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ahmad和awang来自度假村附近5海里外的一个居民岛，距离虽然不远，但是去起来却依然很麻烦。因为度假村是一岛一酒店，除了酒店的接驳船没有别的出入方式。于是三人便要做接驳船去主岛，再在那里等交通船去岛上。这样来回折腾，一天往返也是不太可能的。可是到了ahmad家便发现，这完全不是问题。ahmad的母亲早早的就跑到隔壁awang的外祖父母家把以前awang的房间收拾干净，好让沐沐当晚能够住在那里。交通船一靠岸，ahmad的全家都跑到码头上来接她，一帮小孩兴奋的不行。而ahmad的母亲一看到她也拉着她的手不停的说话。听着awang的翻译，大体也是对她对ahmad的照顾反复感谢。这样的阵势让沐沐很是不好意思，只能不停的客气微笑。
在大家的簇拥下，沐沐跟着来到了ahmad家，房子是自建的，有些低矮，倒是不小，但是因为住了祖孙三代，光ahmad的兄弟姐妹就有六个，也随便就满满当当坐了一屋子。沐沐赶紧拿出在主岛上买的糖果分给小孩子们，大家热闹了一番。ahmad是家里最大的孩子了，所以初中毕业以后就也去了度假村打工赚钱补贴家用。这是沐沐第一次来这一带当地人的家里，感到颇为新鲜。于是等着吃饭的时候，ahmad和awang就带着她四处转转。刚走出房门，沐沐就有些惊讶的指着院里的一棵树，“银杏啊。”
“什么？”两位男孩都没有听过这个词语，只是顺着她的目光一起看向了墙边那个茂盛的大树。
“这是银杏树。我来了以后除了在吉隆坡在海岛还是第一次看到呢。”沐沐抬头看着那一树的郁郁葱葱，颇带感慨的说。
“我从来都没问过它叫什么。这棵树我出生就在了。”ahmad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那当然啦。这树长得那么大了，一定比你俩都大多了。说不定比你们的父母都年长呢。”沐沐微笑着说。
“沐沐你真是什么都知道。”ahmad略带崇拜的说。
沐沐听了笑了起来，“哪有啊，我也不是学生物的。但是银杏很好认。我家那里特别多，是我最喜欢的树了。”
听说是沐沐最喜欢的树，awang第一次认真的去观察这棵从他记事起就在的大树，那扇子般的叶子，此时是满树的绿色，在海岛炎热的天气中看着边让人觉得一阵清凉。“秋天的时候是不是黄色的。”他小心的问，记忆中他还是第一次这样认真的打量这棵树。
“是啊，满树的金黄。我大学的校园里有一条路上两边都是银杏树。夏天绿荫遮天，秋天一路金灿灿。”沐沐仰着头，望着那一树久违的茂盛。思绪又不由的飘开了。那是她最喜欢那条路，就在建筑系大楼前。于是她经常会坐在树下等宇涵。
“难怪刚才就看你不停往窗外望。原来是女朋友又来等你啦。”专业课一出来，同学们就会调侃他。宇涵并不介意，跟大家告别，他就迫不及待的穿过草坪跑过去。
阳光下，沐沐盘腿坐在草坪上，低头看着书，头顶落了一片嫩黄的银杏叶她却浑然不觉。宇涵不由的微笑，放慢了脚步上前轻手轻脚地帮她拿掉了叶子。
略带意外的扭头看见宇涵，沐沐灿烂的笑开了，“下课了？”
“是啊。刚才在楼上就看到你了。阳光下，就像幅画。”说着他就把手上的简笔素描递给了她。果然画上随意的勾勒出她身后的银杏树，还有那倾斜洒下的阳光中她低头看书的身影。
“我还以为你在好好上课呢。居然在画画。”沐沐抿着嘴摇着头叹道。
“我耳朵有再听，再说了，都会啦。”宇涵笑着在她身边坐了下来。一边凑上去看她手里的书，“我还以为你在认真看书，结果又再夹树叶。”看着她膝盖上被树叶撑的鼓鼓的书本，宇涵哭笑不得的说。
“对银杏我就是没有抵抗力嘛。实在太美了。”说着她取出一片完美的树叶迎着阳光举了起来。阳光下树叶的脉络分毫毕现，透过光是半透明的嫩黄色。宇涵凑上去和她一起透过树叶看着阳光。“我最喜欢银杏了，虽然没有绚烂的花朵和耀眼的果实，但是光这一树叶子就可以灿烂三个季节了。加上这活化石的树龄，真是拿在手中的历史。”看着她迎着阳光，扇形的叶子在她面上留下淡淡的阴影，宇涵忍不住的微笑，她着迷的望着阳光，而他着迷的望着她。“我回家都做成书签，你还要吗？”沐沐已经低下头，从宇涵手里拿过刚才落在自己头上的叶子仔细端详着，也夹进书里。
