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民族启蒙
“就剩下这么几个了？”
看着面前这零零散散的十几个人，格雷尔扭头看向沃尔芬。
“是，少爷，都是旁系，都没有达到骑士层级。”
在血族的世界里，实力不到骑士，连划分实力等级的资格都没有。
“这也太少了点吧，我记得最初时候家族逃难过来的都大概有一百多人。”
“少爷，其他老弱妇孺都死在了路上，他们还算是身体硬朗的，才能坚持到现在。”
被沃尔芬这么一说，那些人立刻站得笔直，面容严肃，好像一根根柱子。
格雷尔瞥了他们一眼，就是一阵头疼。
本来他还想着从自己家族人员里抽调精锐组建亲卫队，作为塞拉昂革命共和国的第一支常备武装力量，毕竟都是自家人，使用起来更加得心应手。
现在看来，得了，不用抽精锐了，这么点人差不多刚好凑齐一个班，还怎么抽精锐。
能从“万里远征”里排除万难活下来的，都不是等闲之辈，实力肯定没的说。但这人数也太少了点，连一个排都凑不齐。
这时候，他就万分想念米哈伊娜，如果没记错，当时她带走了队伍里大部分退伍士兵。
但凡格雷尔现在有这么一支正儿八经的武装部队，都不会非得从家族旁系里找。
家庭关系什么的最麻烦了。
“咳咳。”
事已至此，那就只能将就着用了。
格雷尔咳嗽两声，族人纷纷把目光投过来。
“从今天开始，你们就不需要参与政府事务了。”
说到这，格雷尔故意顿了顿，观察他们的表情。
只见都这么说了，他们仍然没有动摇，可见这些人恐怕和沃尔芬一样，对政治不怎么热衷。
这刚好就是格雷尔想要的结果。
“因为你们将要作为塞拉昂革命共和国的第一支武装部队，为共和国——严格来说，是作为共和国领袖的我效力，沃尔芬！”
“是！”
得到命令，沃尔芬立刻站出来。
“从今以后，你就是这支亲卫队的总指挥，负责执行我的命令，保护我的安全，明白了吗？！”
“明白！”
沃尔芬站得笔直，面容严峻。
格雷尔对他的态度很满意。
“把纸和笔拿过来。”
“呃，是！”
不明白格雷尔这是做什么，但他还是在最短时间内将草纸和羽毛笔送来。
这个世界的科技比起他记忆里的世界来说差得远，就比如说用水草制造的粗糙纸张，无论是手感还是制造成本都 无法与那洁白无瑕的白纸相提并论。
羽毛笔也是如此，但现在这种情况下，他只能将就着用。
至于改进造纸技术什么的，不着急，以后慢慢来。
将一大张草纸平铺在地面上，格雷尔蹲下身子，用羽毛笔在上面勾勾画画。
前世的艺术练习给他积攒了不错的功底，即使是这么多年过去，绘画技术忘了不少，但不用格尺徒手画直线什么的还是可以做到的。
在格雷尔专心绘制的时候，沃尔芬在旁边服侍着，同时观察他的举动，脑袋上不由得冒出好几个问号。
“少爷这是在做什么？而且他为什么能不用尺子徒手画直线？以前没见过少爷有学过美术啊。”
美术和音乐什么的，在索雷斯家族看来是不务正业，无论是修炼还是学习都比这要来得好。
沃尔芬又不知道穿越的事，只能认为少爷以前背着家族偷偷练习。
而在这个过程中，族人们也很好奇，但他们听话地一动不动。
“完成了。”
简单地勾画几下，格雷尔起身看过之后，露出满意的表情。
“沃尔芬，你就按照这个，给在场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都定制一套，家族的财富还留存有一些吧？”
“当然”
沃尔芬拿起草纸，仔细端详着。
虽然线条很简陋，但他能辨认出来，这是一套和霍尔法斯大陆衣着格格不入的新服装。
无论是头顶用兽皮和绒毛充填的三角帽，还是身上红黑相间带有宽袖口和大衣领的外套，以及身上从左肩一直延伸到右手侧的挎带，都和大陆上常规贵族军装格格不入，好似是另一个世界的产物。
“就按照这个标准，大差不差的，现在我们条件简陋，先设计成这样的就行。”
