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红眸煞女！
董少卿的心里生出了一种名为不甘的东西——虽然殷如歌同易王是早于他与殷如歌认识，小时候也可以说是青梅竹马，可是殷如歌分明失去了记忆，不仅把七岁以前的事情忘了，而且之后也没有再和易王有所交集啊。
而他呢，殷如歌十三岁那年就认识了殷如歌，这么多年来，他确定殷如歌身边再没有别的男人比他走得离殷如歌更近。而且他如今已然二十有六，多少名门千金上门提亲，他二话不说就拒绝，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把殷如歌娶进门——可现如今，易王忽然从药王谷杀回来，不过三四个月，就要把殷如歌从他身边抢走？！
他不过是出京办了一个人口失踪案，再回来的时候，殷如歌身边便有了别的男人？这让董少卿心里很不平衡。
也是因为这事，让他对他自小喜欢了这么多年的邢狱工作，第一次产生了厌恶——每一个案子，都要东奔西走。每一个案子，都要历时长久，抽丝剥茧之时一个人独自寂寞——原本他以为，殷如歌大概是稳稳的会是他未来的良人，所以他不介意多等殷如歌几年，毕竟殷如歌与旁的女子不同，她很独立，有自己的想法和事情要忙。
可……就是这么一等再等，等出事情来了。
“那自然是真的了，”殷如歌笑道，“董大哥，我什么时候骗过呢么？我同易王都说好了的，这个婚，不过是一纸婚书，将来，他会找他的心上人，我也会去寻我的良人的。”
“那……”那你会考虑我做你的良人吗？董少卿看着殷如歌提到易王时候不自觉的双眸发亮，忽然没了说出真心话的勇气。
殷如歌是多么聪慧一个人？如今在情爱之事上，不过是暂时被蒙住了双眼罢了。将来若是她发现自己的心意，按照她的性子，她怕就算是万死，也会努力追逐自己的真爱吧？
董少卿站在殷如歌身侧，头一次感觉，原来殷如歌距离自己，是那么遥远。分明，她此时此刻正在同他说话，可她的心，却好像已经不在他这里了。
或者说，从来都没有在他身上停留过吧？
从前是没有人出现让他发现这一点，他便可以骗自己说殷如歌心思不在情爱之上，只有她的那些铺子银钱——可是如今，当真爱砸到她面前的时候，不管她愿不愿意，她都已经变了。
殷如歌自己都没有发现的，她最近变得爱笑了。甚至，连她说话的语气，状态，都不再是当初那个清冷的样子。有时候，甚至能感觉得出她从前不轻易显露出来的情绪波动，或生气或高兴或怀疑，眉眼之间都看得出端倪来了。
就只是这三个月来的事情。
就只是易王回京的这三个月来的事情。
董少卿将拳头捏得几乎咯咯作响。好在周遭闹哄哄的，殷如歌并没有发现。
“少卿哥哥！”董少卿刚想趁着殷如歌自己没有发现趁热打铁表明自己的心意，忽然一声脆生生的招呼，直接又将他鼓足勇气做好心理建设要说出口的表白堵了回去——一枚热辣辣的红色身影，大老远便奔了过来。
司徒雅琴，兴奋地脸上冒着光，一路小跑着来到董少卿面前：“少卿哥哥！你也来看花灯吗？听说今年的花灯会特别热闹，走，咱们一起去看看？”
董少卿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上一回在殷家，他要表白的时候是被殷如懿搅黄的，此番又来一个司徒雅琴。他对司徒雅琴的厌恶之感越发升腾起来。
为什么，都要破坏他的好事呢？不知道他是好容易才想好了怎么说的吗？晚一点出现不行吗？等他把该说的话说完，该问的话问完不行吗？非得这时候出现吗？！
董少卿努力地控制着情绪对司徒雅琴行礼，这才没有将心中的怒火让他的脸色变得更难看。然他紧接着看到慢慢朝他们行过来的人影，便彻底没法儿忍住地垮了脸色——司徒易峥，就在司徒雅琴身后，慢悠悠地，不紧不慢地，却仿若满带杀气地，朝他们来了。
不，朝着殷如歌来了。
