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她是怎样的
严少聪回到车上,见手机上肖白打来的几十个电话,刚卸下的烦躁又扑面而来。他将车窗打开,并没有着急离开。他抽出跟烟,不一会儿便烟雾缭绕。
半小时过去,他面无表情的神色终于有了一丝波澜。几辆面包车停在临近的便利店旁,下来的几人东张西望,他抬起手,就要发动引擎。
“严少聪……”
他定睛的视线一瞬间清醒过来,就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对这声音敏感到何种程度。他脑子嗡嗡作响,飞速打开车门,往相反的方向跑去,“娢娢。”
女孩被几个黑衣人挟持,她咬破嘴唇才喊出这么一声,没想到男人真的能听见。
那些人逃窜的极快,他们捂着口罩,全身严严实实,女孩跌倒在地,嘴角还有被贴了半截的胶布,严少聪去抱她,“娢娢。”
“严少聪……”若娢神色慌张,着急得眼泪都要流出来,许是今天遇见了太多事,可他又总是恰到好处的陪在她身边……原来她并没有那么排斥他。
若娢紧张得滞了神情,许久才反应过来,“我的东西。”她摸摸自己的口袋,才发现那条被妈妈放在她身上的东西不见了。
“是什么东西?”
“是外婆留给妈妈的。”若娢淡淡的解释了一句,拿出手机就要报警。
身旁的男人将她抱到车上,她肯定不想让妈妈看到这副样子,”等我回来。“
“严少聪。”若娢伸出去的手停滞在半空中,什么也没有抓到。那帮人的那么凶狠,他们那么多人,她越想越怕,“严少聪你回来呀。”
她探出头去,整个地下车库回响起她的回音。
若娢给妈妈打了电话叫他安心,自己在车库等他回来。若娢握着手机的手越攥越紧,都是她的错,严少聪跟些小流氓斗还行,他哪里打得过那些歹徒。
她一直注视着远处的灯火,忽然想起来自己在出租屋等他回家的每一个夜晚。她手心紧了紧,现在她只想,只要他能回来,让她做社么都好。
手机响起来的那刻,她清楚得听到自己呼吸的声音,她抬起头,便见严少聪站在不远处,被肖白搀着冲她笑,她咬了咬嘴唇,忍了一晚上的泪水夺眶而出,还好还好。
谁也没有接手机,他们就在灯火阑珊里注视着对方,严少聪一瘸一拐的走近她,才发现她眼眶红了一圈,这会儿又是泪眼朦胧的。
若娢隔着模糊都能猜到他脸上那种似笑非笑的神情,他即便再疼也是不肯掉一滴眼泪的,她曾经那么希望他朝自己招招手,或者这样慢慢走过来,可看见他这么落汤鸡的样子,她能感到那种蔓延到骨子里的难过,他这样是不是在无端惹她心疼。
“好了好了,没事了。”严少聪不着神的将她揽过来,“这不是回来了。”
“你没事吧?”
“没事,以前不是经常打架?”严少聪撤出个嬉皮笑脸的神情。肖白搀着他的手松了松,严少聪差店跌倒,“没事?也就是差点丢了半条命而已。”
“你不阴阳怪气能死不能?”
“那我走?”肖白开着玩笑就要离开,可几句话下去也没舍得。
两人将严少聪送到附近的宾馆,肖白才放心离开。
马上十二点了,妈妈应该已经睡了,若娢便留在这儿陪他。他脱了外套她才发现,他胸口那儿绕着厚厚一层纱布,里面的血往外渗,触目惊心。
“严少聪你有没有事?要不我们再去看看。”若娢回过神来,坐到他跟前,小心翼翼想看看他的伤口。
“我没事。”严少聪侧开身体,伸手去制止她,语气平淡,“真的没事。”
若娢的手悬在半空中,这才意识到其实是自己过分了,他其实……即使在现在这个时候,也是不需要自己吧。
她“哦”了一声,垂眸便将手缩回来。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要不你打个电话叫人过来接你。”
语气瞬的疏离,严少聪去抓她的手,“伤口实在难看,再说你见了得吓哭。”
若娢沉默,晚上整个人到现在才真的震镇静下来,她拉了拉他的被子,“以后不要这样了,你这样子,大家都会担心的。”
她咬了咬嘴唇,那些字眼即使出现在她的心里就已经让她羞愧不如,何况是这样说出来,“你爸妈看了一定担心,你老婆她也一定担心的。”
她的话越来越弱,到最后自己也说不出口。
“那你呢?”
“什么?”若娢别过头,奈何手被他紧紧攥着怎么也挣不开。
“你有没有担心我?”
若娢抬起头,却发现他在盯着自己,很认真的盯着自己。
“有啊。”她低声说,半响才又来了句,“你受这么重的伤都是因为我,要不然你也不会躺在这儿。”
“娢娢。”严少聪紧盯着她怯懦躲闪的目光,她方才明明那么伤心,为什么说出来这么难,他伸出臂膀将她环在胸口,“我知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他的力道越来越大,生怕她会跑了似的。
“你看这是什么?”他忽然想起来,聪衬衫里摸出个东西。
若娢眼睛亮了亮,外婆的东西,她伸手抓在,仔细定睛才清楚的看到那东西上沾满血,他是多有勇气才干出这样的事。
她回国视线去看严少聪,后者了然的眼神,就想着看她表演似的。她忍者眼里的泪,又将脑袋埋到他心口。如果这些温存注定不属于她,那就算她偷来的吧,一点点也好。
后半夜,外面劈里啪啦下起了雨,风顺着窗帘缝进来,若娢哆嗦了下站起来去将窗子关上。
“你不冷吗?”
