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硬心肠
柳听心笑的悲哀，可更悲哀的是眼前已经无人能读懂她的笑中的悲哀。“四小姐怎么无故的自己笑起来。”
娣儿看着柳听心脸上那似乎是没来由的笑竟一脸的惊恐，侧身示意被自己隔在身后的阮卿卿向后，“少夫人快些后退，四小姐怕是疯病犯了。”
说着，娣儿抬起手臂阻止柳听心继续上前，“四小姐你别过来！”
“娣儿，你何至于吓成这样？”
柳听心看着娣儿一心护主的模样不解的反问，随即又继续上前，“我到底有没有疯，你真的不知道？”
“四小姐疯没疯娣儿的确说不准。只是，若四小姐没疯那日怎么会嗔痴着说是在街上看到明明都没有出去过的桐儿姐姐，四小姐明明已经神志不清有了幻觉。若四小姐没疯，又怎么会想要毒死三小姐？四小姐神志不清，又伤人性命，明明就是疯了。我看，四小姐还是留在阁里好好养病，不要出来了。”
娣儿伶牙俐齿又言之凿凿，说完更是像中心挪了位置将阮卿卿挡的严严实实，奴态的嘴脸上自以为是的无畏。“若我真的疯了，癫狂到会伤及旁人，你还会有这份‘忠勇’护着你家少夫人吗？”
柳听心不以为然的一笑，洞若观火，“你怕我伤了你家少夫人，就不怕我先伤了你？”
说着，柳听心又看向一直被娣儿挡在身后的阮卿卿，“二嫂，若我真的疯了，你怕我吗？”
“娣儿，不必那么紧张。本就是我过来想与小妹说说话。”
阮卿卿示意娣儿不要再拦着，自己也绕过娣儿试图上前。可是，阮卿卿不过才侧过身，娣儿索性跟着上前拉住她的手，“少夫人不可啊！”
“娣儿。”
看着娣儿极力阻挠的模样，柳听心有些哭笑不得，“娣儿，你的样子比起疯子要更好笑呢。”
说着，柳听心蓦地沉下脸再上前一步，“这府中是你家少夫人的身份为尊，还是你的身份为尊？这府中是我为尊，还是你为尊？二嫂已经示意你不必拦着你却还是执意阻挠，到底是何居心？”
说着，柳听心突然握住娣儿的手腕，目不转睛的看着她，“有些事做的太明显，反倒浪费心力。这点很重要，二哥没有交待过你吗？他那么怕我跟二嫂说些什么一定是仔细交代你一番，怎么你偏偏漏了这最重要的一点呢？”
娣儿一愣，支支吾吾的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手腕间不强烈却隐隐的疼，心头上越发厚重的慌乱，娣儿总觉得柳听心变得有些不一样了。自己虽然不伺候柳听心，可是在柳府多年，柳听心的脾性娣儿自认为自己的了解并不比窈儿少。以往的柳听心是极不爱说话的，虽是嫡女但府里的下人们总是更愿意巴结柳听畔，大家摸准了柳听心的性子不似柳听畔那样雷厉，也都拿她当个好说话的，再加上柳震平和柳听风常年在外，暗地里就更是不把柳听心放在眼里。而如今柳听心的反应倒是让娣儿万万没有想到，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罢了。”
柳听心苦笑着放下握着娣儿的手。她提醒着自己，既然已经决定要让阮卿卿开始新的生活，就要压下在她面前重提柳听云之事的念头。柳听心后退几步，她看着阮卿卿眼中随没了期待但却温柔依旧，“二嫂，我最近身体不适，抱歉不能请你进去喝杯茶了。你此番过来，可还有话对我说？”
“既然小妹身体不适我也不多叨扰了，我也是听听云说你病了想来看看你。”
阮卿卿的语气明显的客套，以她的个性娣儿的阻挠于她根本无用，她甘于在娣儿的身后并不是真的害怕柳听心会伤及自己，她也根本不信柳听心会是如旁人所说的那样疯癫失智，她原地不动，只为将一切都能看在眼里。话罢，阮卿卿隐去脸上所有的表情，哪怕是在面对柳听心时的那一点客套也全然收起，侧身冷声唤了一声仍在自己身前死死的挡住的娣儿，“娣儿，我们走。”
云淡风轻的一句，利落的转身，毫无半点拖泥带水的寒暄，阮卿卿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消失在柳听心的视线里。没有“照例”向她讨一份点心，更没有一丝一毫姐妹间的难舍难分唯一留下的，只有娣儿在听到阮卿卿的吩咐之后跟着一同转身的时候，目光划过柳听心的眉眼之时，那怎么也掩饰不住瞳孔里渗出来的不可一世。柳听心原地站着，同娣儿擦肩的那一刻她缓缓抬手抚上发间的珠花，突然间明白，原来骨气这种东西，也要同样拥有它，用得到它的人才能明白柳听心凄笑着垂下手臂，慢慢的转过身，只看见对面柳昭苏正隔着那半掩的窗在缝隙中看着自己。柳听心猜不透柳昭苏的眼神，她一如既往的猜不透他的眼神。亦如现在这样，不远不近的距离，他看着自己，不说话，眼中深邃难测若说是惓惓之意，却不见分毫温暖的光，若说是坐观成败，却又隐隐的渗出温柔柳听心一步一步的的靠近那扇半掩的窗，靠近与自己四目相对不曾偏移过眼神，眼底却又毫无波澜的柳昭苏。柳听心安静的站着，没有只字片语，只是抬起手试图去推那半掩着的窗，只是她的手才刚刚触碰到窗沿便被柳昭苏抬手抵住。柳昭苏的力道不强，却足以阻止柳听心将窗完全推开，他的眼底仍是没有波动，瞳孔中却不知不觉一闪而过柔和的光，“你想硬下心肠，却失败了没关系，不必逞强装作毫不在意，不想被完全看到可以不推开这扇窗。”