“我所有的书签都是银杏了。你不换个别的叶子吗？”宇涵笑着问。
“嗯，好主意。物理系那边的枫叶红了。咱俩正好去采点儿。”说着沐沐便兴高采烈的起身去拉宇涵。
正仰面看着银杏满树的翠绿发呆，一群鸡忽然冲了过来，吓得沐沐赶紧钻到了两人身后。
“你怕鸡啊？”awang一边看着ahmad跑去把鸡赶进鸡窝，一边意外的看着缩在墙角的沐沐。
沐沐的脸色有些白，点点头，“从小就怕。很城里人的毛病吧。”她不好意思的笑笑。
“没有。”awang微笑着说，一边帮着她检查院子里还有没有鸡了，“那你出门我得跟着你，这村子里到处都是鸡跑来跑去。”看着她从墙角走了出来，awang问，“那你吃鸡吗？”
“那没关系，不耽误我吃。”沐沐笑着回答。awang听了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正笑着，他听到ahmad的声音，“awang，你爸来了。”awang的笑立刻僵住了，他转身看去，就看到院子门口站着父亲。
“我听说你回来了。上次你回来也没打招呼。”父亲有些生硬的高声说。
awang看了他一眼，没有理会他，直接招呼沐沐和他一起走。因为听不懂，沐沐有些不明所以，但是她还是听懂了爸爸这个称呼的马来语，于是多少猜到了来人的身份，早在awang那日常的絮絮叨叨里，沐沐就知道了他和父亲的关系绝对算不上好。然而他们一起从awang的父亲身边走过，她还是微笑着点点头打了个招呼。而对方认真的上下打谅了她一番，就听到他用马来语高声冲着awang说了些什么。而几乎是一瞬间，一贯都顽皮快乐的awang忽然涨红了脸，转过身大声回嘴，即使听不懂，她也听出了他的怒气，她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个男孩那么生气的样子。他一边和父亲争吵，一边把她拉到身后。ahmad也忙不迭地过来劝架。一时间这大声的争吵招来了许多人。终于是ahmad的父亲出来把另一位父亲拉走，才算平息了争执。
“你别介意，awang和他爸爸关系很不好。”ahmad有些结巴的低声和沐沐解释道。
听他这样说，沐沐和气的笑了笑，表示理解。这时awang转过身，对上沐沐的眼神满是受伤，她不自觉的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胳膊以示安慰。可awang却忽然抬手似乎是想抓住她的手，沐沐一惊赶紧把手放下，那一瞬间awang的手擦过她的手背，似乎带着汗，那湿热的接触不由地扬起了几分暧昧。多亏这时ahmad的妈妈走出来招呼他们去吃饭，总算围观的人群也就慢慢散去了。
进到屋子里坐定，awang的表情依然紧绷着，他低着头抿着嘴，手也微微握着拳，似乎在隐忍着怒气和不忿。忽然ahmad的妈妈招呼道，“awang，你去把你外婆叫来吧。一起吃饭。”awang愣了一下，扭头看了看沐沐，“去吧，她一个人就不用做饭了。而且你们晚上也要过去她那里过夜的。我和她说过了的。”
awang想了想，低声用英文对沐沐解释说，“我去接我外婆。”
不一会儿，他就搀着一个老太太回到了房间，ahmad的妈妈赶紧起身热情的招呼老人在awang身边坐下。看到外孙子介绍身边的女生，老人也没有显示出过多的兴趣，盯着沐沐打谅了片刻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接着就开始抽起了烟。沐沐并不习惯别人在吃饭的时候抽烟，但她也不是那种矫情的个性，不过就是在刚点上的时候有些意外看了老人一眼，就一切如常的继续吃饭。可awang却忽然扭头对外婆说了句什么。老人看了他一眼，有些恼火的骂了几句，又白了沐沐一眼，把烟给掐了。接着就如赌气一般一声不吭的吃起饭来。
沐沐本想告诉他不必为了自己阻止老人抽烟，但是没来由的，她想起刚才他擦过自己手背的手指，于是她没有多说，毕竟awang也没有说这样做是为了自己。