“我不冷。”
“过来。”严少聪见她缩在床角,一副防备的样子,他悬在半空中的手缩回来,动了动身子,“把医药箱给我。”
若娢低声“嗯”一声,“要不我帮你吧。”若娢动作顿了顿,他伤口那么严重,又在腰上,肯定特别不方便。
“不用。”
若娢面无表情的“哦”了一声,她总不好在这里看着自讨没趣,秋季天气转凉,她抬起手掌,胡乱的将窗子上的模糊擦去,水汽还黏在上面,夜场的霓虹灯映照在她眼底……
严少聪抬头,她单薄的身影靠在窗台上,不知道在想什么,其实她安静的时候还是居多,尤其是这次回来之后。
“娢娢。”严少聪嘴角闵起一抹笑,脑子里关于她的回忆涌上来,“你还记得你离开祁家的那晚吗?”
没等她回头,他又说,“那时候也是这个季节,也是这么大的雨,你怎么也不肯回去。”
若娢当然记得,那时她才十三岁……可是啊,她想了想,竟然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走到了今天……
她并没有理由反悔,她自己选择了所有的路。
严少聪已经收拾干净,那些带血的绷带堆积在一旁,尖刀上还带着刚结好的痂,若娢呼吸紧了紧,手忙脚乱的去收拾干净。
“如果你想来看你妈妈,可以随时来,但是你知道,娢娢,我是不会让你走的。”
“好。”
若娢这几天一直呆在医院陪妈妈,严少聪没有催她,她也乐得自在。
严妈妈好很多,上次火灾留下的伤口正慢慢愈合,在练习几天的话正常拿筷子不成问题。
“娢娢,你也上班这么久了,有没有交男朋友?你得赶快找个可靠的人好照顾你,这样妈妈才放心呀。”娢妈妈好容易见她来早一次,逮着便要问。
“我这不是正找呢吗?”
她一副不以为然,娢妈妈喝了口热水,“上次那个陪你来的孩子是你同事吗?”
若娢低下头去摸创下的脸盆,她撒谎很有一套,以前是同学,现在是同事,“是啊。”
“那你抓紧的,实在不行我让你爸爸帮你……”
“不用。”若娢脱口而出,将脸盘接住给她漱口,”我保证,我赶紧的还不行嘛。“
她打开电视,娢妈妈无聊的时候也喜欢看些老年肥皂剧的。画面闪了闪,混乱的人群中是记者专业严肃的报道,”今日路州市发生一起拆迁引起的命案,拆迁户洛家老太在与拆迁办畅谈中去世,而据此此次时间的一方是本城最大的……“
后面的声音若娢没有听下去,她一眼就看见了人群中血迹斑斑的身影,她捂了捂嘴,拿出手机重复拨打完那个电话,对面机械的”嘟嘟“重复,她拿起大衣,出了门。
洛落从老家回来,她两眼通红,缩在墙角抽噎,妈妈走的时候,她连最后一面都没能见到。
“落落。”若娢矮下身,她圆润的脸蛋瘦了一圈,扁平的下颚显现出来。
“娢娢,你说,妈妈她会不会怪我?”落落眼神呆滞,“我爸爸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她一直把握照顾的特别好,小时候我们没有钱,她只能晚上去菜市场,去捡别人剩下的菜叶,她叫我能好好学习,可我一直成绩不好……“她声音沙哑,没说一句都觉得喉咙被撕扯出血,可她没有停,“我一直想,等我找到工作的时候,能给她买个房子,买个蛋糕,过几天就是她的生日了……”
她没办法想像妈妈那时的情况,没有一个人在她身边,她有没有想她?
“娢娢,你说她会不会怪我?怪我没有回家看她。如果我早点回家的话……”她把脸埋进膝盖,她这几天总是想起那天的画面,她们怎么忍心去把那些画面一遍遍放在电视上。
若娢将她搂在怀里,忽然想起十八岁那年成人礼,落落妈牵着两人的手,满脸笑容着安慰她,“孩子,你们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你要好好的。”她手臂紧了紧,落落要好好的。
好在有个男孩一直陪在她身边,若娢走的时候,他正给熟睡的女孩捻被子,她每天都睡很久,做梦的时候哭着醒来,往复一整夜。
若娢拍拍她,说有你真是她的福气。
她平时不习惯打车,等了很久才等到最后一班公交,车上人挤人,大多是下班的打工者。前面的频幕上循环播放着夏家拆迁致人伤亡的消息,记者机械热烈的声音直溢出频幕,之后镜头转到严家,一来将严家这几年的经营状况,八卦绯闻翻了个顶朝天,一则是追问严家对此事的态度,毕竟夏家能入住闫城,严家功不可没,尤其是严少聪,前段时间刚与夏家联姻的严少聪……
她被夹在人群中间,周围的熙攘声在这平凡的傍晚异常嘈杂,她脑海中显出落落哀伤的脸,瞬时觉得格格不入。
没有人关注角落里伤亡的家庭是怎样的,就像落落也只能窝在屋子里哭泣一样无人问津一样。
那她呢,她是怎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