“见过易王……”董少卿又不得不忍着胸口几欲喷薄的怒气，耐着性子朝司徒易峥作行礼作揖——谁让司徒易峥是当今的九皇子，易王殿下？而他，不过是个世袭的小侯爷罢了。
“小侯爷不必多礼，”董少卿的面色越难看，司徒易峥嘴角的笑便越是云淡风轻，看起来波澜不惊模样，“今日不在朝堂，小侯爷不如叫我九爷便好。至于如歌，便唤我子嵘吧。”
子嵘……董少卿猛地皱眉，要叫这么亲密吗？董少卿心里不快，面上看着越发像个木头了：“见过公主……”
“哎呀，都说了不用这么见外的了，”司徒雅琴摆摆手，“何况这是宫外，这么叫我，只怕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的。你就叫我琴儿好了。”
司徒雅琴说着，那双杏眸笑得弯弯像月牙儿，当真是个不知愁滋味的天真无邪的，从小被养在深宫宠在深宫里的单纯女孩儿呢。
“琴，琴儿……”董少卿对这个称呼总觉得怪怪的，但奈何人家是公主，而且为了公主的安全，也只能照做了。
司徒雅琴倒不觉得什么，开心得立刻跳到董少卿的身边，快乐得像个精灵：“走吗少卿哥哥，看灯去？”
司徒雅琴的声音脆生生的，就像是银铃一般，若是换做别的男子，只怕立刻便应允了。可惜此人是董少卿。
“少卿还有公务在身，就，不好陪着公……”
董少卿才要叫公主，被司徒雅琴一瞪，立刻改口；“琴儿姑娘了……”
“好吧，”司徒雅琴虽然有点失望，但立刻便收拾好了情绪，“没关系的，你忙你的，我跟着你就好。这城里的花灯各处都有嘛。”
见董少卿张了张嘴似乎要拒绝，司徒雅琴赶忙道：“你放心，我绝对不会打扰你的！我看我的花灯，你忙你的公务嘛。”
在司徒雅琴心里，只要能远远看着董少卿，在他身边陪着，就已经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了。至于在一起做什么，或者各自忙各自的，好像对她来说，都没有什么区别。毕竟，董少卿的确是个大忙人，每次他办案都要好几个月，有时候也真的见不到几回。
上回她为了躲避阮一贤的追杀特意跑到宁国公府，也还是只得到一个董少卿出城办案的答复。当晚若不是血刃救她，只怕她都要没命了的——天机堂，也不知为何，竟一下子盯上了她和她皇兄。
难办呐……司徒雅琴默默地瘪了瘪嘴，摇了摇头。
董少卿默了一默，若是真拒绝了看灯，便也失去了和殷如歌相处的机会，而去还可能被司徒雅琴一直跟着。想了想，董少卿最后还是答应了往城西看灯去。
花灯夜市，流光溢彩，人声鼎沸，摩肩接踵。人潮慢慢地从京城各处出发，来来往往。
殷如歌同司徒易峥等人随着人潮朝着城西护城河上游而去。梨花带着殷如懿在前头走着，董少卿被司徒雅琴缠着不得已走在了后头。而殷如歌呢，则悠悠然地和司徒易峥并肩而行。
周围是几位穿着便衣的暗卫，不动声色地将几人与拥挤的人群隔开。
正月的东风吹得人依旧冷，但因为节日气氛浓厚，没有人去在意这些。冷风吹过殷如歌清冷的面容，夜色中各色灯光却将她的倾国之姿勾勒出几分平日里没有的柔和。她那双被称为“血眸”的眼，在夜色中反而没有那么明显了。
城西人潮拥挤，润京府里的捕快都来维持秩序了。而绥尘，自然是其中的一员。殷如歌的目光紧紧地跟着殷如懿，谨防她走丢了。
到了最上游，人潮渐渐散去——有猜灯谜的，有放河灯的，有放烟火的，有上山挂灯祈福的——总之一样热闹，却总算不人挤人了。
放河灯处有一条长廊延伸，长廊上坐满了休息的人。男子，女子，约定俗成左右分列而坐，三五成群，抓着手里的河灯，各自在人群中寻找心仪之人。
殷如懿来到岸边的小摊上，一口气要了五个花灯，看得梨花都笑了：“如懿，你要这么多做什么？留一个求求姻缘啊，就够了。”
“不，我不求姻缘的！”殷如懿却抱着河灯们，眨眨眼道。
“不求姻缘？”梨花却被殷如懿可爱的样子逗乐了，“不求姻缘你要这么多做什么？”