格雷尔说着，将羽毛笔塞到沃尔芬手中。
“有什么问题？是缺少原材料？”
“不，没有，队伍带过来的杂物里应该有足够定制这些的布匹我只是好奇，为什么少爷能设计出这样我从未见过的套装，而且如果我没看错，少爷您偷偷联系绘画应该很长时间了吧？”
格雷尔：“”
行吧，他说的严格来说不算错。
格雷尔设计的军服样式，高度模仿了法国大革命时期的法国军服。
前世他也读过一些有关法国大革命的书籍，对那场革命有着清晰的印象。
倒不是说没有更好的，但这是他能想到目前最实惠的选择。
“其他的你不用管，等下去找人去设计吧，越快越好，不需要搞得太精细。”
“是。”
沃尔芬满脸疑惑地捏着草纸，想必他还是困惑于为什么是给士兵准备的军装，却不像是骑士那样设计全套的金属铠甲吧。
格雷尔没管他，而是自顾自的转向亲卫队士兵们。
“士兵们！我问你们，你们做好心理准备了吗？！”
“做好了！”
想必是在来之前就被沃尔芬打过招呼，他们都知道接下来可能要做什么，几乎是在格雷尔话音刚落，他们就齐刷刷地高声回应。
“你们为了什么而战？！”
“为了为了大人您而战！”
以前从未有人问过他们类似的问题，不过毕竟是远征中磨砺出的旁系精锐，在短暂的迟疑之后，他们仍然是磕磕绊绊地对格雷尔宣誓效忠。
“没错！”
这是格雷尔想要的答案，但又不是他想要的。
“但你们不止是为了我而战！更是为了革命而战！”
“是！”
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应，士兵们表情没刚才那么从容，但声音仍然洪亮。
沃尔芬在一旁都有些懵逼。
少爷这是做什么？为了谁而战？这是什么问题？听都没听过。
格雷尔知道，但他想要用这种方式打破士兵们的从容。
“大家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我们会跑到这块荒凉的土地上重建我们的家园；大家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我们的索雷斯家族会在这次战争中几乎全灭；大家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曾经强盛无比的霍尔法亚帝国会落入如今这样的田地？！”
格雷尔握紧拳头，在身前挥动。
他对这个封建贵族统治下的帝国并无任何归属感，但被贵族们压榨的人民无辜。
他们本应得到更好的生活，得到足以填饱肚子的面包，享受在法律限制内的自由。
然而这些都被那些高高在上的贵族和烧杀抢掠的蛮族全部夺走。
“”
士兵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明白格雷尔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不过，被他这么一说，他们也开始认真思考起来。
作为旁系，从小他们就被教育不需要思想，只需要努力修炼，辅佐和保护直系家族。
这还是第一次，直系血族让他们思考。
不过格雷尔本就没打算让他们胡思乱想，他只需要将自己认定的正确答案印刻在他们脑子里就行。
有信仰的士兵和没有信仰的士兵完全无法相提并论，不管这个答案是对是错。
“是那些高高在上的贵族们！他们有着祖先传下来的高阶血脉，却不承担他们应有的责任，反而内外勾结，出卖了帝国！出卖了我们！如果不是尼克亚政府胡乱指挥，家族也不会就这样几乎全部战死沙场，他们是杀人犯！卖国贼！在我们这些小贵族和奴隶在前线拼死拼活的时候，他们将帝国卖了个好价钱！”
格雷尔并不是在胡扯，如果按照他这么定义，最典型的卖国贼莫过于东部朗格邦联的贵族们。
但在这个世界，目前还没有形成前世那种意义上具体的国家意识，他要做的，就是将家族利益和士兵们脑海里模糊的国家意识和民族意识都联系在一起，让他们明白，只有国家强大，家族的利益才能得到保全。
