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补偿
第五十九章
林沐顿时如同泄了气的皮球, 声音卡在嗓子眼出不来，她满脸怔忪地看着于蔚，于蔚表情风轻云淡, 仿佛在说一个常识，林沐从她脸上捕捉不到任何戏谑的意思。
于蔚没有骗她。
她说的是真的。
不然她怎么会知道那么多？
林沐无力地坐下来, 原本准备过来询问的服务员停住脚步，侧目要看热闹的顾客也全都回过头。
于蔚慢条斯理地补充：“只不过你来自过去，而我来自未来。”
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林沐攥紧手指, 眼底满是惊诧, 下意识看向周围, 并没有人偷听她们谈话。
于蔚似乎一点也不害怕被别人听到, 反正也没人信，她无比平静地说：“你不信吗？那我来给你分析分析, 现在是……是2022年初, 人类依靠数据, 到未来，人类可以直接成为数据, 而数据在特定条件下，是可以传送的，也就是可以穿梭时空 , 我现在和你说这些，你可能无法明白。”
林沐揉着额角, 头疼道：“我不明白，也不想弄明白这些, 我只想知道我那天怎么会突然消失？而且你还知道消失的时间。”
于蔚纠正道：“不是消失, 是穿越, 从一个时空穿越到另一个时空，从过去穿越到现在，相当于另一种意义上的穿越到未来。”
林沐明白这些，她暂时没说话，随即眼眸发亮，看着于蔚，问：“老年痴呆在未来能治愈吗？”
于蔚气定神闲地笑道：“当然，老年痴呆的病因归根结底就是脑部损伤、脑神经细胞的死亡。”
林沐激动得精神大振，随即又垂头丧气起来，因为她无法把阮秋池送去未来，紧接着她又在绝境中看到一丝希望，只要弄清楚穿越原因，然后让阮秋池和她一样穿越到未来，就能把病治好……
林沐脑海里天人交战，还没来得及问清楚缘由，就先纠结起来。
于蔚看着她：“你不问了？”
林沐暂时放下阮秋池病情：“我怎么会穿越，你还没回答我。”
“这就是我这次来找你的目的，我主要是想告诉你一个事情。”
于蔚突然有些底气不足：“我前面用词可能不太恰当，但都是为了让你相信我，比如你女朋友的那些资料，都是真实的，我相信普通人应该也不会知道。”
林沐点头：“我相信你。”
她亲身经历过，当然会相信，她只是没想到，阮秋池病情比她想象中还要严重，她似乎从来没有彻底清楚地了解阮秋池的身体。
于蔚抬手摸了摸下巴，端起面前那杯一直没喝过的咖啡，慢吞吞地说：“至于你那天为什么会穿越嘛，那是因为博士在做实验时，实验数据出错，这才导致你阴差阳错地从2002年……”
汤匙敲在咖啡杯上，发出刺耳的叮的一声，林沐目光冰冷地看着于蔚，她的莫名消失和阮秋池的等待仅仅是因为一个实验失误？
于蔚急忙补充道：“不过我这次过来，就是对你进行补偿的。”
林沐还没从自己的穿越是别人失误的事实中缓过来，努力压住胸腔里蓬勃的怒气，嘲讽道：“怎么补偿？难道我还能回去吗？”
她说完心底生出一丝希冀，如果她能够回去，她和阮秋池也可以重来，她就可以不再追究这事。
然而于蔚却是满脸严肃地摇头：“不可以，你应该知道，按照目前的科学研究，人类是不可能回到过去的，只能穿到未来。”
林沐拧眉：“那你现在……”
于蔚笑道：“我现在只是一串数据，不是真正的穿越，我的时间不多，之前没有和你点明，是因为我发现还有几例疑似数据，而我最近在一一验证中。”
林沐冷笑道：“那这样的补偿有什么用？你们的实验失误，我从我女朋友生命里消失了18年。”
她气得身体发抖，声音低沉得可怕，林沐自认脾气算好，然而现在再也忍不住，她本以为这次是遇到希望，结果最后还是失望。
于蔚连忙站起来，辩解道：“这种事也是在意料之外，谁都不知道会出意外，你先冷静一下，我还有三天时间，我相信你暂时还没有接受我说的那些。”
林沐冷着脸。
于蔚笑道：“等你接受一切再找我，我会尽一切可能补偿你。”
林沐冷声说：“即使是穿越？”
“是的，即使是穿越，但只是穿到未来，而且只能带一个人。”于蔚心虚道，“你知道的嘛，穿越这种东西，还在实验中，还不成熟，不然之前也不会失误……”
林沐一言不发地看着于蔚走了。
她现在做任何决定都很冲动，正好也需要时间冷静，只是无论如何，她都没法接受自己的消失，是因为别人实验的失误，她闭上眼，调整好情绪，这才失魂落魄地走回家，今天又降温了，但是林沐一路上感觉不到冷似的。
家里很热闹，林沐蹲在玄关处换鞋时，就听到客厅里传来逗弄孩子的声音，她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看不出任何异常，这才走向客厅，程晚和宋瑶母女都在。
