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 45 章
一直到早上三四点, 人才到齐，除了意料之内的几个人之外，还多出了一个人。
常辉霖询问地看向中原, 中原主动解释道：“是异能科的人，算是人质。”
那个自称江户川的男人主动地退到了卫生间，给他们这些人留下了谈话的空间。
费奥多尔率先开口, 他不急不慢地坐在了客厅的主沙发上, 坐下就自觉缩了起来, 手指抵住下颌。
“常辉君, 您并不属于这个世界。”
此话一出, 所有人的神经都绷紧起来，尤其是唯一知道常辉内幕的澄海花, 她如临大敌, 手已经摸向了后腰的枪械。
她自常辉霖回到日本后就已经恢复了联系, 也正是她充当了中间人的身份, 暗地里链接了横滨大小不一数量众多的□□，是常辉霖手下最好用的情报官。
后续的常辉霖被抓，以及异能科爆炸, 其中多少是有故意的成分, 而这故意的底气，就是澄海花给予的。
常辉霖待她很好，这个世界上，若说上谁是最接近常辉霖本质的人，那必然是澄海花了，而澄海花本人又极为聪明, 毕竟是曾经在港黑不过数月就升上组长的人, 常辉霖又没有怎么掩饰, 以至于真相并不难猜，而她猜到了，却也没有明说的想法，甚至帮常辉霖稍加遮掩。
可是猜想就是猜想，不论它的可能性有多大，只要没有盖棺定论，那它就是猜想，而不是事实。
现在，猜想被证实了。
澄海花脸色有点苍白，不属于这个世界就意味着将要离开，常辉霖的存在毋庸置疑是她的核心，核心不存在，她甚至不敢细想那时的光景。
尽管心下百转千回，她依旧在这个秘密被公布的瞬间，开启了警戒模式，对一切可能会因此而对常辉霖产生伤害的因素保持了高度注意。
“澄海。”常辉霖轻轻地唤了她一声。
“你在发抖。”
我在发抖吗？
澄海花惊觉过来，她意识到的下一秒手就被握住了，常辉霖把她的手指张开，没再让它紧握着枪，手掌放松，掌心上横着伤口，还没有经过任何处理，微微一用力，就有血丝冒出来。
“你受伤了。”
常辉霖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没有任何的情绪，他从客厅桌子的抽屉里拿出了医药箱，原本紧张的气氛给这么一打岔，一下子就散去了不少，当事人对于自己的秘密被曝光都无动于衷，他们似乎也没有什么紧张兮兮的必要了。
中原中也不知为何，那一口气就梗在了嗓子眼，看澄海花的反应就知道，她早就知道这件事了。常辉霖似乎对这件事并没有那么在意，也就是说没有刻意隐藏，可是他待在常辉霖身边，尽管没有澄海花那么久，却也够他明白过来了。
事实摆在眼前，澄海花知道，他却不知道。
他不笨，自然明白造成这种结果的只会是常辉霖的隐藏。
常辉霖对澄海花并无隐藏，却对他刻意隐瞒，甚至误导。
偏心。
太偏心了。
中原中也心中很不舒服，就像是主人家中被冷落了的那只狗狗，看着主人和另一只狗亲昵，在旁边生闷气，却是无可奈何。
他随意插在口袋里的手动了动，仿佛那里也骤然多出来了一个伤口，他只要伸出来和主人撒撒娇就好了，主人也会细心地给他包扎，把他抱在怀里哄。
可是，残留的理智和羞耻心还是没让他做出故意制造伤口的举动，只能在一边不动声色。
委屈死了。
你也哄哄老子嘛。
费奥多尔像是对常辉霖的态度并不惊讶，他支着下巴，在常辉霖包扎的时候，继续道：“正如你之前猜测的那样，我早就知道这件事了，而这个世界本质上就是一个针对你的局，而我是一个绊脚石。”
默了默，他还补充道：“阻碍你破局的绊脚石。”
真是大言不惭啊。
琥珀今天可真小刀拉屁股，开了眼了，居然真的有把自己称为“绊脚石”还半点不害臊的人存在，最重要的是这人语气自然，脸上甚至还带着点笑。
看着就欠揍。
“只不过我以前以为我就是你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绊脚石，可从现在的情况来看，似乎并不是这样。”
设局者另有其人，而他只不过是个障眼法。
“那么，”常辉霖屈尊降贵，终于说话了。
“你们的目的是什么。”
费奥多尔摊掌，里面空无一物，什么也没有。
“不知道。”
常辉霖眉眼淡淡，闻言垂下了眼睫。
“那你的任务是什么。”
费奥多尔似笑非笑，他伸出的手缓缓合上了，指向了常辉霖。
“你，杀了你，常辉君。”
冷凝。
氛围直降冰点。
澄海花的枪已经对准了费奥多尔，中原中也也已经把手拿了出来，双目紧盯男人，织田作之助倒是轻松的多，不过小臂肌肉也绷了起来。
全场最淡定的除了常辉霖，就是坂口一柳和末广铁肠了。
既然费奥多尔能把话说出来，要么他已经打消了杀掉常辉霖的想法，要么他决定谋定而后动发，现在是决计不会动手的。
“撒谎，”常辉霖很直白，“你有很多次机会可以杀我。”
“对，”费奥多尔点头，“你身上存在价值，杀掉你是件很可惜的事，比起为别的东西做事，我更喜欢按照自己的心意来。”
他抬头，视线凝在常辉霖脸上，眸中有什么深暗的东西在涌动，像是暗月下永不停息的黑潮。
“也许，这也是他们没有真的选定我作为唯一绊脚石的原因。”
费奥多尔太不可控了，无论是谁，和他做交易之前都得掂量掂量自己几分几两，先不说会不会被卖了还主动数钱，这家伙坑人一绝，半路反水或者直接跑路的概率实在是太大了，把重要的任务交给他完全就属于不想这任务完成了。
“他们。”
常辉霖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
