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啤酒馆演讲
共和国政府的改组并未引起除前大会代表之外人员的重视。
对于农民来说，反正无论是共和国大会还是国族革命党执政，他们都能分到土地和种子，而且领袖都是格雷尔，支持谁都一样。
对于政府官僚而言，听共和国大会和听国族革命党的都一样，他们拿到手的工资一分不少。
苦的只有曾经那些摇摆共和派和墙头草派，他们既没有被当做反革命分子处决，也无缘于国族革命党，失去曾经的权力和地位，他们只能在村头漫无目的地到处游荡。
幸好格雷尔并没有那么绝情，给他们指明了道路——
要么给他们分配土地去当农民，要么进入政府机关作为官僚工作。
这选择并不难，大部分的代表都选择投身政府，小部分心灰意冷的去种地，还有极少部分试图越过坎伯河跑到外面去。
他们是否成功了不知道，只是第二天坎伯河上就飘来几具看不清容貌的尸体。
同时，政府方面通过新法令，除经过政府特批之外，禁止任何人未经允许越过坎伯河去往革命共和国外界。
现在的革命共和国还很虚弱，不能让某些心怀鬼胎之徒有机会泄露共和国的消息。
就算是在过去一年里和霍萨特城贸易的时候，商队也是打着塞拉昂村的名义，只字不提所谓的共和国。
更别提现在的革命共和国连国旗都没有，就是一张褪色红布挂在旗杆上飘扬。
虚弱的共和国急需时间来慢慢恢复元气，发育自身。
厄斯特村和阿利钦村相对来说还是比较富裕的——相比于塞拉昂村，而且在厄斯特村南方的沿海地区还有一大片葡萄园区，这里产出的葡萄据说在整个格莱克斯江南方都是数一数二的，而且因为这里的封闭环境，对外输出极少，更是在外界有价无市。
这些都将为革命共和国的恢复添砖加瓦。
将目光回到国族革命党内部，在约瑟夫几人认真且深刻地通读了《解放宣言》的内容之后（顺带一提，因为目前就这一本，而且这里地处偏远，没有印刷术，所以他们都是聚在一起共同阅读），对格雷尔主义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这和过去松散的瑞迪科主义有着本质的区别，以阶级和民族为主要划分方式，重新厘定了人民的范围，并指出封建贵族一定会被消灭，霍尔曼民族的无产阶级一定会获得革命胜利，成为国家主人的现实，让人啧啧称奇，感叹格雷尔年少有为，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深刻的认识。
格雷尔也是心安理得地接受了这些人的赞扬，反正前世的那些思想家理论家也不可能跑过来告他侵权。
在用几天时间一边去厄斯特村和阿利钦村落实土地改革，一边通读《解放宣言》之后，在新的国族革命党内部会议中，他们纷纷提出要更改国名的建议。
自从共和国最高权力从共和国大会落入国族革命党，所谓的“共和”就已经名存实亡。而且厄斯特村和阿利钦村的灭亡也宣告塞拉昂革命共和国暂时在坎伯河南方站稳了脚跟，为了纪念这里，格雷尔还将这片地区取了个名字——坎伯尼亚（cambonia）。
新政府，新气象，是时候和过去的共和国政府切割了。
虽然他们都对改名这件事意见大体相同，但更改后的名字则是各有说法。
约瑟夫和亨利希支持“坎伯尼亚革命专政国”（revolutionary dictatorship of cambonia），说是为了展现新生国家的集权和革命倾向。
亚克和邓楠支持“坎伯尼亚火芒星国”（the burning pla of cambonia），解释说想要用霍尔曼之神的图腾为民族象征，以火焰代表革命，让国家政府的存在带有些许的神秘色彩，更有效地树立权威。
尼古拉支持“坎伯尼亚民族农工国”（cambonia nation of farmers and workers），认为国名不需要多复杂，只要直截了当地证明政体要素即可。
鲍里斯并无明显倾向，无论是什么名字都能接受。
最终，经过选择，格雷尔并不打算更改国名，仍然以“革命共和国”为主体，只是将前缀改成了“坎伯尼亚”，即“坎伯尼亚革命共和国”。
约瑟夫他们虽然迷惑，但还是尊重格雷尔的决定。
这倒不是他喜欢悬羊头卖狗肉，只是对外摆出一副革命共和国的模样，很容易吸引那些瑞迪科主义者来归降——当然，他们来之后，是否认同这样的国家，是否能够在认清现实后活着出去，就是另一回事了。
