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往事如烟 深夜狂欢
“短松岗，明月夜，照无眠。”方骏拿着酒壶，仰望明月，心中感慨。
“十年了。没想到十年后，是这个结果。”一直没有移动位置的玉玲珑坐在篝火前，易过容的脸被泪水打湿又被抹去，在火光照耀下，显的很憔悴、沧桑。
“嗯，哎杨柳春风一壶酒，江湖夜雨十年灯。你现在的心情我能理解。”
玉玲珑突然笑了笑，笑容有点“苦”，“没想到你还能作诗。”然后收敛笑容，抬头定定的望着他，“你是不是也猜到了这个结局？”
“我猜到了开头，但真没猜到这个结局，白天那句话，我是开玩笑的，没想到一语成谶。不管怎么说，这事因为我而起，我很抱歉，对不起。”
“用不着，该来的总会来，与你无关。就是天塌下来，夜不收也能顶住。”听到她说这话的时候，方骏赶紧看了看蛮牛他们，离的远，估计没有听到，顾着互相包扎伤口。这才放下心来。
“问你个放肆的问题。”
“你可是问他对我有多少情意？说实在我也不知道，只是感觉到他很在意我，可又有点若即若离。直到他离开我的那天，他还说‘见到你，我真愿化身石桥’，到现在我都没明白啥意思。”
方骏长叹一口气。缓缓的说出这个故事:“佛祖有个弟子，叫阿难，他在出家前爱过一个女子，佛祖问他有多爱那女子，阿难说‘我愿化身石桥，受五百年风吹，日晒，雨淋，只愿她能从桥上走过。”
玉玲珑听到这里，痴痴的望着篝火，任凭泪水洗刷着她的脸庞。今夜注定要流尽这积攒了十年的泪水。不知这泪水能冲刷掉多少岁月的痕迹。或许只是汇聚成河，又滚滚流入红尘罢了。
数里外的石崖上，一个白衣男子如石雕般背手而立，皎白的月光下，刀砍斧凿般的脸有如金刚一般狰狞。左眼戴着眼罩，右眼灼灼的望着远处的篝火。
这十年，他又何尝不是思之欲狂，梦里经常出现那充满青春气息的身影，对着自己宜喜宜嗔的女子，可当他鼓起勇气想近前拥抱的时候，佳人却化作青烟消失在眼前，留下自己慌乱的四处张望、搜寻，直到从梦中惊醒。
早该想到长原集市那个让他感到悸动的身影就是她，当时就不该对她们采取行动，她就不会早早面对这样的局面，她就不会痛苦，不会煎熬。虽然两人的道路越走越远，可他从来不想让她去面对这残酷的结局，宁可自己面对一切。可如今，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他心慌意乱，心里没底。
“玲珑。”心中一直在呼唤
“玲，姐，要不接下来的事，我一个人去趟？”
玉玲珑被方骏拉回了现实。抹干净眼泪，直起身，郑重的说道:“没关系，我还扛的住。你喝的可是酒，闻着味道冲，给我来一口。”
“这酒烈，你悠着点。”
接过方骏递过来的酒壶，仰头就灌了一大口，然后瞬间停在那里，瞪着眼，一脸的不可思议。嘴里像含了一把刀，酒劲冲着她无法喘气。好不容易咽下去，就觉得由喉到胸腹被刀割火燎般。她长长的呼了一口气，缓了缓劲。
“你这是什么酒？酒劲这么大。”
“告诉你悠着点。这是我以前自己酿的酒，蒸馏过。所以度数高，味道冲。”
“那还能叫酒吗？”玉玲珑咧着嘴。
“现在对你来说是药，可一醉解千愁。但我觉得借酒消愁愁更愁。”方骏一手支着脑袋意味深长的告诫她。
玉玲珑白了她一眼，
“哼，本姑娘从来没有醉过。”
抬起酒壶，仰起头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让烈酒持续刺激着自己的感官，获得暂时的忘却。
方骏皱着眉看着她，没再阻止。只是心里想，这女人醉了以后会怎么样，可别乱来哦
就这样，从未醉过的女侠，从来没有喝过这种高度酒，不一会儿，脸红了，眼迷了，身晃了，人醉了。
醉眼迷离的女人，给方骏带来了压力。
“喂，小狐狸，你不是会作诗吗，作个我看看。”
“我哪有那本事，读一个给你听听吧。”方骏一番装腔作势，慷慨激昂。
“天下风云出我辈， 一入江湖岁月催；
皇图霸业谈笑间， 不胜人生一场醉。
提剑跨骑挥鬼雨， 白骨如山鸟惊飞；
尘事如潮人如水， 只叹江湖几人回。”
“好！”“太好了！”在场的众人包括蛮牛都大声鼓掌叫好。
“牛哥，你不识字也觉得好？”
“就觉得很你这样子很气派。”
“哦！”同时心中有了疑惑。
“好个屁！装腔作势。”那群人顿时禁声。她摇摇晃晃起身，脚步踉跄的来到方骏身边，重重的一拍他的肩膀靠着他坐了下来。一身的酒气让他头皮发麻。那些亲卫时不时投来同情的目光。他们太知道个中滋味了，上次跟大档头吵架喝醉酒，让他们疲于奔命，身心俱疲，这次不知这位少侠该如何应付。
