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偷梁换柱
“有个事需要你去做。”
“刚好我有个事问你。”
“我这个事挺急的。”
“我这个事也挺急。”
“好吧，你先说。”米莱西妥协了。
“我姐，你知道的吧，”在得到米莱西的肯定后，丙不冬继续说，“前段时间她告诉我，你在帮他们整个大计划，很危险的那种，是不是？”
“没错，是有这么个计划。”
“能不能让我也参加，多个人多份力，成功的机会就多点吧。”
“你是不是想说，多你一个人，可以减少点姐姐的危险？”米莱西猜准了丙不冬的小心思。
“呃……你就说能让我参与吧。”
“巧了，我要你做的事，刚好能帮他们化解风险。”
“真的？”
“是这样，他们的一个队员暴露了，如果不快点介入，不仅你姐他们每个人都有危险，整个计划也将前功尽弃。”
“好，我去。”
尽管不清楚他们的计划具体是什么，但从当时姐姐和老刀他们交谈的只言片语中，丙不冬知道这次任务非同寻常，一想到姐姐会有生命危险，他脑袋里应激性地出现了当年西辅郡城毁人亡的画面，死亡的阴冷气息让他不自觉打了个冷颤，但他顾不得那么多了。
“你去？做什么？”
“去顶替那个被察子盯上的人啊！”
“怎么你急着去当死士吗？”米莱西这句话里明显有调侃的意思，只是她没想到丙不冬急了。
“死士？姐姐也是么？”
“你急什么！”米莱西的声音很有力地回荡他的耳道里，沉默少时，她才慢慢说，“放心，你姐姐的任务不在这。”
米莱西虽然话说得不算严厉，但仍然让丙不冬有点惭愧，刚刚建立一点的宽线思维，又被情绪左右了，有那么一刹那，他觉得自己又变成了一个整天哭鼻子找姐姐的小孩儿。
“那，需要我做什么？”丙不冬暗自庆幸，此刻不是面对面交谈，如果让米莱西看到自己的窘迫表情，那就丢死人了。不过，他又转念一想，自己也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样啊，所以，至少目前为止，这样的交流还算公平。
“很简单，偷梁换柱。”
……
按照米莱西的指示，半个时辰后，丙不冬来到周桥东侧不远的一处宅院。与周围的青砖小院不同，这个院子是粉白的墙，黛青的瓦，颇有江南之风。而且，仅仅是走在院墙外面，就能闻见一阵幽香。
丙不冬从未闻过这样的香气。
院子很大，光是白墙就有三十余丈长，丙不冬赶到它的后门时，黑漆木门正紧闭着，门头不大，门楣之上的砖雕却很精致。
丙不冬立在门外，没有敲门，事实上并不需要敲门，米莱西告诉他，两盏茶功夫后，会有个穿粉色褙子的小姐出来交给他一些东西。
他背对着宅门，朝北望着汴河上垂柳，寒风剥落了柳叶，但柔软的枝条仍在随风摇摆。“小时候许是来过这里的。”丙不冬心想。
从出生起，他就住在汴梁城，到了四岁左右丙家才搬到西辅郡。但那时候年龄小，他对这里几乎没什么印象。
“吱”的一声打断了他的回忆，木门开了，探出半身粉色褙子，她看了一眼丙不冬，“你是……小青哥？”
“没错。”丙不冬说，但心里对这个名字有点抗拒。
“这个给你。”说着，把一个青布包交到他手里，然后就要关门。
“你这宅里好香啊！”丙不冬说。
“脂粉当然香了。”
“什么？”
“哦，再过两个月来，那才叫真香呢？”
“为什么？”
“因为花开了呀。”
丙不冬还想再问，可门哐当一声已经关上了。
俩月之后？丙不冬想了想，明白了，两个月之后正值隆冬，院子里一定种了很多梅花。
他想起了小时候私塾里先生教的一首诗：
万木冻欲折，孤根暖独回。
前村深雪里，昨夜一枝开。
风递幽香出，禽窥素艳来。
