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醍醐灌顶
“个斑马,来啦?”
大爷敲了敲烟斗,对段加林没好气的说道。
“这门生意没那么简单吧,我听说江城有个姓郑的老板专门做这个生意。
我在废品这一行干了几十年了,什么东西我只要上手一盘就都清楚明了。
你知道人家要什么东西?什么东西值钱?
我们做废品生意的主打的就是一个快进快出,旧衣服里面的门道多着呢,你小子还嫩的很。”
果然不出段加林的猜测,一夜之间,郭老大爷就把这个行业的东西都摸透了。
以为基本上没什么人知道这个行业的段加林,在感到震惊的同时,不由得对老大爷多了一分敬意。
郭大爷背着手向段加林缓缓走来,咳了咳痰:
“带我去你的仓库转转?”
“呃”
还没分析完郭大爷话中含义的段加林,一脸懵逼的杵着。
“啪!”
郭大爷上来就是一巴掌呼在他脑门上。
“哎,哎大爷您上车,我载您过去。”
段加林恭敬的答应着,赶忙骑上三轮车,载着郭大爷就直奔仓库。
看着打包好,码放的整整齐齐的仓库,郭大爷欣然笑道:
“想不到你小子做事还有方有圆的。
现在的年轻人伢儿,有哪个愿意做这苦命的事。
等着,我打个电话。”
“小郑啊,听说你做旧衣服的生意,我这收了点货,你看能不能过来瞧瞧。”
郭大爷话音刚落,段加林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这老爷子这么神通广大?还是这个世界太小了?哪哪都能遇到熟人?”
郭大爷点起烟斗,开始吞云吐雾,余光瞧了瞧一旁发愣的段加林:
“个斑马。
钱到手了这生意才算是成了,埋头闷着干是要吃大亏滴!”
没一会,仓库外传来车轮挤压碎石的声响,一辆小轿车在仓库门前缓缓停下。
随着车门打开,一个彪形大汉晃悠着圆滚滚的脑袋,拿出口袋里的烟,朝着二人走来。他胸口挂着的一串明晃晃的金项链在太阳底下闪闪发亮。
“郭叔,好久不见!
来吃根烟。
小伙子也来一根?”
段加林连忙摇了摇手,只是觉得眼前的人有点眼熟,试探性的询问道:
“郑华生是”
“恩?你认识我侄儿?”
原来这是郑华生的叔叔,在郭老爷子面前竟然如此的毕恭毕敬。
“您好,郑总,我跟郑华生的同学,之前我去过您的分拣场。”
郑老板掐灭了手里的烟,丢到地上踩了踩:
“哦~我说怎么看起来眼熟呢,年纪大了想不起来了。”
此时郭大爷轻咳了一声:
“小郑,你看看我收的这批货成色怎么样。”
段加林神色慌张,在一旁不敢吱声。
只见郑总随意挑出几个包裹,娴熟的打开:
“这个棉絮在哪收的呀,这些都是没有用的
都是黑料!
衣服我开了两包看下,成色还行,就是这个老款的有点多。
然后就是冬装的比例稍微有点高,鞋子跟包包有点少。
这货拿回去做的话,估计要出一多半的黑料!”
段加林听得云里雾里:
“啥,啥是黑料?”
郑总淡淡笑道:
“这个棉絮它分好几种,它有纯棉的,丝绵的,化纤棉,跟二次加工的俗称黑心棉。
这个只有纯棉的跟丝绵的二次回收可以再加工销售,价值还不错。
化纤棉跟黑心棉是处理不掉的,我们就把这种处理不掉的统称为黑料。
与我们正常的区分不同,旧衣服统分为夏装和冬装,春夏为一个品类,秋冬为一个品类。我们目前主要的市场是在非洲,因为地理位置的原因,这个夏装在那边是比较畅销的,自然而然夏装的价值是偏高的。至于秋冬,装目前还没有特别好的处理方式,只能做二次内销。
相同的道理,这个鞋子里面我们也只有夏天的单鞋是有较高价值的,冬天的鞋以及那些有质量问题的,我们也称为黑料。”
郭大爷长吐一口烟,瞅了一眼段加林,故意抬高了声调,对着郑总说道:
“你们现在的年轻人会玩啊!
居然能想着做这门生意,还卖到非洲去!
我这老骨头算是开了眼了。”
此时的段加林像热锅上的蚂蚁,头皮发麻,一多半都是黑料,分心费力,整回来一堆垃圾!
郭大爷指了指面前的这一堆包裹,继续向郑总问道:
“小郑啊,你看我这一堆货能值几个钱?”
郑总双手抱起一包,在手里掂量了一下,然后数了数包裹的数量,随即抿着嘴回应道:
“这应该是五十斤的标准包,一共四十个,我估计应该有一吨货。
我们对符合要求的货是能给到五百元一吨的,但是您这批货里面的黑料比例太高了。
这样吧,二百,我待会安排厂里的车给拉走。
但是以后要尽量注意货的质量呀,货太差了也没法要,拉回去还不够人工跟运费的。”
郭大爷两眼放光,呛了一口烟:
“个斑马。
一吨五百?
呐尼玛不比收纸壳子还过瘾些。”
看到郭大爷如此的有兴趣,郑总摸了摸自己锃亮的光头,笑道:
“现在的行情是还不错的,郭叔你要是想搞这个,那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望着郑总的小汽车远去,段加林愣在了原地。这就是理想很丰满,但是现实很骨感。
殊不知今天他的这一席话就将段加林的激情与成就感一扫而空。
郭大爷望着满脸沮丧的段加林,拿着钞票的手刚想伸出去又收了回来,对着段加林的屁股就是一脚。
“个斑马。
不亏就是赚。
我年纪跟你这么大的时候,工地上的钢筋头,废铁板,自己一个人一车一车的装卸。
那么会儿破铜烂铁什么价?几毛钱一斤。一天要是能赚个几十块,心情就跟过年似的。
你这伢比老子强。
愣着干嘛?今天的货不收了?”
郭大爷将背上的草帽递到段加林手里,顺手将那两百块钱甩了进去。
“来,把这帽子戴上,江城夏天的太阳毒的很。”
段加林眼里的泪水在打转,欲言又止。郭大爷瞥了他一眼:
“个表,莫跟老子七滴八滴。
男人流血流汗不流泪。
不是看在你帮我收废品的份上,也懒得扶你一把。”
段加林还是没忍住:
“我想”
郭大爷直接打断了段加林:
“么昂?要接我吃饭?
能喝多少酒?
喝不了酒就上一边去。”
段加林疯狂的点着头:
“我就二两的量,喝完二两,这整个江城都是我的。”
郭大爷:“个表”
看着郭大爷布满皱纹的脸颊,笑起来如层峦叠起的沟壑,岁月的沉淀让这个孤独的老人看起来是这么的慈祥又深邃。
江城的老爹爹,简直就是个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