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有关二爷的一点故事
苏青换掉高跟鞋,她得稍微扬起下巴才能看完全他的样子。
视线放低了,他整个人也就显得更加高大。
“真不试试吗?”二爷看着那件蓝色的旗袍。
“不了,”苏青回头和阿婆打了声招呼,向门外走去,“二爷,得亏我们熟,要不然真以为你是推销衣服的。”
“你觉得我们熟吗?”他像是想得到肯定般,直白的看着她。
苏青回应他。
“衣服只有喜欢不喜欢,买了自然有机会穿。”
苏青注意到二爷走路时两腿有些轻微的外八,走路和他说话一样不急不慢的,悠闲得很。
她走到一个垃圾桶旁边,把高跟鞋扔了进去。
“哎?你这是……”
垃圾桶传来“砰”的一声,
“我扔东西啊。”
“这换下来的衣服就不要了?”二爷摸不着头脑,“苏小姐,这衣服不便宜吧,扔了干嘛?”
苏青不耐烦,觉得面前的人有些越界了:“我的衣服我想扔就扔。”
她语气有些冲:“你别挡着垃圾桶。”
二爷喉结动了动,一声不吭的让开了,无奈的笑容仿佛在说:真是任性。
“你这就全扔了?”
“扔都扔了,”苏青边走边说,头也不回,“难道你还想捡回去穿?”
“我哪有这个能耐穿啊?”他在和她说笑,“穿上我还做不做生意了。”
她笑了一声,走路的时候手臂在两侧轻摆,鹅黄色的棉布长裙被风扬起一个鱼尾形状的弧度。
“叫我苏青吧。”她心情变得不错。
“小时候,我妈一个人为了我读书,就去船上挑石子赚钱,正好冬天,有一次没走稳滑到河里,”二爷眯了眯眼睛,“还是阿婆发现了她,被救上来的时候身体早就僵了。”
苏青以为他要说趣事,却没料到他会云淡风轻的和她分享“失去家人“”的事情。她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索性静静听着。
小镇的傍晚微风徐徐,河流蜿蜒交错,一座座石桥饱经风霜的伫立着,几艘木船停在岸边。
他们买完颜料便赶了回去,大白正在院子里东蹦西跳。
“哟,苏小姐!你这出去一趟换装如换人啊!我差点没认出来,很秀气!”吴婶见两个人一前一后走进来,放下了手里的碗碟迎了上去。
苏青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对她身后的团子点头示意了一下。
“吴婶,别叫我苏小姐了,叫我苏青吧。”
苏青的手被她握在掌心里,分明感觉到她的手抖了一下。
吴婶迟疑的望了一眼她身后,才又恢复神色。
“你叫苏青?”团子没有去后房,半路折了回来。
面前的三人视线交融又分散,谁都没有再说什么。
“怎么了吗?”苏青看着团子,谨慎的问了一句。
“没事儿,就觉得名字挺好听的。”团子干笑了几声。
“今天我们回来晚了,”二爷开口打破了沉默,语气还是不温不火的,“团子你没去医院吧?”
“没去,不急的,过两天也行。”团子端着塑料盆,转身时还不忘看了苏青几眼。
“今天谢谢你了。”苏青手里拎着另一套衣服,“我去看看奕秋在不在房间,她今天早上有点不舒服。”
“好。”二爷叫住她。“苏青,你等等。”
她转过身,这是她第一次,听到他叫她的名字。
怪怪的。
“还有事吗?”
“把买的颜料顺便带上去。”
“哦。”她小心翼翼的接过来。
苏青煞有心事的走上楼,在门口敲了几声发现没人答应,突然想到没有带钥匙。
她佝着背,想了很久才记起那四个数字密码。
“奕秋?你在房间啊?”她扶着墙换了一双拖鞋,“奕秋?”
