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新老队长的检讨

    闫有威带领着劳务输出队，在去大银市的长途客车上，永和村的光棍们和闫有威倒了一路的苦水。他们对史立功的做法充满了埋怨。说要不是让史立功当队长，永和村的人也用不着没日没夜地死受。他史立功倒好，今年上级给评个先进，明年又给评个劳动模范的，可我们这些人却都让他给害苦了。我们挺好的家庭，本人也都各方面的条件不差，可就是连个媳妇儿也娶不上。曾经也有过给说媒提亲的，可人家女女们一听，说给介绍的后生是永和村的，就都打了退堂鼓，更别说想找个俊眉俊眼的姑娘了。近两年，我们也曾去马家地找过陈铁嘴，央求陈铁嘴给我们不管丑俊、只要是个女的就行给介绍一个，可陈铁嘴总是说不是他不想给介绍，更不是他不想挣这个钱，而是在方圆几十里的范围内，女孩子们一听说给介绍的对象是永和村的，人家连眼皮子也不撩一下。你说，你让我怎给你介绍？不过，话说回来，你也别怨人家外村的姑娘们不嫁给你们，换位思考一下，假如你是那个姑娘，或者那个姑娘是你的女儿呀、姐姐妹妹呀的，你也不愿意把自己或自己的女儿呀、自己的姐妹呀的嫁到永和村的。说哇都是庄户人，人家别的村的人也都唱得是春种、夏锄、秋收、冬贮四部曲，可人家那个村象你们永和村一样，让人往死里受？我和你说的这些话，可都是陈铁嘴的原话。实际上，人家陈铁嘴说得也在理，没说了咱圈儿外。就拿史立功来说，要不是几年前找上田海鱼，说不定他在永和村至今也和我们一样，也是光棍一条呢。

    光棍们的话，让闫有威听得有些羞愧，甚至有点无地自容。想想他在永和村当队长的做法，如果说运土垫地只是为了多打粮食，倒不如说是为了自己的名利。虽说人的力量是无限的，但人的耐力是有限的。人不是铁打的、也不是钢铸的，谁也经不起昼夜不停的重苦力劳作。现在的永和村人，不少人已经受下病了。特别是一些上了岁数的人们，一个个不是腰酸腿疼，就是咳嗽气短。所以，对永和村的那些病人和光棍们来说，祸根就是他闫有威，而史立功只不过是他的延续罢了。当初让史立功到永和村当队长，是他这个支书为保住永和村的荣誉，好给自己的脸上永久地贴金。并不是将近三百来人的一个村子里，就选不出一个队长来。现在看来，自己和史立功确实做得有些过度了。从村民们吃饱穿暖来看，他们是为永和村人办了好事了。但从永和村人现在的整体状况看，他俩的的确确是害了村民们了，并且害得根儿深了。

    把劳务输出队安顿好，又回到刘家沟大队的闫有威，近几天常想着这些事，且这些事在他的脑海里怎赶也赶不走。于是，他认为有必要和史立功谈谈他的一些想法。

    他把史立功叫到了大队，两人进行了一次促膝的长谈。当他推心置腹地和史立功谈了以上的想法后，史立功说他也有同感，并也早有所悟。史立功说:“当初你选择让我来永和村当队长，我知道你的良苦用心。而我呢，也是抱着绝不会让你失望的心理，不得不在你大干快上做法的基础上，更进一步。但是，后来随着人们精神状态的越来越不振，对我提出的一些想法和实施的做法，常常带有抵触情绪，并逐渐表现在了劳动场合。之前冲锋陷阵的精神没有了，一鼓作气的干劲也失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不少人干起活来开始磨洋工、偷尖、耍懒了。特别是一些老年人，早在运土大会战期间，就把身体搞垮了，到后来病痛才出来找他们算帐来了。”闫有威说:“运土垫地多打粮本来是好事，没想到却损伤了人们的身体。”史立功说:“这就是古人说的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也就是说，凡事都具有两重性。”闫有威说:“永和村去大银煤矿的几个光棍人和我骂你了，实际上也是骂我了，我能听得出来。”史立功说:“听说过去的永和村是过去的女子不出村，外村的姑娘想来村，外头的女婿都想倒插门。”闫有威说:“是的。谷爱田当队的时候，就是你说的那种情况。”

    两人谈着谈着，史立功又谈到了村里的光棍汉们，成天不是瞅张家的媳妇儿，就是瞅李家老婆的事。因为光棍汉们都知道，有家口的人一般不愿也不敢跟他们一般见识，所以，光棍们也就俨然以一副光脚不怕穿鞋的姿态出现。有的光棍有时甚至会在大庭广众面前，肆无忌惮地调戏别人的老婆，弄得那些有老婆的人，成天提心吊胆、人心惶惶，生怕自己的老婆不知什么时候，会给自己的头上戴一顶绿帽子。因为谁也保不住那些光棍汉，会看上自己的老婆而不去疯追硬上的。

    是啊，这世界上，弄巧成拙、适得其反的事情太多了。而闫有威和史立功的做法，又何尝不是这样的呢？

    史立功从大队回到家里，媳妇田海鱼见他耷拉着个脑袋，一句话也不说，忙问是不是闫支书批评他了。史立功说不是的，是闫支书和我们永和村的人们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两人都互相承担责任了。田海鱼说:“也是的，我爹原来的身体有多好呀，可你看现在，腰弯腿疼的快连担水也担不动了。”史立功说:“何止你爹，永和村五十岁以上的，身体已经全部透支了，都有毛病了。”田海鱼说:“那以后村里的营生你准备怎安排呀？”史立功说:“只要不失农时，以后所有的营生，都按部就班稳稳的做、慢慢的干就行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到秋后，粮食总要归仓的，只不过是迟三差五的事。反正，不管怎说，以后再不能干那种把没干到的粮食，分到各家各户后，还得人家圈地窄房的自己找地方，再往干晒的营生了。那种劳民伤神的做法，已经彻底不适应今天的永和村了。”

    也正是基于种种原因，永和村组建了几年的突击队、先锋队、老来红队，都解散了。冬闲时节，男人们一、三、五晚上，女人们二、四、六白天的学习也停止了。人们可以根据各自的家庭状况和各自的兴趣、爱好，去自主地安排自己的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