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章 意陨(前情一)
十岁那年,若娢被祁父带回祁家,祁衡染着五颜六色的碎发摊在沙发上,他眯着那双初现的桃花眼,语气不善,“这是哪来的野丫头?”
若娢吓得大气不敢出。
祁母打完麻将回来,她打扮的花枝招展,活像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她看见若娢时眼冒金星,精致的脸蛋扭曲成一团,恨不得将屋顶掀翻。
好在有祁父多少给她说好话,也没人敢再反对。
于是更糟的事情来了,她吃穿不愁,却活得连个下人都不如。祁衡母子哪里是眼中容得沙子的人,明里暗里的绊子不知坑了她多少回。
祁父忙于公务,再说这个女儿木讷少言,也不会讨人欢心,甚至连声爸爸也不肯叫,他自然不喜欢。于是久而久之,连祁父也不怎么搭理她,家里人对她的埋汰也视而不见。
半年后发生了那件骇人听闻的大事,他们说祁衡妈妈从楼顶掉了下来,流了许多血,据说祁母在那之前见过娢妈妈,激烈的冲突导致了祁母的死亡。
自那以后,祁衡就变了一个人,或者说,他好像换了一个灵魂。他摒弃那几个不多的市井好友,穿上西装,混迹在祁家引以为豪的事业里,成为祁父眼中的骄傲。
但只有若娢知道,他的笑容里藏着一把尖刀,瘦弱的身躯里住进了一头恶魔,他会突然变得暴躁,掐着你的脖子,恨不得你死掉。
祁母的离去并没有在祁家大宅里引起什么痕迹。只是往日的吵嚷变得冷清,变成了祁衡和若娢的四目相对,祁衡眼中燃着怒火,他能从她任意的举动中挑刺,毫无保留的宣泄他的不满,若娢甚至别想呼吸一口新鲜空气。
若娢自动躲的很远,没有人想惹到祁衡。
她有多惹人厌,就有多想逃离这个家。
于是机会来临的时候,她便拼了命的抓住。
或许那段时间,她已经很敏锐的捕捉到家里的紧张氛围,她上学忙忙碌碌,与网络上铺天盖地的新闻断绝,他们出去鬼混的时候也很少叫她,但她不止一次见到严父严母登门拜访,祁父也是一脸严肃,书房大门紧闭,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那是若娢记忆里闫城最厉害的一场雨。
偌大的别墅。严少聪和祁衡大打出手,谁也没占到便宜。
若娢躲在门镜后眼巴巴看,直到车子的轰鸣被掩盖在狂风暴雨的洪荒中,她顿了顿,踩着拖鞋跑了出去。
车子惊蛰般停下来,映照在她湿透的睡衣上。
“少聪哥哥,你还会再来吗?”若娢哽咽着问出口,小小的影子后灯夜长明。
“不会。”
严少聪蓦然开口后,驱车离开。他不会再到这个地方来。
若娢愣杵在原地,呆呆的看着严他离开。她睫毛产赖颤,雨水滴落在白皙的颈间,整个身子都麻木起来,车子在蒙雾中远去,她唇角动了动,毅然决然跟了出去。
“有本事走就别回来。”身后,祁衡站在几层高的楼台上,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语气得意,
“有本事你就别回这个家。”
若娢怔了怔,心里一紧,半响还是没有回头。
疾驰的车窗种反射出她瘦小的身影,她抬起目光,有些躲闪,有些狡黠。
她乖顺得一声不吭,也不很会说话。
若娢能跟出来,严少聪是出乎意料的。
严少聪把她扔在一栋破居民楼,若娢就长时间呆在那儿,她不挑剔。
她那时还在上学,周末就回到这儿,或者去妈妈那儿。
严少聪几乎不会来看她,他大多数时候浪迹在酒吧舞厅,香烟热舞,美女环绕,也不会记得她这个人。
其实也就是间十几平米的出租屋,连厨房都没有,只有间小格子洗手间。
她几乎不会开口说话,对严少聪,说得最多的是,应该是“谢谢”,可其实她并没有太多说这句话的机会。
“你喜欢这儿吗?”那时严少聪曾经问她,他面露讽刺。
他注视着她的眼睛,那时若娢已经长大些,甚至和祁衡越来越像,他们都继承了祁父那种与生俱来的的混血感,五官立体如刀削,那种雨后的清纯已经变成含苞待放的妩媚,她和祁衡站在一起,活生生一家人。
“嗯。”若娢点头,其实对她而言,都一样
严少聪心中怒气更甚,整个家里仍笼罩在巨大的悲伤中,严父一病不起只能靠轮椅过活,可祁家人呢?她也是祁家人。不是么?她生了张和祁衡几近的脸,同样美丽,也同样令人厌恶。
“那你拿什么报答我?”严少聪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冷言道。
若娢悻悻抬起头,他嘴角满是戏虐。
她被吓得不轻,过了很久,才说,“什么,什么都可以。”
后来,就如整个闫城市都知道的那样,严家大哥严少通因贪污入狱,案件未来得及审判就死在监狱里,而当时逮捕他的就是严家世交,严少通好友祁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