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话本子
等宁愫出来与他一起时,外头已经下起小雨,而一辆马车早已候在那处,宁愫抬头就见他身边的小厮递过来二十四节骨伞,他悠悠然然撑开,特意撑到了她的上方。
宁愫就跟着他一起上了马车,却在上车那一瞬那,心里若有所思往某一个角落望去。
好像有人在盯着她,可等她望去时,却看空无一人的角落,簇眉沉思,错觉吗?
而身后的宁润也在这时开口问:“怎么了?”
宁愫摇了摇头,就接着上了马车,而等她们进去后,马车缓缓行驶。
也在那辆马车离开时,空无一人的角落不知何时出现两个人,为首的黑衣男人深沉瞥向她们一行人,而后被紧紧追上来的下属告知太子的消息。
他眼眸深沉,粘稠如墨水,而正在禀告的下属心情七上八下,想到沈大人的性子,让人捉摸不透,他不由试探抬头就见大人的威压越发让人恐惧。
而这份恐惧还是多年前,他随着大人去柳州秉公执法时,那边的刺史与下面贪官污吏一起陷害大人,而大人当时站在刺史府衙下,与之有关的人全部被大人下押牢房,可那边还不死心破口大骂,甚至搬来六皇子那边的关系,当时的大人根本无所畏惧,闻言只是冷冷清清轻笑一声。
随即,昔日热闹的刺史府衙下血流成河,大人一声冷意站在月色下:“那你大可去试试,是我杀的快还是你告状的本事快。”
一向如冷霜孤清的大人头一次露出强势与弑杀,一时惊的在场人接连不敢抬头,小心翼翼的关押罪犯离去。
而对方没想到沈蔚如此大胆,畏惧他的气势吓得一时失语。
而就在他揣测间,就听到上方的大人冷声道:“走。”
——
而宁愫正一无所知,她现在此刻正在执书信一封,而书信一旁便是她之前从娘亲院落带出来的,里面赫然打开是一封旧信与一只玉佩,玉佩成色泛旧,如仙鹤模样,一看就有多年的历史。
而身旁的翠儿正在帮她研磨,因为不识字,倒也不知道夫人再写什么。
只是待她写完后,宁愫将所有东西放置一起,然后就让翠儿将这匣子托人寄到她所说的一个地址上去。
翠儿点了点头,就去按照夫人的吩咐去外头办事。
宁愫见到她离开,想到匣子里的东西,她一时心情复杂。
娘亲与宁父私奔时,本来是一个高官小姐,因为私奔与家人断了联系,可是高官人家怎么可能查不到娘亲的去向,只是当这知道自家姑娘去意已决,见娘亲如此执着,一时气的昏头要与她断了父女关系。
而娘亲也倔强的转头就离开了,可是再怎么样也是亲人,一根筋打不断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她们还是放不下心来,只是拖了书信一封和信物,说后悔了可以回来。
而娘亲却觉得自己伤的父母太重,一直不敢回去也不敢联系,可是她快死的时候,她终究还是没忍住将匣子里的东西给了她女儿。
以防如果他们不在,没人照顾她的女儿会被人伤害,也是为了给她一个后路。
如果实在没办法,就回云家,起码在京州是官宦之家,总能保她往后无忧。
而娘亲背后的母家……
她心思细腻想到这里,望想外头景色,她轻叹了一口气,外头的风也慢悠悠吹进来,吹得她一时心慌,她刚要将窗棂关上时。
就见一个黄衣少女紧张兮兮的从她院子走过,走的时候小心翼翼的抱紧手里的东西。
那少女宁愫认识,是她那个负心人的父亲另一个在外头生的继女,那时候她快要出嫁。
这个事情才爆出来,也因为这个事情,那个继母气的咬牙切齿,而宁蓉得知此时。
愤怒地每日整日欺负她,欺负这个生母不详还敢占着宁府小姐的名头的宁淑。
想到这里,她就注意到她行色慌张的走开,怀里的东西也掉落下来了,可是她却无所察觉。
宁愫注意到后,走到外头捡了起来,发现是一个药包,恰巧翠儿此刻回来,她就让翠儿拿到药坊问问这药的用法。
然后她想到刚刚的宁淑模样,见她步行匆匆却也不见一个受伤之人的模样,心下觉得奇怪,但又是跟这个妹妹关系并不是很亲近的样子,也未多想,就回了房内。
傍晚时辰,外头风大涑涑作响,翠儿将炉子里的炭火点燃,里头的宁愫正从书架里抽出了一本话本子。
她想来爱这种神话灵异的话本子,只是因为重生缘故她一时害怕,再加上沈蔚的缘故。
沈蔚从小学的是为官儒书之术,向来对这种市井之书嗤之以鼻,当她刚进入沈府时被他撞见,那张俊朗的脸上布满寒霜。
唯恐他是因为这事不开心的她,只能按压自己喜爱,鲜少看这些了。
现在想想,她倒是觉得可笑。
为了一个人,连自己喜爱都怕他会不会不顺心。
只是当她注意到这书架放了几本这样的话本子时,她这才想起来拿起来翻阅看了起来。
之前觉得这种鬼怪是无稽之谈,可是她如今却重生了,到让她产生了微妙的害怕。
害怕这是大梦一场,也许她早就死在那天里。
可当她刚这一想,抬头撞见正在旁边伺候的翠儿时,又觉得自己想法越发古怪起来了。
想到也太多了。
就这样,她的心也莫名好了起来,抱着别的想法重新翻开时,倒找回了以前的乐趣。
一时看的入神,整个人浑身在灯盏下显得越发柔和,如一湖春水让人心生荡漾。
而夜色来的不速之客,也见了这幕,也倒不急着上前。
终于等到宁愫将手里的话本子看完时,刚唤了几声“翠儿”
却听到翠儿的应答,她这才有些慌张的抬头就撞见沈蔚那冷冰冰的模样。
“我已经让她出去了。”
倏然,没料到沈蔚会出现在这里,她欲言又止,最后只能柔柔的问:“大人怎么在这里。”
沈蔚簇眉,并未作答只来来到她的跟前,看到暗桌上的话本子,之前见她看的开心,倒是没想到是这种灵异话本子。
宁愫见他簇眉,也知缘由就将话本子放回原处。
而沈蔚只是冷眼道:“你倒喜欢这种。”
宁愫身子一僵,就从书架里里面走了出来,“妾身只不过用来打发时间。”
沈蔚一听,剑眉横扫:“这种话本子看多无意义,倒不如那些儒家史书来的好。”
宁愫疑惑抬头,扯出一抹冷笑,故意问道:“是吗?”