阮秋池走上前，捉过林沐的手，有些惊讶，林沐的手冰得仿佛刚刚从冰窖捞出来。
她心疼道：“怎么这么冰？”
说着把林沐双手捉到身前，低头呵了两口热气，如果没有外人，估计还会揽到怀里捂一捂。
林沐努力抛掉负面情绪，轻轻笑道：“今天降温了，刚刚外面下雪珠子。”
阮秋池又给她搓了搓，见不是那么冰，这才松手，说：“过来一起吃汤圆，正好暖暖胃和手。”
林沐点点头，和程晚她们打过招呼，端着一碗热腾腾的汤圆，汤圆软糯可人，她始终没有下口。
宋念凑过来：“秋池阿姨说你是出去见朋友，这么快就回来？”
林沐看了阮秋池一眼，正巧阮秋池也盯着她，两人视线在空中短暂相碰，林沐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对宋念说：“只是和那个人谈了点事，谈完就回来了。”
宋念点点头，又压低声音问道：“秋池阿姨是不是更年期到了？”
林沐：“……”
她说：“胡说，阿阮才39岁。”
她这一声有点大，阮秋池、程晚以及宋瑶齐刷刷地看过来，林沐脸上有些热，假装没看见。
宋念说：“我只是问问，刚刚她煮汤圆时忘记自己那份了，另外，我妈妈也还没到更年期。”
她听说更年期记忆力会下降。
林沐眸色一沉，没有说话，宋念还以为她生气呢，还想解释。
宋瑶：“念念，你自己不老老实实吃东西，怎么还打扰林沐？有什么小秘密等吃完饭再说。”
“哦。”宋念只好先打住这话题。
林沐低头咬了一口汤圆，甜腻的芝麻香和核桃香味沁入鼻中，她却吃得有些无滋无味。
阮秋池过来问：“不好吃吗？”
林沐摇头，埋头吃完汤圆，算是吃了早餐，然后把碗拿去洗了。
之后，林沐依旧神思恍惚。
程晚问：“怎么心不在焉的？来抱抱孩子，大家都抱过，就你没抱过。”
林沐抬手接过孩子，孩子轻飘飘的，她丝毫不敢用力。
程晚看她小心翼翼的，忍不住笑道说：“你这样虚抱着，当心孩子一动就从你手里摔下来，你稍稍用点力，别不敢使力。”
林沐这才敢用力一些，把孩子托在臂弯里，孩子睁着黑亮眼睛，张着小嘴，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身上还散着淡淡的奶香味。
林沐笑道：“果然是奶娃娃。”
中午饭是林沐和宋瑶一起做的，阮秋池要过来，林沐没同意，让她陪着程晚带孩子。
宋瑶说：“她病情加重了。”
林沐又想到于蔚说的话：“嗯。”
宋瑶说：“你有什么不懂或者不明白的地方随时找我，不要怕麻烦，秋池身体这个问题，我和她之前早有预料，辛苦你了。”
林沐：“好，谢谢。”
吃完午饭，一行人在家里玩了一下午，期间程晚有事提前回家，宋念和宋瑶是吃完晚饭再走的，林沐一直没机会和阮秋池说事。
等她们离开后，阮秋池才问：“怎么样，那个秘密很严重吗？”
林沐摇头又点头。
阮秋池耐心地等她继续说。
林沐不知道该怎么措辞，干脆直截了当道：“她说她是穿越的。”
阮秋池讶异道：“还有这种事？”
林沐锁眉：“我一开始也不信，可她知道的东西太多，比如你的病情，还有我消失的具体时间，阿阮，你说她会不会在骗我？”
阮秋池若有所思。
林沐又把未来人类可以成为一串数据以及只能穿越到未来，而不能穿回过去的说法说出来。
阮秋池认真思考道：“我在影视剧里看过这样的假设，但是数据是虚拟的，而人是实体，科幻里常用到的设定也只是用数据代表思维，而不是直接用数据代表人类，不过退一步讲，数据只是载体，我们现在也一样，只不过我们的身体是思维的载体。”
“至于穿越，根据爱因斯坦相对论，当速度超过光速，就可以达到穿越效果，当然目前无法达到这个速度，但理论上可以实现，并且根据理论，的确只可以穿越到未来，不能回到过去，因为时间具有一维性，时间是线性向前而不可逆的。”
林沐问：“所以你是相信的？”
阮秋池颔首：“是的，我相信，因为你就是最直接的例子。”
而且她什么都相信，连封建迷信都相信过，更何况现在是科学。
阮秋池又问：“那你无缘无故怎么会穿越呢？她和你说了吗？”
林沐想到就来气，说：“和你之前猜的一样，未来人做实验时出现失误，导致bug。”
眼见阮秋池深色有些茫然，大概已经忘记，林沐提醒道：“就是我刚到这里不久，你要带我去体检那天早上，我问你时，你说的两个猜测之一，还有印象吗？”
阮秋池想了想：“好像有印象。”
林沐沉默许久，眼眶红了起来：“说实话，我很讨厌并且生气，她说起来风轻云淡，但我们……”
阮秋池柔声抚她胸口：“别气，事实已经造成，现在想这些也无济于事，她这次找你是有什么事吗？是不是对你身体有影响？”
想到林沐的身体可能因为穿越而被影响，阮秋池脸色白了一分。