比起这个，从刚解放的农民那里招募新党员更应该提上日程。
格雷尔收拾了下自己，拒绝其他人的陪同请求（包括沃尔芬），先朝着厄斯特村进发。
因为靠近葡萄产区的缘故，厄斯特村拥有一个其他两个村子都没有的特别建筑——酒馆。
想要酿制高质量的葡萄酒，要么有更好的酿酒工艺，要么有更高质量的葡萄。
在村镇中心的霍夫斯酒馆以前这里是贵族们才能出入的“高档场所”，里面都会备有免费的葡萄酒供大家饮用，没有自由的农奴是没资格进入这里的。
当然，那也只是以前的时候，随着格雷尔的革命行动团解放厄斯特村，并且将坎伯尼亚地区能找到的贵族全都一个不剩地抓起来，获得解放的农民也被允许进入酒吧，只是酒吧里的酒水再也不是免费的了。
但对于刚得到政府补贴的农民而言，这并不是问题。大多都会选择将手里的铜币拿出来，到这里买点以前贵族才能喝的优质葡萄酒尝尝味道，顺便体验一下贵族的生活。
正因如此，在这几天的霍夫斯酒馆里几乎是人满为患，大家争着抢着，一边对酒馆里的景象指手画脚，一边抓起杯子大口大口灌着葡萄酒。
然而今天，情况有些不一样。
“同胞们！听我说！”
在酒馆大厅的正中央，一个穿着黑红相间外套，头顶戴着三角帽的少年正站在桌面上挥舞双手。
他的身份大家都知道，是所谓“坎伯尼亚革命共和国”的领袖格雷尔·索雷斯，是解放了他们的人。
虽然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大家都非常给面子地围过来，如众星捧月一般。
“你们知道，在帝都尼克亚，一个健康的奴隶需要多少钱吗？”
见未见过世面，一辈子都在这片土地上劳作的农民都茫然地看着他，格雷尔竖起五根手指。
“50霍尔，也就是大概尼克亚50个面包的价格。”
他用的是尼克亚的物价标准，这种边疆地区粮食缺乏，物价只会更高不会低。
但好像在这之前，无论物价高低，都和奴隶没关系，他们又没有消费能力。
“！五十个面包？”
“这么便宜？”
众人叽叽喳喳起来。
“只需要五十个面包——按照一天两个面包计算，也就是说，只要负担一个奴隶大概一个月的伙食费，就能买到一个终身为自己效力的奴隶，你们认为这公平吗？”
说罢，格雷尔不等他们开口，一手拿起一块面包，一手端起一杯葡萄酒，继续往下说：
“不公平！大家都是一样的，凭什么他们可以站着，我们就只能跪着？凭什么？记住了，大家，这些面包，这些葡萄酒，都是你们这些人的劳动制造出来的！他们凭什么可以心安理得地享受我们的劳动成果？！”
知道这些刚获得解放的农民很可能还保有过去那种奴性和陈旧思想，格雷尔压根不打算让他们慢慢去想，没那个时间，和给革命行动团灌输一样，只要将正确答案塞到他们脑袋里就行。
“”
话都说到了这份上，终于有人开始明白过来，喃喃自语：
“如果是这样的话好像确实不太对。”
“是啊，粮食是我们种的，但我们连饭都吃不饱这好像确实说不太过去。”
“他们窃取了我们的劳动成果！他们是强盗！”
有些人的情绪被调动起来了。
“刚才那位说贵族是强盗的，请你举起手来！”
格雷尔当机立断，伸手比出一个请的姿势。
只见那个刚刚大声说话的农民看看周围，才犹犹豫豫地举起手。
“告诉我你的 名字！”
“我？呃我没有名字。”
那个留着络腮胡子的农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没有名字？”
“嗯，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有，但我没有”
“是吗？”
格雷尔有点意外，一般情况下为了区分，就算父母不给，奴隶主也会给奴隶取个名字。
“那我给你取一个名字吧”
格雷尔微微皱眉，从脑海里搜索可能的名人。
“你就叫威廉·季诺夫（wilhelm dinov）好了，给你加个姓氏，有问题吗？”
“没问题，先生。”
络腮胡子，啊不，威廉·季诺夫挺直了腰杆，面容泛起激动的红晕。
“等下记得跟我走。”
“是！”
虽不知道是去做什么，但肯定是好事，威廉更加激动了，其他人也向其投以羡慕的眼神。
这也是格雷尔想要达到的效果，毕竟是演讲，要是下面没有人捧场肯定会很尴尬。