“可是这种话本子,妾身却觉得有趣极了。不过这种话本子自然比不上大人书房里的书籍。”她一边说着,就看到沈蔚脸色深沉了下来。
可宁愫却感到前所未有的痛恨,之前被紧紧关在心底的情绪涌上心头。
察觉自己的失态,她也不看他现在什么表情,她屈身道:“倒是妾身的不对了。”细长的葱□□嫩的指甲死死抵住皮肉。
眼底蔓延一片枯木冷淡如死水一样的冷意。
而沈蔚却明明还什么都没有说,却听闻她说完这些话后,一时竟不知怎么开口。
他看着低着头的宁愫,心里莫名的惶恐不安,总觉得有什么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他微微簇眉解释道:“这倒不是。”可是他这句话现在说出来,只让人觉得可笑。
而沈蔚也察觉自己说的话不对劲,冷冽目光稍稍一滞,随即转移话题,说出了今夜来的目的。
“你近日有没有在宁府感觉不对劲,或者说宁府里最近莫名其妙多了一个人。”
宁愫不知为何想到今天看到的那幕奇怪的场景,但是她也还是不知道的摇了摇头。
沈蔚见此倒也没遗憾,只是将手里一早让沈木备好的匣子递给了宁愫。
宁愫伸手接了过去,沈蔚一眼就看到那皓玉凝脂的手腕戴上了白银缠丝双扣镯子。
镯子精美的很,一看就是对方用了心,他微微想到今日调查到的事情,想到那人只是她的哥哥,之前莫名在意也消退开来。
而宁愫却见里面是一个璎珞发饰时,鲜艳的红色如滴血,上面的被镶嵌的珠子,如月色皎白令人心动不已,而她也只是将匣子重新关上,并告谢。
沈蔚当时以为她接过来时,会很开心,他都已经想到她的喜悦,却见她这副淡淡的模样,心里不自觉染上烦躁不安:“你不喜欢。”
宁愫恹恹抬起眸子,朱唇轻启道:“喜欢。”
可沈蔚眉头紧紧一皱,若是欢喜怎么会是这种神色。
他欲上前还要说什么,可宁愫却像是被惊到了什么连连后退。
然后她抬眸扯出一抹淡笑:“成亲多年,大人送的东西我都喜欢。”
那是她之前的想法,而现在却早已在意了。
反正也是他送的,大不了以后和离,将这些买了还能得些钱财。
而沈蔚虽然心里烦躁被这句话抚平了一些,可是当他走出门外时,心里又再度涌上了奇怪的想法。
他转眼间就见低着头一直候在外头的翠儿,冷声问:“你家夫人不喜欢首饰金银珠宝吗?”
沈蔚本来只是随意一问,结果得知翠儿告知与她夫人不喜这种,偏爱那些素雅之物,纸砚笔墨和话本子。
而随着翠儿说出口,他的眉头就未松开过,然后将之前发生的事情说出来。
翠儿解释道:“也许是夫人太爱大人了,所以送什么都喜欢。”
也因为翠儿这句话,心里的疑惑也被解开了很多,没想到宁愫连喜爱都要顺着他来。
他心里倒是复杂的很,又想到她之前看话本子的一幕,特别是今晚的种种不对劲,他归类于是宁愫怕他不喜,心里也很不是滋味,于是便喊来属下命人多去市集里买些话本子,然后又让人去有名的京州书坊里买文房四宝,托人带过来给夫人。
对她好点,也许她下次就能像以前一样眼含春水,满心欢喜。
毕竟她那么喜欢他。
但他心头总是萦绕不安,有什么在警告他。
而翠儿眼见这一幕,只是一直低着头,直到大人离开时,她走进去,就见夫人怔怔的坐在梳妆镜里头。
“你说夫妻一场,居然连喜好都不曾知。”
翠儿一听,眼酸的快要哭出来,心疼的来到夫人身边。
这些年夫人过的苦,她又何尝不知,所以她尽可能让大人知道夫人对他有多好,让他心疼夫人。
可是当她撞见夫人的神色渐渐不在落大人身边上时,却不知道做这一切最后会怎么样。
而宁愫很快就从那痛楚里的情绪恢复过来,本来她已经看淡后,心里的不甘与痛楚总能时时刻刻钻出来,在提醒着她。
当她见到铜镜里的自己时,蹙眉间闪现的脆弱让她不安的摸着胸腔:“以后大人来人,你先通知与我。”然后起身就回到了榻上。
她想她要尽快与他和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