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闫有威续房

    县里每年召开“四干”会的时间是正月初六。因为媳妇已经到了临产期，所以，今年的“四干”会闫有威原本想让副队长曹来生参加，并且他和曹来生也说好了。可支书刘润权说，女人生孩子是最正常不过的事了，没必要担心。闫有威实际上也认为没啥事，也就去县里参加会议去了。临走前几天，他就回刘家沟，把岳母早早地用自行车驮来了。另外，他还安顿了村里的几个女人，到时候让她们搭照一下风林的生产。

    在县“四干”会上，县委张书记对永和村运土垫地的工程给予了高度的评价。并说等运土工程结束后，要在永和村召开全县的现场会。

    本来，这次的“四干”会，是闫有威参加的一次最兴奋、也最有意义的会议。县委张书记在会上指名道姓地表扬了他，并号召全县的生产队长们要大张旗鼓地向他学习。可没想到的是，会议还没结束，他媳妇风林的命却结束了。

    一天中午，闫有威正和参会的人们一起在县委大食堂吃饭。忽然，大会会务组的一个同志跑到餐厅喊:“谁是闫有威了，会务组有你个电话 。” 刘有威赶紧站起来说我是。他跟着那位喊他的人，急忙跑到了会务组。接起电话一听，是副队长曹来生的:“喂，有威哇？你媳妇生孩子大出血，得去医院输血了。你赶快从县里找个救护车回来接她了。”闫有威听后，放下电话跟会务组请了假，就准备去县医院找救护车。会务组的那位同志说，你别去了，我给“120”打个电话，让他们来这儿把你接上回去。约摸十来分钟的时间，救护车来了。闫有威上车后，救护车一路向北，向永和村的方向急驶而去。

    但等他和随车的医护人员进家一看，人已没了。闫有威爬到媳妇身上放声大哭:“风林呀，你怎就走了？都怨我，我要不去县里开会，你肯定死不了，是我把你害死了。”

    人们劝说了一会儿，闫有威不哭了。他看着站在地上的接生婆说:“这乱槽槽的顾不上了，等完了再给你接生钱哇。”接生婆话音哆嗦地说:“不要了！不要了！” 说完拔起腿跑了。

    “有威，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的事常有，你得打起精神来。”姐夫刘润权劝说他。

    “有威，人死不能复生，你是个男子汉大丈夫，要挺住。你还有好多事情要办了”。舅舅郝富贵给他打气。

    “有威，人的命，天注定。风林是个没福鬼。你还有儿子，你得想开点。”姐姐闫福燕也开导他。

    但开导归开导，打劝归打劝。半路丧妻怎说也是人生中最痛苦的事。

    本来，风林是不愿再要孩子的，说她生儿子的时候，几乎是小死了一遭。可他却固执地非要让风林再生个女儿。所以说，风林的死，是他闫有威一手造成的，责任全在他。

    他懊悔，他痛心，他内疚，他自责。

    想当年，他和风林也算是青梅竹马。小时候，两人就装老婆汉子玩耍游戏。上了中学以后，两人更是心照不宣地互相爱慕着。直到两人结婚以后，好也过，赖也过，风林从未有过一点牢骚或半点怨言。来到永和村后，身为队长的老婆，风林不像别村的队长老婆一样，从不下田劳动。而是只怕村里人说个二二三三，出工比谁也早，回家比谁也晚。自己不让风林以队长老婆的身份搞特殊，风林也从未搞过特殊。所以，这次为风林举办隆重的葬礼，与其说是岳父母的要求，不如说是闫有威的想法。在他认为，为风林办的这场盛大葬礼，是他这近十多年来做的最对得起风林的一件事。

    时间永远是个变数。它不会因为风林的死而停滞不前。闫有威认为，人在死亡面前，都是无奈的、渺小的。所以，他必须好好地活着，因为他还有个八岁的儿子。妻子死后，他的儿子小宝就到刘家沟小学念书，并由岳父母抚养了，但小宝终归是他的儿子。没妈的孩子永远像根草。

    马家地的陈铁嘴，不止一次地来永和村给闫有威提亲了。但闫有威都说停停再说。因为他觉得，风林前脚走，他后脚就跟别的女人结婚，有点对不起风林。可陈铁嘴三番五次地来，让他也不得不考虑重新续房的事。他思前想后、综合考虑，觉得娶马占财的女儿秀兰挺合适的。

    过了年， 陈铁嘴又一次来给闫有威提亲了。这次，他给闫有威介绍的，是他们马家地的一个带着五岁女儿的寡妇。见闫有威不作声，陈铁嘴就问闫有威，是不是心里已有人选了。闫有威就把他想找秀兰的想法和陈铁嘴说了，并说就怕秀兰不愿意。陈铁嘴说:“也是的，人家虽说不是黄花大闺女了，但毕竟还未出阁。你二婚，岁数比人家大，还有个儿子。这种一进门就当妈的感觉，是多数女子们不愿意的。”闫有威说:“这也就是我的一厢情愿罢了。”陈铁嘴说:“一会儿我给去她家问问，反正硬让她碰了，也不能误了。”

    陈铁嘴去秀兰家一问，秀兰和她妈都不同意。秀兰说:“找个二婚的我不怕，可找个大十几岁的，还有个孩子，又是个小子，我不同意。毕竟我不是个寡妇。”陈铁嘴果然是陈铁嘴。他凭借三寸不烂之舌，能击中要害地滔滔不绝，很快就让秀兰母女投降了。他先是夸了一会儿秀兰的模样，又同情了一下秀兰母女的遭遇。最后，才说出了让秀兰嫁给闫有威的理由。

    “秀兰，你听我说，我也不怕你受治。你也二十好几了。关于你的事，别说是全公社了，就是全县的人，也快都知道了。所以，你想嫁个好女婿，恐怕很难了。除了盲、聋、哑，痴、呆、傻和一些有别的残疾的后生，你想，还有谁愿意娶你？闫有威是比你大个十多岁，是还有个儿子。但他是个正经人。人家是队长，姐夫是大队支书，舅舅是公社书记，门子硬得很。说不定人家以后还能进大队或公社混几天。再说了，二婚更懂得过日子，岁数大更懂得疼媳妇。他既然想娶你，就说明他不计较你的过去，是喜欢你、爱你的。闫有威这个人，不贪财，不好色，你们住的一村一院的，比我更清楚更了解他。你们母女俩现在无依无靠的，你要嫁给闫有威，等于你们家今后有了主心骨，有了靠山了，村里人也不敢对你说三倒四，不敢小看你们了。”说到这，陈铁嘴看了看秀兰，又看了看秀兰妈，见她们都耐心地听着不出声，他就知道这桩婚事差不多了。

    沉默了好一会儿，秀兰妈终于开口了:“你说的也是，象秀兰这种情况，好后生呀、好人家呀的，谁还愿意娶她？我早想过了，秀兰在咱们周方围，是没人要了，要嫁就得嫁给个外地侉子，或者光棍汉呀、死了老婆岁数大的呀的人了。可外地侉子，咱又不了解人家性格；光棍人哇，不是自身条件不行，就是家庭状况不行。另外，光棍人的脾气一般也不大好。所以，想找个合适的，还真的挺难。”

    听母亲说完，秀兰对陈铁嘴说:“先让我想想，过一两天给你答复。”

    几天后，闫有威择了个日子，把秀兰娶进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