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阿厌
临厌抱着沈清去医疗室,在检查下,她腿和胳膊都有一定程度的摔伤,脚踝扭得不轻,医生细心的给她绑上绑带。
“这腿不能再动了,你这几天用个担架吧……那些药还要开吗,之前那次也是,但你事后和我解释过原因……这次看上去你可能又要……“
处于职业素养,以及临家这次宴会里谁不知道临厌在家主面前公开了恋爱,医生的态度热切又亲和。
临厌正好去器械室搬来了两个医用拐杖。
“不,不用了。”
沈清下意识的缩了一下身子。
她抿了抿嘴,她的语气和动作都很僵硬,说完话就坐在临厌身边安安静静的发呆,看上去像一具呆呆板板的木偶人。
除了她的视线偶尔会抬起来看向临厌。
“他的背。“
少女抬手指了指少年,但眼睛直直的盯着地面。
“阿清……”临厌尝试和她交流,沈清只会下意识的点点头,对于他说的其他话没有任何反应。
就像一直在罔顾旁人的思考。
她的手指发紧的抓在衣服上,或者是两只手握在一起,细细看去像是在刻意的抑制某种举动。
医生的眉头打了结,他深深的看了一眼沈清,又去给临厌拍片子,运气好,只是身上一大块的淤青,没伤到骨头。
他在诊断书上写着完全认不清模样的字,笔尖一顿,医生抬头说:
“我去开些药,少爷,你的检查结果也在那里,还请你和我去拿一下。“
临厌起身去拿检查结果。
“阿清,稍微等我一下。”
他起身前轻轻的摸了摸沈清的头,手轻轻的擦去她脸颊上沾染的一小块灰尘。
临厌走后,沈清拄着拐杖一步一步的出了医疗室,她眼角划下一滴滚烫的泪珠。
她没有爸爸了。
她是强奸犯的孩子。
她是坏孩子。
……
“这些是药,这个每天两粒,早餐后,睡觉前吃,舍曲林你先每天给她吃半颗,一个星期后再加成一粒,要是发现她有什么精神亢奋,躁动不安,精力充沛然后整宿整宿的不睡觉,就把舍曲林停掉,睡眠异常就吃四分之一颗富马酸,不够再加成半颗。”
走到药房外面的过道上,医生把药递给身边的男生,停下嘱咐。
“我都写在纸盒子上,少爷你一定要按时的监督她吃,她这个样子已经不对劲了。“
临厌看了一眼那些熟悉的药,他皱着眉头问:“吃这些东西不应该需要系统的检查吗?“
医生看了他一眼,又翻开手里的病例单,取出已经有些发黄的一页递给临厌。
“第一次病发可能需要,她初中就开始吃了,到现在是停了半年的,先吃着,过几天看看情况到底能不能断。“
临厌捏着那张诊断单,少女迷茫的脸,时不时看向自己的眼睛,他的心咯噔一下,恐慌的感觉席卷了他的全身。
他拿着药就匆匆的返回医疗室。
没人。
他看着空荡荡的医疗室,脊背一僵,他觉得自己快疯了,他怎么会留她一个人坐在那。
他转身,又往主屋的方向跑。
少年喘着粗气,用力的拉开那张没上锁的门,他和蜷缩在被窝里的沈清对视。
拐杖整齐的排在床上,左边一个,右边一个。
沈清是他没见过的可怜模样,她眼睛睁得很大,眼睛上的妆已经完全晕开了,被摔乱的头发松散开来,这里一簇,那里一簇。
小时候的沈清总是睡不好觉,隔着墙壁,他能听见低低的哭声,他有一天轻轻的打开了沈清的门。
女孩躺在床上,左右用枕头或者被子圈成一个长条的形状,那是小沈清想象中的“妈妈”和爱她的“爸爸”。
她怕黑,怕打雷,怕别人议论。
最怕老师突然布置的画爸爸妈妈,或者是写爸爸妈妈的作文,她小时候很死板,没有手机,没有作文书,她会教白纸上去的。
温夫人理智尚存的时候,她会偷偷的站在一个别人看不见的地方,眼巴巴的看着温夫人念书给临厌听,她总是会想,如果她也有妈妈就好了。
她比任何人都渴望爱。
后面临厌让家里的阿姨,帮忙打通了那扇小门。
后面临厌会晚上过来抱着她。
他代替了枕头和被子。
他给了自己爱。
临厌是爱自己的。
见到他来,床上的少女呆呆的,朝着他张开了双臂。
抱住她的冲动就像呼吸一样轻松。
临厌没有任何的犹豫,他迈开步子,冲到她面前,就像要把对方揉入骨血般,两人紧紧的相拥,她颤抖的躯体在他怀里慢慢变得平静,临厌安抚的拍着沈清的背,他轻轻哼着嘴巴里不成调的歌,时间太久了,小时候哼的曲调变得模糊晦涩。
随着歌谣而来的是他们互相陪伴的遥远岁月。
酸了他的眼。
“我是坏的……脏死了,阿厌,我讨厌我自己。”
她哽咽,话说不平稳,眼眶里的泪珠一滴一滴的溢出来,临厌颤抖的手不停的帮她揉擦着眼泪,她的脸旁湿滑,眼泪就像永远流不完的河水。
少年扶住她的脸,温热的手掌传来的暖意让沈清莫名的感到委屈,她的哭声越来越大。
“不脏,不脏……”
临厌重复的说了一遍又一遍,他的声音绵长暗哑,鼻尖是沈清身上的安心的味道,他喜欢沈清,喜欢她的一切,包括她的脆弱,她的眼泪。
他只知道沈清对于自己,是最高洁的至高无上的一切。
“我很喜欢阿清,一点也不脏。”
他咖色的头发柔软细腻,沈清把手搭在他的脖子间,少年轻轻的吻着她的脸颊。
不含情欲的吻,唯有珍重和爱。
沈清睡梦中会呢喃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