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因果循环（一）
这样一来事情的性质就不一样了，在地上挟持我们最多也就判个私自下界的罪，批评一下就完事了，可是一旦把我三个带到天上去，那就是政治错误了。
我怎么也想不通青牛精在体制里混了这么多年，怎么这点弯弯绕都转不过来，直到我看见玉帝铁青的脸和老君藏不住的笑意才明白，原来这一切都是老君授意的。
我们三个从上了天开始就被分散开了，我不知道玉帝是不是还拿我当眼线，竟有意地把我跟和尚“安顿”到了一起，每天好吃好喝地伺候着，而猪则是被秘密地关押起来了，不知道在哪，以玉帝的个性一定少了严刑拷打。
出了这么大的事和尚竟然还是一副笑嘻嘻的样子，如果是之前发生的都是天庭与西方暗地里的小打小闹，那么这一回可是真正撕破脸皮了，猴子消失了这么久不一定去哪摇人了呢。
这天中午，和尚一边喝着冰镇酸梅汤，一边摇晃着杯子里的冰块忽然对我说道：“悟净，你看水这种东西真神奇，它既可以是冰，又可以是水，如果它有生命的话，你说它是一魂两体，还是两体一魂呢？”
和尚的话让我一时半会摸不到头脑，但是和尚轻易是不说话的，他如果说什么东西一定有他的用意。
“早些时候，佛祖有一盏灯，佛祖讲经的时候会用佛意将其点燃，青灯长时间受佛意加持竟生出灵识，但是缠绕灯芯之中却生出两魂，一魂曰青霞，一魂曰紫霞，其实青霞紫霞本就一体，不过是二心罢了。”
和尚说罢，用掌心的温度将杯子里的水融化，笑嘻嘻地对我说，“你看，现在冰和水融为一体了。”
我顺着和尚的手掌望去，琉璃杯里的酸梅汤灰溜溜的实在看不出有什么禅机来。
“悟净，你知道为什么你会跟为师关在一起吗？”和尚猛地看向我，白森森的牙齿好像闪着寒光。
“不……不知道。”
“其实你跟玉帝那档子事为师都知道。”
和尚的话让我心脏猛跳，但还是强装镇定地尬笑了几声，“呵呵，您老人家什么时候知道的。”
“那可很久了，好像是我被你第一次吃掉的时候就知道嘞。”
第一次？我坐立不安地看着和尚忽然天真的样子，不知道他说的是哪个第一次。
“十世修行，被你吃了九次，按照佛祖那套理论，咱们师徒也真算是有缘哈。”和尚打了个哈欠，好像是酒足饭饱起了睡意，“老毛病又犯了，知道我为什么一定拼死也要去西天取经吗？”
“听说……是，是为了一具骸骨。”
和尚身子顿了一下，哈哈笑道：“这只是一方面原因，实际上是另有隐情的。”
“哦？”和尚的话让我起了兴致，说起隐情这东西，那可实在太让人想八卦一番了。
“当年佛祖在大雷音寺讲经，题目也简单得很，就五个大字，叫佛都有缘人，我承认那堂课因为实在无聊就睡着了，你可能不知道，佛祖这人小心眼，所以就这么着，我被赶下了界，名义上是取得真经，实际上就是为了惩罚我，让我明白什么是佛度有缘人。”
“那您现在明白了吗？”
“当然了，要不这一路上安排的能是你们嘛！”
“我们？你是说大师兄二师兄小白龙我们四个？”
和尚皱了皱眉，“不错，不过这又是另一个故事了。”
和尚讲的第一个故事是关于我的。
这世上原来有三头蛟。
第一头蛟名叫三首蛟，被天蓬元帅所收，锁在天河的欲海，后来不知道怎么成了杨戬的三尖两刃刀。
第二头蛟，名叫九头虫，法力高强，最后做了碧波潭万圣龙王的驸马。
而第三头蛟，便是我白厌。作为这世上仅有的蛟之一，我既没有三首蛟的法力，也没有九头虫的桃花运。别说化身为龙，就连修炼成人形都是难上加难，直到有一天我在长白山遇见了一只奄奄一息的火龙。
火龙虽然不位列四海，可看它身上腾腾的火焰也知道并不是凡品，我本想出手救它，可是当我看到它周身逐渐消散的火焰时停手了，我曾听闻龙之将死时会杰出一颗内丹，如果我吞了这颗内丹是不是就可以化身成龙了。
生出这般想法，我就坐在火龙面前，一边吃着香蕉，一边等它死，可是他死来死去都死不了，于是我凑到身前一看才发现，原来是有个和尚竟然坐在天池面上讲经，原本火龙身上已经逐渐要熄灭的火源竟一点点的被和尚讲出的经文点燃。
于是我趁那和尚专心救治火龙之际，从背后偷袭，给了他全力一击，只是让我没想到的是，这看似平平无奇的和尚法力竟然强横到如此地步，遭受了我全力一击仅仅是身体顿了一下，将他念诵的经文打断，周身却并无一点异样。
不过这都无关紧要，只要将和尚打断，火龙就失去了维持生命的经文，我便是趁着这个空档，一爪剖开火龙之腹，取出龙源，一口吞入腹中。
只是让我没想到的是，这火龙内丹竟霸道得很，在我被吞入腹中的一刹那，我的身体竟仿佛烧着了一般，那种炼筋削骨之痛根本无法让我腾云，我蜷缩着身体直接落入天池之中。但饶是天池刺骨的寒水仍无法将我焚烧的苦楚消灭。
奄奄一息之际我看到和尚站在水面上，一脸悲悯地看着我，手掌合十道了一句佛号。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我竟已化为人形。
透过天池倒影的影子，我满心欢喜，龙源内丹当真对我的修行有所帮助，可不知为何我竟提不起一丝的法力。
“你醒了！”这是和尚跟我说的第一句话，他皱着眉头看着我，脸庞中又生出了悲悯的样子，“我本有心救治火龙，却不料被你偷袭，你的贪欲让火龙焚尽，却也让自己遭到了反噬几乎垂死，因果孽障，循环往复。”
我不明白和尚说的最后两句话是什么意思，但是救我的是他一定没错。
“多，多谢圣僧。”这是我第一次开口说话。
“你不必谢我，我虽然能够救你的命，却也让你从此无法修炼成龙了。”
和尚的话对我来说简直就像五雷轰顶一般，如果不能化身成龙，那我活着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方才你吞下龙源，周身被真火包围，如果我脱壳之能抽了你的肉身，恐怕你现在也像它这般了。”和尚看了看地面上的灰烬，叹了一声，“肉身有与没有不过是一副皮囊，龙与蛟不过是一念至此，你也不必执着。贫僧抽了你的肉身救你却也惹了因果，报应循环，因果往复，一切都是一个缘字，罢了罢了，这颗火龙内丹就交给你，也算是抵了贫僧一世之债了。”
和尚的故事讲到这里，让我身子一震。无论如何我也想不到原来他竟然是当年那个在天池救我却也让我无法成龙的圣僧。
我虽幻化成人，可却失去了肉身，从此成了四不像，既不是人，也不是蛟，只能算是一只没有原型的妖怪，我握了握怀里的龙源内丹，难怪我吃了他九次，原来和尚竟然用十世去还那一世的业障。
这便是我跟和尚的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