说白了，他就是在进行基础的民族主义启蒙。
这一招很好使，尤其是在国家危难之际，更容易激发民族主义凝聚力。
“是尼克亚政府！他们签订的投降协议！却用我们家族的金钱和生命去填他们的窟窿！”
这时，有人已经反应过来，并不自觉地喊出声。
“没错！他们背叛了帝国！他们背叛了我们的信任！他们背叛了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也背叛了在工厂里无休止劳作的工人们！霍尔法亚帝国属于大家，属于人民！不是他们的私人玩具！”
格雷尔巧妙地将“大家”这个概念模糊化，既是在说广大劳动人民，又是在说面前已经被自己挑动情绪的士兵们。
如果放在平时，他们或许只会疑惑地左顾右盼，不知道格雷尔这是在搞什么。
但在得知或经历索雷斯家族的全灭，以及之后艰难险阻的“万里远征”之后，就算格雷尔不说，包括面前士兵和政府成员在内，所有人心头都憋着一把火。
格雷尔只是将这个火山口给点燃罢了。
“整个霍尔法亚大陆上的所有人，都在霍尔曼之神的庇佑之下，所以，我们都是一家人，但却有人想要背叛这个大家族，选择和外人勾结，出卖同胞，换取那沾满了鲜血的财富，我问你，我们应该泽呢么处理他们？！”
“杀光他们！杀光他们！杀光他们！”
虽然不过十几个人，但他们身上弥漫而出的气势仿佛身后有千军万马。
因为他们代表的不止是自己，还有以索雷斯家族为代表，因尼克亚荒谬操作而枉死万千亡灵的怨恨。
甚至连旁边的沃尔芬的情绪都被挑动起来，若不是手头还捏着那张草图，让他维持了些许的理智，恐怕他也会加入到队伍之中去一起高呼。
“没错！我们要推翻现有的政府，所以才会有之前的奴隶游行暴动；虽然我们暂时是失败了，但革命是杀不死的！星火一定会重燃！为了达到这个目标，必须要有人带领你们前进！粉碎一切的障碍——而我，格雷尔·索雷斯，就是那个能带领你们的人！”
格雷尔稍作停顿，这是他第一次演讲，虽然听众只有十几个人。
正是因为考虑到自己没有演讲经验，所以他才会在这些人面前先热热身，否则对着这些人胡言乱语只会被认为索雷斯家族的少爷在抽风，对着政府成员和农民们胡扯可就不是打个哈哈就能糊弄过去的事情了。
从现在展露的结果来看，效果很不错。
“不止是因为我是索雷斯家族唯一的直系血脉，更是因为我和你们一样——都希望能够改变现状，杀光那些贵族老爷们，为大家，为人民谋求新的未来！”
越说格雷尔情绪越激动，一部分是他自己故意提起的兴致，另一部分则是被面前激昂的亲卫队们连带着调动起来的。
“我们要杀光那些尸位素餐的贵族，向东方欺辱我们大陆同胞的阿法尔帝国复仇，向他们宣泄我们的愤怒，从他们这些反动派手里夺回曾经属于我们的一切！”
说着，格雷尔情绪上头，不由自主地左臂举起，手指并拢，45°指向天空。
“为了达到这个目标，我需要你们无条件的效忠！现在，我问你们，在抛弃作为旁系血族的身份前提下，你们愿意为我而战，为革命而战——不管付出任何代价？！”
“我们愿意！”
被受到感染的士兵们有样学样地纷纷举起左手。甚至是旁边有些愣神的沃尔芬。
“从今以后，你们就代表着塞拉昂革命共和国的荣耀，士兵们，忠诚是你们的荣幸！”
“吾之荣耀即忠诚！”
震耳欲聋的高呼之中，在刚恢复些许理智的沃尔芬视角上，好像看到了不久后的未来。
格雷尔面前的好似不是十几个索雷斯家族的旁系成员，而是整个和霍尔法亚大陆上来自各地的人们，他们模仿着格雷尔的动作，举起左臂，如同对霍尔曼之神最狂热的簇拥者，为带领他们的领袖奉献一切，共同迈向属于霍尔法亚大陆崭新的未来。
那一天不会太久的。沃尔芬如此坚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