吃完晚饭，awang和amad就带着她去逛村子，村子不大，村中心是村政府还有个活动中心，此时，活动中心门口的空地上就在做着丰收节庆典的准备。学校，医务室都在这一圈，学校的前面也有一片空地，放着篮球架也有足球门，应该是操场了。在这里沐沐才发现，awang果然如他有的时候吹牛的时候说的那样是村子里的风云人物，大家看到他都会和他打招呼，同龄人们似乎对他还有些许崇拜，更不用说好几个女孩子看到他都脸红。此时，男生们在操场上踢起了足球，就有一种村子里所有年轻人都来围观了的感觉。看着这帮最多不过二十出头的少男少女们，沐沐有了种自己老了的感觉。她在学校长廊下坐了下来，看着男孩们踢足球，看着女孩们在场外加油欢呼。原来这样的场景不论国籍不论地点，到处都是一样的。
看着他们，她想起大学的时候去看宇涵打篮球，她却很少在一边欢呼尖叫，她会站在一边看，然后矜持的跟着大众欢呼鼓掌一番。但是她会准备好水和毛巾，等着他跑向自己。有一次比赛后，宇涵问她，“你为什么从来都不大声给我加油？都听不到你的声音。”
“可是今天场上给你加油的声音也算是全场最响的了。”沐沐狡黠的斜眼看着他。
“我又不需要听他们的，我只在乎你给我加油。”
听他这样说，沐沐不禁低头红着脸说道，“我有点儿害羞。”
“你那时候追我的时候我怎么没觉得你害羞。”
“谁说我追的你。明明是你先说要不要在一起的。”沐沐嘟着嘴不服气的说。
宇涵不由的笑了，“好吧，就算是吧。”
“你希望听到我大声加油吗？我以为你不喜欢那么高调的。”
“你为什么这么觉得？”
“因为你很低调啊。而且你似乎在人前不习惯和我特别亲近。”沐沐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是吗？”宇涵很是意外的停下了脚步，转身看着她，“我都没有意识到。对不起，沐沐。”
沐沐瞪大眼睛问，“你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啊？”
“我不是故意不和你在人前亲近的，我只是有些害羞，第一次谈恋爱。不是因为我不希望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宇涵认真的说，“我以后会注意的。”
沐沐感动的看着他，过了一会儿，她笑了，“你不用注意的。你不用勉强自己做你不习惯的事情。我不需要秀恩爱的。感情的事情，两个人知道就行了。”
宇涵看着她，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微笑着说，“沐沐，你知道的，我对你是认真的，特别特别认真。”
听他这样说，沐沐由衷的笑了，她上前抱起宇涵的胳膊，认真的说，“我也是。”
“所以从此以后我都喊得特别大声好不好。”继续往前走着，沐沐调皮的问。
“也不用，比对方前锋的女朋友声音响就行了。”
球似乎是踢的差不多了，也没什么胜负。awang还没下场就被人围住了。最近这半年他几乎没回过岛，再加之很多年轻人都在外面打工或者上学，见到的时间就更少了，难得丰收节大多数人都回来了。于是很多人都兴致勃勃的围着他聊天。可他却一直注意着沐沐在做什么，比如此刻，她就在人群之后，依然坐在学校长廊下的长椅上，饶有兴趣的看着他们。
“awang哥，一会儿你去跳舞吗？”一个女生有些害羞的问，awang看着她，想起她似乎是自己一个朋友的妹妹。
“去吧。几点开始来着？”
“9点，我回去换衣服。我们一起去好不好。”
“awang是不会和你一起去的。”ahmad忽然插了进来，满眼都是我这里有八卦的样子。
awang一个眼神就制止了他，“我也要回去换衣服。我们今天有客人，得带她去。”说完他拍了拍ahmad的脑袋，“走啦，换衣服去。”接着他就一步跨过了三级台阶跳上了长廊，来到沐沐面前，“走吧，我们回去换衣服，一会儿有舞会。”
“你们年轻人太有精神了。我都困了。”沐沐站起来笑着说，“我觉得我回去睡吧。你们玩儿去吧。”