明年如应律，先发望春台。
梅花虽盛开于隆冬，但带给这个世界的，却是春天的消息。
任务的下一站在德晟坊，他要在天黑前赶到，那里才是这次任务的关键。他回头看了眼这院落，想象着茫茫白雪之中，点点红梅映于白墙上，一定很好看。
德晟坊并不远，距离周桥西不过三五里，申时刚过半，丙不冬就到了那里，他要做的，就是潜入一处宅子，用刚才拿到的布包里的两本书，把宅子里的两本书调个包。
米莱西曾说，今天的任务虽简单，但非常关键，关乎整个墨子之手计划的成败。正是由于这户主人的大意，让整个计划面临着失败，所有参与计划的人，都有生命危险。
而潜入换书，则是隔绝风险的关键。
“为什么不让那个人消失，这样所有的风险不就跟着消失了吗？”
这曾是丙不冬的疑问，他告诉米莱西，这次任务如此关键，而自己从未做过这样的事，一旦出现差错，不是增加了风险吗？与其冒这样的风险，为何不以更小的代价，换取整个计划的成功？
“你所谓的更小的代价，是否指那个人的生命？”米莱西足足沉默了一盏茶时间才说。
“没错，虽然这很残酷，但我觉得是值得的。”
“值得，或者不值得……有些事，如果仅看当下，确实很容易评判其价值是否值得，但如果拉长一点时间，那些最值得的事情，或许产生的坏影响更大，到时候，或许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
“仁慈，有时候就是最值得的事。”米莱西继续说。
丙不冬无言以对，从米莱西的声音里，他听出了伤感和无奈，虽然不知道她为何有此情绪，但他依稀觉得，米莱西情绪的背后是卡亚星的往事，那是她心里最不愿提及的伤，是她和她的一些同胞远离家园的根本原因。
或许，在卡亚星被占领之前，他们是有不同选择的。
不过米莱西接着解释了另一个层面的原因：
留着那个人的性命，让他继续按计划去破译行动密码、接头，会让监视他的武德司的察子以为，墨子之手的计划正在按部就班地进行。至少在那个人接头失败之前，可以最大程度地吸引武德司的注意力，为其余行动人员提供掩护。
当然，前提是丙不冬偷梁换柱任务完成得很成功。
消除了疑虑，丙不冬觉得轻松多了，耳朵里的声音准确地提供了宅子的具体位置，以及到达路线等信息，很快，他就来到了那处宅子墙外。
不过米莱西告诉他不要急着动手，“在茶铺喝碗茶，再绕几个圈圈。”
丙不冬有点不解，但还是老老实实地按照米莱西说的做，他在德晟坊的小巷子里拐进拐出，差点把自己都绕迷路了。
当第三次经过目标宅子时，他拐过一个墙角，看四下无人，助跑三五步后高高跃起，双手轻松扒住墙头，脚再一蹬墙面，成功翻入院内。
心脏砰砰直跳，除了些许负罪感，他甚至感到很兴奋。
或许自己天生是个爱冒险的人吧，他心想。
屋里搁架上的书并不多，找到《道藏》和《墨经》几乎没费什么劲儿，丙不冬轻松地用布包里两本书完成了替换，不到一刻钟，丙不冬已经重新回到街上。他闲庭信步，享受着从未有过的轻松和成就感。
“我觉得你干这个很有天赋。”米莱西的声音响起。
“你是说翻墙入院？”
“当然不是，我是说冒险。”
“这点我同意。”丙不冬很得意，“不过你让那个小娘子叫我小青哥，很不妥。”
“为啥？”
“一个小娘子，偷偷溜出后门，偷偷塞给我东西，还口口声声叫‘小情哥’，别人看见了像什么话？”
“你说的……我不理解，你们的文化太复杂了。”
“不是复杂，是高深，华夏文化冠绝于世，又于我大宋登峰造极……就拿词来说吧，意蕴清雅，境界至上……哎，你还在吗，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