方骏看她醉眼朦胧，欲言又止的样子，脑子醉的有点短路，于是抢先说道:“俗话说，酒壮怂人胆，不如姐姐您仪态万端，婉风流转的给我们歌舞一曲，让小弟我等一睹您那娥娜翩跹，清秀高雅的绰约风姿。”
她的脸已经红透，看向方骏的眼神已经彻底的醉迷。
“哼哼，臭小子，尽说好话，你当姐姐我是歌女啊，还歌舞。再说我也不会，嘿嘿。要不你唱个小曲给姐姐我乐呵乐呵？”
“哎，好吧，老弟我就给你助助兴，把酒给我。”
不能让她再喝了，摇了摇酒壶，差不多斤把下肚了，所剩无几。
“兄弟们！火旺起来！我们嗨起来！”
在方骏极为热情的怂恿下，其余的人都被他带动起来，围着火堆，鬼哭狼嚎。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嘿哟！”
“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啊？哈，嘿哟！”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噢哦，呦呵！”
……
方骏觉得，浑厚的古曲代入感会更好。果然这班汉子跟着嚎起来有模有样。十几个大嗓门鬼哭狼嚎，惊天动地，神鬼远避。
玉玲珑被这雄厚的诗歌所感染，也加入了嚎歌的人群。但她低估了这一群平时令行禁止，今天可完全放纵的汉子的野性。发现原本的正经渐渐变了味。
“狼烟起 江山北望，龙旗卷 马长嘶 剑气如霜……”方骏觉的男人的歌要有情怀。“恨欲狂 长刀所向，多少手足忠魂埋骨它乡……”不自觉的想起了自己的曾经，不禁热泪纵横，嘶声力竭。
“吼哈！吼哈！吼吼！”那些百战余生的亲卫心中共鸣，和的更狠。
“北风吹破了我战甲，长刀扎进了敌胸膛……一年又一年的边关，何时再见啊我的姑娘……”这是个有牵挂的兵，拿起战刀前也是个多情郎。
“花间树下，佳人才子，人影成双，呢喃细语，意欲和欢，狗吠人惊，我滚下榻，才知春梦一场！”众人哈哈大笑，气氛有点不像话。
“灿烂的太阳，绿绿的草原，花朵旁美丽的姑娘。雄鹰看到你，都停止了翱翔，恶狼看到你都成了温顺的羔羊！”那是老牛在唱歌。“牛羊都忘记了吃草，因为你在歌唱。”
方骏听了恶寒，人群吹着口哨，在大声呼喊。
高潮迭起，雄性荷尔蒙彻底爆发。
……
“大妹子美，大妹子浪，大妹子躲进青纱帐，我东瞅瞅，我西望望，怎么还没见我的郎”
憋着嗓门，正舞的兴起的方骏突然感到屁股一痛紧接着自己飞了起来——非常完美的狗啃泥。
嗓门最大，跳的最欢的是蛮牛，跑的最快的，还是蛮牛。
人经过多年的进化，对危险的本能，还是占了主场。
山岗野外联欢随着方骏的狗啃泥而噶然截止。
远处的白衣独眼人看到这番情景，脸上渐渐有了笑容。
“查查看，那个小家伙什么来历？”
身后一声“诺”后，转身不见了身影。
“玲珑，但愿你我不是你死我活。”他在心底说道。
通往关外的驿道上，一群人缓缓而行。玉玲珑昨晚宿醉又闹的晚，起的又早，似乎有点起床气。时不时瞥一眼方骏，脸色不善。那群亲卫都吧言语，低着头走路。气氛很压抑。
“你老这样看我干嘛？”
“你很龌龊！”
“我虽然不够纯洁，但龌龊就有点过分了吧。”
“哼！表面老实，内里龌龊。”
“那叫披着羊皮的狼。”蛮牛颇为不忿。
“你闭嘴，你也是个花牛！”
“那叫发情呃。”习惯性的不爽就怼她。发现怼错了，才闭口不言。
底下亲卫乐不敢乐，都晃头晃脑的憋着。
“行了！按你说的，前面两百里就出关了，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还有，我上次问你的，留后的兄弟什么时候到？”
“先管好你自己吧！”说着话玉玲珑两脚一磕蹬“驾”，率先一骑绝尘。
望着前面纤腰玉人，想到昨天她醉卧红尘的样子，梦里唱着少女时代的歌谣，在一声沉沉的“师哥”的呼唤中睡去。
消失了近十年的爱人，突兀的出现，让她有点措手不及的同时，心里何尝没有重获新生喜悦。可又敌我不明。于国于民，于公于私，她又该如何抉择。
方骏的坐骑早已换了良驹。拍马赶上，发现玉玲珑还是面沉似水的样子。
“妹妹你大胆的……”
“你有病啊！”玉玲珑着实被吓一跳。
“往前走啊！”
“还唱！”她举起了马鞭，脸总算放松了些许。
那些人终于憋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