awang顿时有些着急了，“丰收节那么难得的日子，舞会你不来吗？”说着他便给ahmad使了个眼色，ahmad也赶紧说，“是啊是啊，这是我们这里最重要的节日之一。可热闹了。你来看看吧。”
沐沐来以前就知道，要参加丰收节的活动，她勉强找出了件能穿的连衣裙，可是一出门就被ahmad的妈妈拦住了，“你穿成这样不行。别看是村子里面，女生们都打扮的可漂亮了。你那么好看，应该要穿的美。”她拉着一边说一边推着ahmad给她翻译。“我这里有我年轻时候穿的改良的传统服装，正好party穿。我当年没有生孩子以前也像你那么苗条的。”在ahmad结结巴巴的翻译中，沐沐被拉进了房间里，换上了一身当地传统的服装，的确做了一些改良，但是还是风情十足。ahmad的妈妈还熟练的把她的头发盘成了相配的发型。走出来时大家都纷纷称赞，真心也罢礼貌也罢，沐沐还是觉得新奇，照着镜子看了半天，也张罗着要照相留念。
这时候awang也换好衣服走了出来，一看到沐沐他愣住了，只是直直的看着她，一言不发。很快，大家都注意到了他，不由的笑着调侃打趣起来，他却没有反驳，也没有说话，只是一味的盯着沐沐看，那眼神的炙热让沐沐有些坐立不安，只好招呼大家该去庆典了。
庆典果然很热闹，沐沐的出现在这个小小的村子里成了个大新闻，这样一个没有什么旅游价值的小渔村，很少有来自别的地方的人来，更不用说一个外国人了。很多孩子跑来看她，看她穿着当地的传统服装，更是有很多人要和她合影。闹得沐沐觉得自己仿佛忽然成了名人。正在廊下坐着，一个大约17，8岁的女孩跑来要求和她拍照，沐沐没有拒绝，自拍完以后女孩看着手机，又抬眼看看她，用带着口音却颇为流利的英语说，“听说你是awang的女朋友？”
沐沐很是意外，赶紧澄清说并不是，只是朋友而已。
“我想也是。”她认真的打谅着沐沐，“你这样大城市来的人怎么会看上我们这小渔村里的男孩子。”
“大城市没什么好的。小渔村也没什么不好的。”沐沐笑了笑。
女孩似乎有些诧异，“那你喜欢他喽？”
沐沐有些哭笑不得，觉得这个逻辑也是很迷了，“我只是说，地域本来就没有好坏。”
“所以他喜欢你吗？”女孩直接的问，有些傲气和不服，却掩饰不住那清澈的眼神中的不安。
“你喜欢他吗？”沐沐反问道。女孩显然没有想到她这样明了的看出了自己的想法，立刻红了脸。“喜欢就去追喽。”沐沐随意的说。
“喜欢他的人很多的。村子里。”这次女孩的声音有些怯怯的。
“我以前喜欢的人也有很多人追。我还是追到啦。”沐沐忽然轻松的说，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会和这个素不相识的女孩聊起宇涵。
“是吗？那他现在呢？”看着女孩好奇的眼神，沐沐有些迟疑，她的故事说出来怕是只有扫兴的。于是她笑了笑，没有多话。
这时候一只手忽然把她拉了起来，“awang哥？”身边的女孩满是惊讶的叫道。awang随便和她打了个招呼，就拉着沐沐走到一边。“你知道我喜欢的人是你为什么还劝别的女生来追我？”他有些恼火的说。
沐沐有点儿意外，也有些不知所措，“我跟你说过了我的想法的。明明有很多和你同龄也很可爱的女孩子喜欢你，你应该尝试一下。。。”
“我不在乎她们。我喜欢的人是你，永远都是你。”
“awang，你才十九岁，说什么永远啊。”
“好啊，你刚才说你喜欢的人，那么你追他的时候你几岁？”
沐沐愣住了，半响，她轻声回答，“十八岁。”
“那现在呢？”他又问道。沐沐没有说话，她知道眼前的这个问题将了她一军。
看着她沉默，awang忽然笑了，“我跟你说过我会努力让自己配的上你，我还没有做到呢。所以在这之前你呢慢慢忘掉他。等我们都准备好了，我再跟你表白。此前你不要操心我的事。”就这样看着他干干净净的笑容，沐沐有些不知道该如何继续这段对话，倒是awang忽然笑开了，拉起她的手道，“去跳舞吧。我教你跳我们的传统舞蹈。也不辜负你穿了这一身。大家都在说，你是全场最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