林沐摇头：“我身体没问题，她说她会补偿我，至于怎么补偿，我不知道，但是她说……”
阮秋池觉得林沐似乎下了某个决定，引导道：“她说什么？”
林沐语气欣喜：“她说老年痴呆在未来能够治愈，而且听她的语气，似乎很容易治愈。”
阮秋池想了想：“等科技和医疗水平发展到一定程度，现在无法攻克的疾病被治愈是正常的，比如以前很多难以治疗的病，现在也在慢慢治愈，有的甚至只需要打疫苗就可以有效预防，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天花。”
林沐嗯了一声，紧盯着阮秋池双眼：“她还说你几年后会因为病情恶化，引发并发症而自杀。”
自杀一直是她俩之间的避而不谈的词语，事实上，从阮秋池说她不会让自己连尊严都失去，林沐就知道阮秋池的打算。
她一直在选择逃避这个现实。
阮秋池不自在地碰了碰鼻尖，低声说：“怎么会？我会好好的。”
林沐没有吭声，过了许久，万分笃定道：“我会你把病治好的。”
阮秋池笑道：“怎么治？”
林沐抬起眼来，说出自己打算：“既然未来可以治愈，那么……”
阮秋池：“那么我穿越到未来？”
林沐说：“嗯。”
阮秋池：“不行，而且你说了只能穿越一个人。”
林沐脑袋现在还是嗡嗡的，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无论如何都要治好阮秋池。
她说：“怎么不行？我等你，反正我知道你还好好地活着，心里也有希望，你之前不也等我？而且那时还不知道我是死是活。”
阮秋池怔了怔，笑道：“我们是谈恋爱，不是做生意。我等你、找你，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和你相守，而不是为了让你也同样等我、找我，那是互相折磨。”
“而且你知道于蔚说的未来是多少年后吗？是二十年后？还是五十年后？又或者是几百年后？假如等我治好了病，而你已经不在人世，那我们岂不是白折腾？”
“与其那样，不如我们现在好好在一起，无论时间多短，至少我们是在一起的，还是你嫌弃我的记忆和认知能力在慢慢减弱？”
林沐当时心里一团乱，根本就捋不出一条清晰明朗的线条，也没有问于蔚未来到底是多少年后。
事实上，她今天一整天脑袋都是蒙的，只有一根弦在紧紧绷着，那就是阮秋池的病情。
林沐说：“当然不是。”
阮秋池捉过她手，握在掌心里：“我知道你很着急、内疚，觉得我的病是因为你消失产生的，但我只想让你活得轻轻松松的，而不是满身负疚。”
林沐暂时没说话，她知道阮秋池说得对，但是没有人能够在得知伴侣即将会出事后，还能心平气和，她现在只能抱希望于于蔚。
阮秋池继续说：“况且人生没有白费的经历，如果没有这段经历，可能也没有现在的我，你看我现在虽然不算富有，但也足够让我们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
“另外，不同时刻也许会产生不同的我，但只有和你在一起的我才是最开心快乐的，你懂吗？”
林沐眼角泛红：“我明白。”
阮秋池拥着林沐，说：“至于于蔚说的补偿，我们先仔细想想，下次见面直接把她约到家里。”
林沐：“嗯。”
两天后，于蔚再次出现：“你们想清楚了吗？想要什么补偿。”
林沐对她没有什么好脸色，但是阮秋池的病又都寄托在她身上，表情很是为难：“你能给什么？”
于蔚这次正经了很多，语气也很恳切，说：“是我们的失误，导致了你们现在的年龄差以及损坏的身体，我可以补偿你们时间和健康，你们还想要别的吗？”
于蔚仿佛成了古老神话里无所不能的神仙，林沐和阮秋池相视一笑，想法达成一致，说：“我们想要一个健康的身体。”
于蔚：“这有什么难的，我可以负责地告诉你，随着科技的发展，各种各样疾病的攻克，未来人的趋势是无疾病，拥有绝对健康的身体，唯一可能会坏的，只有大脑。”
林沐激动道：“那你快帮我治好阿阮，不需要让我们分开吧？”
于蔚：“不需要，你们跟我来。”
想到这一切来得太顺利，犹如快落入深渊时，有人伸出援手，堪比雪中送炭，林沐突然又有一些不自信，确定道：“你不会是什么邪教组织的吧？”
于蔚：“……”
于蔚：“我就是那个博士，你猜猜我今年多少岁？”
林沐听到是她的失误，气更是不打一处来，胡乱说：“40左右。”
其实于蔚看起来像30多岁的熟女。
于蔚撩了撩头发丝，笑道：“不好意思，我今年已经60多岁了，早在很久以前，未来科技就可以延缓人类衰老，甚至使衰老的细胞再度年轻化，科技的发展速度是你们意想不到的。”
林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