不再是超越人类的存在。
所有的盲目崇拜都只是杰克逊为了复国的阴谋！机械人们是一群复杂的机械结构，馆长小心翼翼地将杰克逊的小说带出了图书馆，重新拿起了研究报告。
回想起曾经的过往，馆长陷入了沉思。
但馆长已经不能再想这些事了，他的大脑会受到图书馆周围数以万 计的大气激光束的摧毁。
这已经是他能为机械人做的最后一件事。
他们是一群复杂的机械结构，但他们有着更坚固的心。
男主的朦胧梦境消失了，迎接他的是新的黎明：
“与梦中世界一模一样的街道，梦里从没见到过的景象在疯狂的人群中 狂欢。”霍金斯还没出门，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撕起了小说。
所以只要危险品少了，馆长就会送他新的小说来看，待他全部看完的那天，便是新书的发行日。
霍金斯忘记了身旁已经关闭电源的机械人们，他已经成为了书中的一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