殷如懿又眨了眨眼，随即认真地道：“祈福啊！一个给爹爹，一个给娘亲，一个给姐姐，一个给祖母，还有一个，自然是给姐姐的！爹娘还有祖母今日身子都不太好，这些河灯放出去，就把那些病气都带走！”
梨花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笑道：“旁人上元节求姻缘，就你求得最别致。那给你姐姐的又求的是什么？”
“嘻嘻，”殷如懿神秘一笑，朝身后看起来十分和谐的殷如歌和司徒易峥，笑道，“梨花姐姐难道看不出来我要求的是什么吗？”
梨花顺着殷如懿的眼神看去，但见司徒易峥和殷如歌也在一个花灯摊位前停了下来，司徒易峥似乎在征询的意见，指着一个花灯问着殷如歌什么，那和谐而自然的感觉，丝毫不因为殷如歌今日是男装而有所减少。而他们身后时不时朝他们看一眼的董少卿，倒成了一个幽怨的背景。
“哦——”梨花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随即摇了摇头，水葱似的指尖点了点殷如懿的额头笑道，“你这个小机灵鬼，看着是个孩子，想不到却什么多懂。那你这个可得好好写，写你未来的姐夫啊，好好宠宠你姐！”
岂料殷如懿却摇了摇头否定：“不，得祈愿姐姐对姐夫好点！”
“哈哈哈……也对，”梨花顿时笑开了去，回头看着殷如歌依旧冷然的脸，还有司徒易峥有些谄媚的模样，“你说得太对了……”
彼时司徒易峥见殷如歌停在一个花灯摊位前，便问：“如歌可是想要选个花灯？”
见殷如歌轻轻点了点头，便立刻指着一个火辣辣红颜色的凤凰花灯道：“你可喜欢这个？”
殷如歌却只看了一眼，目光便从那花灯上轻轻掠过，显然并没有很感兴趣。
司徒易峥便默了。毕竟，这是殷如歌小时候最喜欢的花灯，她还说那凤凰花开得热烈，灿烂而不遗余力地将自己的美绽放，从来不在意别人的眼光。可现在殷如歌长大了，却并不喜欢了。
还有，小时候她喜欢穿一身火辣辣的红色，如今，也不喜欢了。
“公子，是为求姻缘吧？”小摊贩还没见过殷如歌和司徒易峥这样养眼的小哥，他俩在这里逗留，都吸引来了好多姑娘围观。那小摊主马上堆着笑脸上来，问殷如歌。
毕竟他刚才也看了一会儿了，这个白衣服的坐着轮椅的少爷，只怕是有意要讨好这位杏色衣服的少年，虽然不知道他们俩是什么关系，但他总觉得，这两位少年郎周围总是围绕着一种微妙的气氛，就好像——就好像这二人像是情侣一般。
情侣……想到这个词的时候，那小摊主嘴角便挂了几分别有意味的笑意，再看殷如歌的时候，便了然地点了点头。这位，大概便是个受宠的，另一位么……小摊主又看了看司徒易峥，大概便是还在追逐之中。只是古来这断袖么……
若是旁的便罢了，这两位长得这么养眼，若是在一起，好像也是不错的。
殷如歌瞥了眼小摊主笑得古怪的神情，柳眉轻皱。
然她那清凌凌的眸光一看那小摊主，那小摊主瞬间便凝了嘴边的笑：“红，红眸……”
方才殷如歌一路走来，并没有人注意到她的红眸，不过是因为夜色深沉，街边虽然有花灯，却仍旧不足以将殷如歌的红眸暴露。可是此刻，殷如歌明晃晃地往花灯摊子前面一站，又将那双红眸冷冷地看向小摊主，小摊主立刻便认了出来：“你，你是……”
而如今，听得“红眸”二字，人们第一个想到的便是“红眸煞女”殷如歌。而近日因为天降彩莲追月异象，殷如歌被指为扰乱天下的姬氏一族圣女，“红眸煞女”一词又立刻在坊间流传。
此番在这里看到一双红眸，又听到“红眸”二字，周围立刻便引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
“天哪，她是殷如歌！”人群中不知道是谁高喊了一声，原本其乐融融的赏花灯现场，顿时以殷如歌为中心沸腾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