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造风谷车，知易行难
蔡子方嗤笑一声。
“玩麦子？小孩子过家家的种田游戏？果然是个傻子。”
“属下看到她在里面晒麦子、做手工，她的麦子跟普通的麦子不同，可能是三公子专门为她收集来供她玩耍的。”
“那女人住在哪里？”
“她住在距离三公子的住处很近的小院子里，独门独户有专人照顾，照顾她的人嘴巴闭得死紧，什么也查不出来。”
“继续查探，有要紧的事情再来禀报。”
蔡子方挥挥手，命黑衣人出去。
他推开窗户，温暖干燥的夜风温柔地吹拂他的头发和胡须。
临风吟诗何等风雅，他捋了捋飘散的长须。
“酒醒秋簟冷，风急夏衣轻。何止秋风急，春风也一样急啊。”
春风确实急迫，第二天中午齐伯就告诉姜琼音，麦子基本上都扬好了。
“这么快！”
齐伯搓搓手，难为情地笑了笑。
“为了帮上三公子和姜姑娘的忙，可不得豁出这把老骨头！下午老奴再细细扬一次，保证麦粒干干净净。”
姜琼音默默叹息。
唉，她折腾了一上午，才把所有木板刨出来，连榫卯线都没划呢……
每一个榫卯结构都必须先画出榫卯线，再凿出榫槽、锯出榫头，最后试榫卯能否咬合牢靠，这才算做完一个合格的榫卯结构。
风谷车看着不起眼，里面榫卯的种类可多了，光是看着就令姜琼音眼花缭乱。
她又努力了一个下午，终于搞定了榫卯，在齐靖的帮助下将风谷车拼凑成可以使用的样子。
看过猪跑不代表料理猪肉的时候一定能如庖丁般出神入化，同样修理过风谷车不代表能从无到有制造出风谷车。
尽管有一定的实战经验，姜琼音制作出的风谷车还是有好些地方不够完美严丝合缝。
摇手发出吱吱的声音，出风口有些大了，扇叶的叶片大小相差太大，所以转起来不够轻盈。
这跟她的预期出入巨大，姜琼音望着粗糙笨拙的庞然大物，宛如母亲望着她不成器的孩子——既舍不得打，又实在不满意。
这就是恨铁不成钢吧，她早早体验了一次。
齐靖围着这个通长六尺，高一尺半、宽三尺的大型农用器具转了三圈，啧啧称奇，惊叹不已。
“姜姐姐是神仙吧！要不怎么能画出彩色的画，又照着画做出这么大的木头马呢！”
“这马可不能骑喔！”姜琼音慌忙提醒。
要是齐靖上手，保不准一眼没照顾到，风谷车就惨烈地散架了。
“三公子跟我说了，姐姐是神仙的后人，所以才能拿出麦种，还会做木头马，真厉害！”
姜琼音无奈，刮刮她的鼻子：“你对神仙的要求也太低了，神仙不是应该会呼风唤雨吗？”
“那是龙王！姐姐是种地的神仙，比他们都厉害！”
齐伯齐婶也对姜琼音能够亲手制造出大型木质农具感到非常惊奇。古代制作工艺不发达，从下料到制成一台风谷车，至少需要五天到七天时间，可她不到两天就做出来了，还改良了传统的风谷车。
齐婶眼角的笑纹堆叠在一起，她在衣襟上擦擦手，才拉住姜琼音的手，不住口赞叹。
“姜姑娘勿怪老奴，以前三公子说您是神仙，让我们好好照顾您、听您的话，我还不信。不怕您笑话，话本里的神仙都是老头子，您这样花朵一般娇滴滴的小姑娘怎么可能是神农氏转世？”
她抚摸姜琼音手指上新旧层叠的水泡伤口，心痛地说道。
“可这些日子，您拿出了连大朔国都没有的好麦种，又做出了风谷车，老奴彻底相信您是神仙转世了。”
“是啊。”齐伯接过话头，“这风谷车虽然不够让神仙满意，但对凡人来说已经非常好了。而且，您不是还改良了它，给它装上四个轮子吗？以往要两个壮实后生才能抬动，现在老奴自己就能推动了。”
确实，姜琼音在传统的风谷车底下加装了四个带制动器的万向轮，保证需要移动风谷车的时候可以轻松推动到任何方向，需要它安如磐石地工作的时候岿然不动。
只靠这一点改良挽回了一些面子，可是她制作风谷车的初衷是希望齐伯齐婶省力，同时提高扬场的效率。这个目的没有靠她的风谷车实现，最后还是靠齐伯齐婶的辛勤劳动实现了。
姜琼音问出了心中盘桓许久的疑问。
“齐伯，你们怎么会晒麦种呢？”
据她的观察，淮南国的人只将麦子当做饲养牲畜的杂粮，没有人悉心照顾麦苗，包括齐伯齐婶在内的淮南国人是不会熟练地收获麦子的。
“老奴是从北面逃荒来淮南国的，所以懂得种麦子的方法。”
“原来如此。”怪不得齐伯一招一式像模像样，做得又快又好。
“二十多年前大朔国蝗灾，老奴一家逃荒到这里。老奴那时才十几岁，运气好被乐安王妃买去，帮她做活、看庄子，还讨了婆娘，有了这个小魔星，过到现在挺知足的。”
“说来我跟姜姐姐还是同乡呢！”齐靖凑过来，“姜姐姐的母家也在大朔国吧！”
那是原主的故乡，于是姜琼音点点头。
齐婶在麦粒堆边招呼道：“干活了，靖丫头。”
她向姜琼音解释：“晚上把麦子笼到一个地方，可以利用白天的余热闷死麦种里面的虫卵。”
说干就干，四个人把麦粒扫到麦场的角落，将白天扬出来的杂物和麦秸收拢成堆，堆在麦粒的不远处。
仲春夜，南风起。
蔡子方照例听黑衣人的汇报。
“那女人今天做了什么？”
“她做了木头的风谷车，把麦粒和麦秆堆到墙边。”
“齐家那几个呢？”
“还是跟以前一样，哄着她开心，说她是神仙转世。”
蔡子方推开窗，猛烈的南风吹落他案头的几页绢帛。
“傻子大概舍不得看到自己心爱的玩具被烧毁吧？”
黑衣人会意，“不止如此，傻子不懂火的危险，为了抢救玩具，不向外跑，反而往火里冲的事情也是有的。”
“既然如此，就祝她的种麦子游戏烈烈轰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