苏青发现不对劲,赶忙跑到她床边,轻轻叫了几声奕秋的名字。奕秋长长的“嗯”了一声,艰难的翻了一个身。
“晚饭吃了吗?”苏青将手背贴在她的额头上,“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好烫啊……你发烧了。”
奕秋没有睁眼,含糊的说了一句:“哪里都不舒服……”
苏青有些慌了:“你有带药吗?算了,你等等我,我去问问二爷有没有药。”
二爷见她神色紧张,远远的叫她:“你慢点,慢慢说。”
“奕秋——她昨晚就有点不舒服,可能是昨天淋雨了……她在发烧呢,我又找不到药……”
“别着急,你跟我过来,药是有的。”二爷放下手中的酒杯,从吧台后面走了出来。
听他这话时,苏青紧张的情绪消失了,跟着他悄无声息的变得沉稳,他们来到一个比玻璃房还要大一点的房子,独立出来,只有一层。
二爷按了密码锁。
“难道所有的房间密码都是1220吗?”
“不是,”二爷似有似无的笑道,“就这两间重复了,嫌麻烦没有换。”
他找来药箱:“需要什么就拿上去。”。
苏青跟着他一起坐在沙发上,房间的布局简单,一张大床摆在飘窗旁边,被子散乱在一角,飘窗上还有几条皱成一团的沙滩裤。
“一个人住乱惯了,也没整理。”
苏青努力憋着笑,想起她曾经用“粗糙”形容他,并不为过。
文艺的糙汉子。是他了。
她看到床头柜上有一个粗口的陶瓷花瓶:“那是什么?”
二爷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青葙。”
“青葙……”苏青回忆着,“我的房间里好像也是这个。”
“恩,清热杀虫。”
“你眼光还真是独特。”
他摸了摸后脑勺:“不喜欢就换了吧,早该换一种了。”
苏青神游时手里已被塞了几种药,她仔细看了看,这才想起奕秋正在饱受痛苦,她扫视了几眼,最终拿了一盒消炎药和一盒退烧药。
他们前后穿过玻璃房,吴婶停下手中的活,拎了一瓶热水,跟着她一起上楼去。
“在这里住的习惯吗?”吴婶坐在床边,扶着浑身瘫软的奕秋,看着对面的苏青问道。
苏青将感冒药混匀,把调羹递到奕秋嘴边说:“习惯。”
奕秋咳了几声,吴婶在她后背拍了拍:“苏青啊,你有男朋友吗?我听团子说你要在这里住上小半个月是吧?”
“嗯,”说话间苏青又递了一勺,视线平落在奕秋闭着的双眼上,“没……没男朋友。”
吴婶像是很满意:“我少见二爷对一个姑娘亲近,应该是你们投缘,有人陪他说说话也好。”
苏青不知道要说什么,她怎么觉得二爷跟谁都挺亲近的?
“我们二爷,就是太专情,”吴婶摇摇头,“他三十多岁了也不谈个恋爱,就一直等着她回来,我在旁边都看着着急。”
吴婶小心的放下奕秋,替她盖好被子。
苏青当做在听故事,却特别的紧张,她也不知道在紧张什么。
“是说二爷的女朋友吗?”
“嗐,都算不上是女朋友吧,一起长大的姑娘。”吴婶靠在沙发上,一只手搭在膝盖上,陷入沉思。
“那就是青梅竹马咯?”苏青放下手中的杯子,侧倚在沙发头上,看着吴婶。
她不敢想象,也想象不出苏城桥下,碧水潺潺,柳枝低垂,两个小人在青石板路上嬉戏打闹是怎样美好的情景。
“恩,她叫鱼儿。”吴婶布满褶皱的手轻敲着膝盖,“我们二爷以前就喜欢叫她小名,去哪都要叫鱼儿鱼儿的。”
小镇故事多,尤其是客栈的老板,故事应该一箩筐吧。
“等的人能有什么错?”吴婶的语气里带着丝不易察觉的怒意,“是二爷脑子轴,现在什么样的姑娘找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