“我可以当作娣儿不存在，想说什么就对卿卿姐说什么。可还是不行”柳听心拔下头上的珠花，垂下头，“我已经错过了最佳的机会，现在再去说些什么，已经无用了她已经嫁给了二哥那样，太残忍了”“无妨。”
柳昭苏浅浅的一笑，“要硬下心肠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要如何我才能做的更好些？”
柳听心突然抬起头，凝视着柳昭苏，“要如何，我才能更快的无所顾忌，硬下心肠？”
柳昭苏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缓缓的垂下抵住窗沿的手，目光在柳听心的眼中交错着直到她微微的躲闪方才开口道：“我会教你的。只要，你肯学。”
“卿卿，你去哪了。上了朝会回来不见你，我很是担心呢。”
阮卿卿一踏进屋子柳听云便关切的上前牵过她的手。阮卿卿微微的一笑，打趣道：“怎么，你怕我走丢了？这里我自小便熟悉，不会迷路的。”
“二少爷，都是我不好。”
阮卿卿的话音才刚落下，娣儿便踩着话音的结尾突然跪下来一脸的委屈，“我劝不住少夫人，我说了四小姐那里很危险，可少夫人偏偏要去，我真的拦不住。”
“卿卿，你去了小妹那里！”
柳听云一听娣儿的话，十分紧张的将阮卿卿的手握的更紧了，“我同你说过的，小妹的疯病时好时坏，叫你离她远一些。不然，若是小妹发起疯来，伤了你可怎么办！”
柳听云手中的力道渐强，眼中满满的执着，“卿卿，一定要记住我的话。小妹疯了，同以前不一样了。她同你说什么讲什么都是疯话，千万不要相信。绝对要离她远一些，她疯起来，是会伤人的。”
“放心吧听云。”
阮卿卿微笑着回应，不声不响的反手握住柳听云的手，轻轻的拍了拍他的手背，“我同小妹也是多年的感情，她病了我怎么也要去看看。只是见一面罢了，什么也没说，我心里也害怕着就匆匆回来了。以后，自会离她远一些，不会让你担心的。倒是娣儿”阮卿卿说着，将目光移到一脸委屈和为难的娣儿身上。阮卿卿走到娣儿身边，将她扶起来，“娣儿才是辛苦，拼尽全力的护着我。”
“少夫人这是说的哪里话，这些都是我的本分。二少爷吩咐我一定照顾好你，我是无论如何，都要护着少夫人的。”
娣儿的语气温柔至极，无处不透露着毫无怨言，虽是句句像阮卿卿表明自己的真心，目光却有意无意的飘在柳听云的身上。“本分无论如何”阮卿卿重复着娣儿话中的词语不禁笑了起来，“娣儿，你是个聪慧的丫头。只是这一次，你太心急了。我并不是个善妒狭隘的人，但凡你愿意耐下些性子，我并不是不能如你的愿。”
“娣儿不明白少夫人的话，要是娣儿那里做的不好惹少夫人生气了？”
娣儿一听阮卿卿的话脸上的委屈更深，泪眼汪汪的看着阮卿卿，“娣儿跟桐儿姐姐一起伺候二少爷，娣儿凡事都听桐儿姐姐的。如今桐儿姐姐告假回家一段时间，少爷身边只剩下娣儿自己，娣儿不如桐儿姐姐机灵，不讨少夫人的喜欢，做的不好的娣儿一定改。”
娣儿的字里行间也同脸上的表情一样满满的委屈，可话虽对着阮卿卿而说，目光却始终停留在柳听云的方向。阮卿卿看着娣儿目光投射的方向不以为然的一笑，“娣儿，你所说的本分，就是我同听云正在说话完全没有人吩咐你的时候突然跳出来诉苦？”
阮卿卿笑着逼近娣儿，“还有，‘无论如何’是什么意思？你不必想方设法的暗示听云我有多麻烦，直接说出来就好。你同听云在一起的时间比我久的多，有些话直接说出来，我又能拿你怎么样？你不也是心里笃定了这一点，才这样做的吗？”
娣儿有些微微的愣住，嘴角不自知的抖动着说不出话。阮卿卿温柔的笑着看了一眼身边似乎有些兴奋的柳听云，转瞬没有了任何表情的看着娣儿，“没有吩咐你的事不要做，没有问你的话不要说，这才应该是你的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