果不其然，有了威廉·季诺夫的出现，其他人明显活跃起来，不停地挥舞双臂——除了某些小贵族还相对保持着理智。
格雷尔清了清嗓子，开始自己的演讲：
“今天，我们站在这里！站在霍尔法亚的土地上！站在厄斯特村，这块用鲜血浇灌的土地上！”
“我的面前，站着的是一个民族，一个在屈辱中呻吟的民族！在和东方阿波尔帝国的战争结束之后，蒙受霍尔曼之神保佑的民族骄傲就没有了！那些战胜者们骑在我们的脖子上作威作福，他们随意践踏我们的尊严！你们告诉我，你们是奴隶，还是愿意站起来反抗的斗士？！”
“反抗！反抗！反抗！”
下面人听不懂不要紧，教育和知识的普及可以慢慢来，格雷尔首先要做的就是将这股情绪灌进去。
“你们或许要说：格雷尔先生，我需要一个工作，一块面包，一块自己的土地。你的说法很对，生命和吃饭实在是太重要了。正因如此，我尊重你们的权利，给你们应有的土地；但是我要告诉你们。这世界上还有一种东西比生命更重要，那就是民族的荣耀！那就是民族的尊严！”
“只要那个拼凑起来的朗格邦联还向着阿波尔帝国卑躬屈膝，我们的尊严就不存在！只要那些野蛮的狼人在我们的国土上横行霸道，我们的尊严就不存在！只要在这片大陆上，贵族们还在剥削我们，我们的尊严就不存在！只要那些叛国贼和强盗，在聊天的时候提到我们的时候会发出一声轻蔑的笑声，我们的尊严就不存在！”
“我们需要的，不只是一块面包！而是属于我们赖以生存的土地，属于我们的自由和平等，以及我们应有的权利！这东西不是靠乞求和抗议来实现的，而是靠铁和血来实现的！”
“我们应该放弃抗议，我们应该放弃争辩，我们应该团结起来，用绝对的实力让敌人颤抖！让他们知道我们不是一群只知道抗议的懦夫！”
“我很骄傲，在你们这些人中。没有骨头的人少之又少！因为我相信，大家克服了被奴役生活的苦，一定也会有决心继续战斗！我们的祖先缔造了霍尔法亚的千年荣光，这份艰苦奋斗的血液仍然在我们体内流淌，告诉我，你们愿意让它冷却吗？！”
“我们有着那些贵族所没有的伟大理想，我们会为这理想流尽我们的最后一滴血！假如你们期望战斗，那就去战斗吧！然后我就能够看到你们到底仍然是奴隶还是坚贞不屈的霍尔曼民族斗士！”
如果有那么一天，我，格雷尔·索雷斯，也会举着属于我们霍尔法亚的革命红旗冲在最前方！哪怕是战死，我也会骄傲地去面见霍尔曼之神！我会告诉他，你创造的民族没有给你丢脸，他们守住了霍尔曼民族的荣光和伟大！”
“我们不为奴役而战！我们为革命而战！我们不是牛马，我们是人！是从来没有屈服过的霍尔曼无产者！”
“我们以革命的名义团结起来！为一个新的、公平的世界而战！我们将为霍尔法亚人民的未来而战！为那些奴役我们的人滚出霍尔法亚大陆而战！为我们不需要整天喊着抗议而战！为我们的尊严而战！为我们的生活而战！为解放这个国家而战！”
随着格雷尔的情绪越来越激动，台下的观众也从开始为了得到和威廉一样机会而挥舞双手，到后来被格雷尔的情绪挑动着狂热挥舞双臂，仿佛前世最狂热的粉丝。
很多慕名来此的小贵族也是如此，他们相对来说了解到的东西比农民更多，更能理解格雷尔口中所提到“朗格邦联”，“阿波尔帝国”等词汇背后的意思，比起被灌输的情绪，他们的狂热更多是因为其从内而外的宣泄。
演讲差不多到达尾声，格雷尔顿了顿，举起左臂，与水平面呈45°角。
“我的同胞们，霍尔曼民族万岁！”
“霍尔曼民族万岁！”
所有人齐声高呼，声音仿佛能将整个霍夫曼酒馆掀翻。
或许他们此时还不理解“霍尔曼民族”的含义，也可能会因为今天的“反常”行为而感觉到后怕。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们不会忘记这一天。
格雷尔相信，等到后来，他们彻底理解了这番演讲中每个字词的含义，想到今天会有幸参加这样的演讲，一定会有种见证历史的骄傲 和荣誉感。
他如此坚信着。
只是，此时格雷尔并没有注意到，下面有个小贵族正听得入迷。
“再给我一杯葡萄酒。”
将五枚铜币递过去，他呆呆的看着在桌子上激情演讲的格雷尔，捏着杯子，一饮而尽。
他的名字叫，阿道夫·海因里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