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番外一，教师梦
“小烟，我的理想是像孔夫子一样，执戒子尺，因材施教，桃李满天下。”
林屹是她的发小，长得清隽，很瘦，一七零的个子实在是叫不上高，孙烟自信自己随便踩个高跟鞋都能薄纱他。
他们在军属大院里一起长大，却没有像小时候幻想的一样能拿起刀枪棍棒上战场当军官。
他们都考上了师范学校，拿起了那四四方方的教材。
但孙烟对当老师没有什么太大的兴趣，她是被调剂到这个专业的。
“好好好。”孙烟无奈的耸肩：
“你就当你的老师去吧，我要去开店，最好是挣到很多很多的钱，这样我就能到处去玩，你是桃李满天下，我可要走遍全天下。”
“俗不可耐。”林屹贱贱的说，孙烟懒得理他，手中的教材啪的一下飞在他脸上。
今年是毕业年，林屹是真的把心力都放在未来的教育事业上，他成绩很优异，四年里拿了三个全年级第一，还有一个是今年还没清算。
还没毕业拿到了四五个聘书，只等着拿回家给老爷子看看，是选军区的中学好还是去资源更加优渥的国中好。
林屹身上没有他爸爸或者爷爷艰苦奋斗的好品质，家里的独生子，他偷偷告诉过孙烟，他个人更想去国中，吃住和工资还能好些，他爹和老爷子吃苦耐劳，挣了个军区房，除了必要开支，能享受的都捐给了国家建设。
他老子和老爷子的想法他评判不了。
他自己想多挣点钱给家里人过些好日子。
毕业顺利，孙烟还记得他回家后的第一天晚上就开开心心的敲开自己家的门。
“大烟！大烟！我能去国中了！老爷子终于支持我了。”
他人乐呵呵的，个子不高力气不小，一把将孙烟抱起来原地转圈圈，孙烟俏脸微微一红，一拳敲在他的脑袋上，她们这可是军区院，住的都是军人家属，作风严格得很。
她们这么大了抱在一起像什么话。
“啊啊啊啊！！！！我靠，大烟你个暴力女下死手。“
明明没使什么劲，林屹却装模做样的捂住脑袋，看着他眉眼狡诈的笑，孙烟毫不客气的往上面补了两拳。
“错了错了，我错了，女侠饶命。”
他假意认错，手却颤抖着从身后攥出一支含苞待放的玫瑰。
攥得很紧，手指的关节泛着紧张的白，孙烟抿了抿唇。
“那个，大烟啊，不是，小烟妹妹。”青年的语言表达系统崩坏，他的厚脸皮罕见的变成新鲜的猪肝色。
“我喜欢你好久好久了，的亏你家里管的严，你没有被别的小子骗了去，我也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我就是很中意你，我不好意思说，显得我小时候就多变态，我幼儿园的时候就觉得你以后要当我老婆，你很好，你从小时候就力气大，你比我聪明，有很多想法，很漂亮，我只会死读书，我。”
他觉得自己平常读的书此刻都像变戏法一样变没了，紧张的双嘴打颤，孙烟实在憋不住了，噗的一下笑出声，他脸刷一下更红了，又羞又恼。
恼的是自己实在是不会说话。
他闭眼：“大烟啊，你饶了我，就说爱不爱吧。”
让女孩说这么羞的话，他怎么想的，孙烟娇嗔的瞪了他一眼，伸手接过了那支玫瑰，微微侧身，把那支玫瑰别在了发间。
少女的笑容不输鬓间的玫瑰。
她目睹着挚爱的青年脸上浮现鲜活的笑容，他伸出双手双手，却无法像他们寻常打闹拥抱一样大大方方，爱情始终是与友情不同。
与冰冷不同，和脸上的死寂不同，那天她是用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去接他回家的呢，接那支离破碎始终拼不起来的尸体，接那永远唤不醒的爱人。
“国中著名教师意图猥亵学生，国中惊天丑闻。”
权贵控制了整个社会舆论，网民对上流圈子里发生的一系列丑事都热衷不已，辱骂，威胁，诅咒无时无刻不围绕着她们，围绕着她们的家人。
林屹不是一个束手就擒的人，他聪明理智，第一时间搜集提供了很多证明自己清白的证据，但两袖清风压不过家财万贯，那些恶心的家伙不走程序也永远不允许别人走程序，写过去的一封封诉求信石沉大海。
在国中因为舆论不得不贴出辞退公告后，那个家伙……选择了最愚蠢的自证。
她的爱人啊，抛弃了一切。
她还记得他年少时皱着眉头替自己撒谎挨骂，也记得他自行车平稳安定的后座，因为考上师范学校涨红的脸，为了国中的聘书一次次彻夜苦读。
她记得他信誓旦旦，他要成为世界上最好的老师。
他才二十岁。
那些梦，那些记忆变成了墓园里的土堆，变成了一个轻飘飘的盒子。
变成了事情闹大翻案调查后那几个学生嘴里的，说着好玩。
变成了一年的刑期。
先去的是老爷子，从小偏爱林屹的严厉老头在他走后第二个星期高烧不起，弥留之际还嘀咕数着要给孙孙的糖，撒手人寰。
然后是林母，身体孱弱的女人哭了几天几夜，最后心衰，死在了丈夫的怀里。
她爸妈日夜倒转的帮忙守着，宽慰着沉默的男人。
这个严格的中国式大家长，在全了所有人的丧事之后抱着全家福，跳了河。
舆论摧毁了她的爱人，击溃了两个家庭。
“小烟，我的理想是像孔夫子一样，执戒子尺，因材施教，桃李满天下。”
这句话成了枷锁。
她拿起了教本，一步一步的变成了他的模样，她想要在这些生活中找出哪怕一丝一毫他的痕迹，时光荏苒二十余年。
她成了老姑娘，眉眼都是皱纹，常年板脸让她看起来刻薄严厉，她有时候也想，那个最爱臭美的家伙，怕是看见自己现在的模样也要被吓到吧。
匆忙繁重的生活不只是枷锁，还是痛苦最好的安慰剂，她最后还是没有轻轻松松的环游天下，她全了他的愿。
夕阳下，少女大声的宣读着少年笔下青涩的句子，少年燥的去抢。
她路过，看了很久很久。
“喂，大烟，你就爱写这些牙酸的字，你个文青，让我看看，啊~远处升起的炊烟是绵长的烟~他总爱~“
“不许读！”
“大烟是小气鬼！小气鬼小气鬼！”
她确实是个小气鬼，才会记得这么清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