费奥多尔没有直接谈起这个话题，而是转到了另一件事上。
“你知道‘书’吗？”
“记载着这个世界走向的，构建这世间一切存在的‘书’。”
[他说的应该是剧情书吧，不过他一个剧情里的人，按理来说应该是看不到的啊，]琥珀满脸不解：[像这种打破次元界限的人类，就连系统后台储存库里都没有这样的先例呢。]
那就不是偶然，是人为。
常辉霖直视了回去：“知道。”
“他们就是从书外的世界来的。”费奥多尔笑了。
“和你一样身上带着些小玩意哦，常辉君。”
费奥多尔这番话毫无疑问是在提醒他，让他能来到这个世界的力量可能就是一切的真凶。
小心，想要将你杀死的人，可能就在你身边。
琥珀当然没听明白费奥多尔的言下之意，没心没肺地就要躺平进模拟网络去追自己还没看完的小说。
常辉霖沉默了一瞬，他的思虑又转回了之前把他带出大厅的外国男人身上，类似的话他也说过。
费奥多尔看他不说话，轻笑一声，转移了话题。
“他们给我的筹码很简单，就是碰触‘书’，这并没有多少诱惑力，但却让我为此对你产生了好奇，常辉霖，你身上的到底是什么……”
费奥多尔语气转低，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
“能让他们这么忌惮。”
自以为高人一等的书外来客在提起“常辉”的名讳时，脸上都会不自觉地漏出一丝凝滞。
不自然，忧虑，以及——恐惧。
费奥多尔笑看他们强撑的游刃有余，本着好戏不看白不看顺便捞一笔的心思，就那么答应了。
结果掉进了常辉霖这么个无敌巨坑，还一跌倒不起，被喂血同化，说难听点，就是成了常辉霖的一条狗，就算不想护主都不行的那种。
常辉霖没有管他心里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你认识一个叫亚历山大的外国人吗，金色头发，红色眼睛。”
费奥多尔眼睛微眯：“……普希金亚历山大。”
“异能者，异能力【瘟疫流行的宴会】。”
普希金？
常辉霖脑中快速地闪过一个片段，系统给他的剧情里，似乎有这么一号人存在过。
不过……那个描述，难道不是“贼眉鼠眼，臃肿矮小”吗。
“他长什么样。”
“像只老鼠。”费奥多尔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
也是外来者。
常辉霖下了断定，他转头看向织田作之助：“织田君，你可以把你从……常辉小姐那里得来的硬盘给坂口先生看一下吗。”
织田作之助颔首，将藏的严严实实的东西递给了坂口一柳，坂口一柳这样的身体状况不好操作，就由常辉霖代为操作了。
需要输入密码的加密文档跳出弹窗，上面却并没有供输入的方框，坂口一柳熟练地指挥着常辉霖点击键盘上的按键，这是他从自己那边带过来的的解密器，专门用来对付【造神计划】的加密材料。
按键顺序，间隔时间，每一个都要把握好，稍有不慎，文件就会自动销毁。
很快，文件被加密的那几个档案被打开了，页面打开，开头就是一张照片，常辉霖敲击的手指微微顿住。
姐姐。
会议室的灯一夜没关。
门外看守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从夜班换到了早班，里面的谈话还没有结束。
种田山火头早早听闻了消息，但碍于异能科被炸，后续处理一大堆烂摊子摆在那里，拖到现在才姗姗来迟。
他前脚刚赶到，紧闭的门就打开了，先出来的是森鸥外。
哪怕是一夜没睡，森鸥外看起来依旧精神很好，看见来人，还微笑着示意。
种田山火头脸色却没那么好，不过说来也是，对于任何一个人来讲，面对极有可能取代自己职位的人，都很难有好脸色。
“森首领，关于那两个逃犯的信息，是你散播出去的吧。”
“对。”
森鸥外承认了，“异能科无法只手遮天，如果真的想抓住【0】，许多光无法碰到的夹角缝隙，正需要这些本就生活在缝隙里的人去找。”
种田山火头简直要给他气笑了，堪称咬牙切齿地道：“你这样会造成恐慌，森，首，领。”
最后三个字他咬的很重，似乎是在提醒森鸥外的身份。
森鸥外只是笑笑。
老态龙钟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你应该换称呼了。”
来人逐渐步入光下，是个全身罩在黑布里的人，身材矮小，脊背佝偻。
种田山火头瞳孔却是一缩。
“议会长。”
“你，以及高桥，都太让我们失望了。”
黑衣人说话的语调很慢，或者说，费力。
“横滨需要变革了，而新的变革者我们已经选定。”
“横滨异能科对接司令，森鸥外。”
种田山火头心头一跳，下一秒他就听见黑衣人继续道：“异能科科长，太宰治。”
三刻构想，在此彻底崩坏。
种田山火头只觉得嘴里发苦，不是因为他被革职，而是因为，直到现在，他才彻彻底底地发现，上面的人根本不在乎横滨怎么样，是死是活都与他们无关。
他们在意的，只是【造神计划】的唯一成功品。
之前那场冠冕堂皇的“审判”，无论“审判”结果如何，【0】的流向也绝对是上面这些人。
现在【0】逃跑了，他们才开始着急起来，甚至不惜启用森鸥外这种一看就居心不良的家伙。
那么，作为掀起这么一场狂澜巨波的始作俑者，那位【0】，他的存在，背后又会是怎样令人心惊的秘辛啊。
光头男人后背已是一身冷汗，就连森鸥外掠过他离开都没有发觉到。
他有预感。
横滨，要乱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