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莎车国极重佛教。偷盗佛像,可是一桩重罪。
邹云与戾英对视一眼,点头道:
“这路带好了,可饶你们不死。”
山贼相视一笑,欣然起身,拍拍背上散雪,领着邹云等人往前面的山道走去。
这处的山道狭小,不常有人迹。众人下马步行,戾英瞟一眼邹云,见他右手不离刀鞘,其势凛然,便笑着搭讪道:
“山贼狡猾,将军好眼力,怎知这几人不是普通牧民。”
邹云时时警惕地目视前方,不咸不淡地回道:
“我不如王子眼尖认得金箔。我只知,敢在夜里入雪山之人,定是识路之人。找到王女和佛子,只有此法。”
戾英勾唇笑了笑。心道,他那位艳绝西域的未婚妻子,不仅身边男人围绕得多,一个个也尽是痴心一片呢。
有趣,有趣得很。如此作想,她若是有命生还,他对这桩婚事倒有几分迫不及待了。
隐秘的佛窟中。
年久的壁画本已褪色,被雪水冲刷而过,反倒透出几分鲜明。
无论菩萨还是修罗,都是半裸的胴-体,金刚佛身粗犷,飞天曲线柔美,在一片青白的雪渍之中,平添旖旎之色。
洛襄长睫沾了一点絮雪,眼望面前之人,变得朦朦胧胧,不似现实真切。
那一片模糊的光晕蓦地在眼前晕开。他动了动眼皮,所见皆是茫茫的微光。
微光之中,少女正跨坐在他身上,螓首低垂,皙白的素手,指尖染了云霞色艳丽的脂,正有一下没一下地勾着胸前散开来的碎发。
青丝如瀑,发尾微蜷,半掩不着寸缕的雪肌。黑与白极致的比对,过于明晰。
那一瓣猩红的莲瓣生在白腻腻的雪地里,不及指甲盖大小,再一次映入眼帘。
洛襄偏过头,挪开目光,唇上不知何时沾上的清液在颤动。那清液有一股微醺的气息,像是他从未饮过的酒。
眼前之人俯身动了动,凑近。葇荑柔软,抚过他薄韧的唇后,又抵在了她花瓣般双唇之间。
饱满的唇瓣开合,他看着她微微张口,含住了那根葇荑,一并舐去了那滴曾沾在他唇上的酒渍。
“襄哥哥,你饮了秘酒,我也饮了。你生的每一份欲念,我也受着……”
娇俏无比的音色,像是一缕弯钩,撩动他因酒色迟钝的心。
他分明没有开口,却听到自己的声音说道:
“女施主何苦执着?我与你,这一世并无夫妻姻缘。”
她伏在他肩头,单薄的身子颤如蝉翼,哭得梨花一枝春带雨,泣诉道:
“可我就想和你做一夜夫妻。你如此无情,我要死了,你也不肯救救我……”
“佛渡众生,我也是众生,你偏偏不肯渡我。”
他没有回应,一片寂静中,他恍惚听到自己叹了一口气。
坚冰松动,雪峰消融。他的五脏六腑,如受烈焰焚烧。炼狱的业火顷刻间破冰而出,滚烫的熔岩肆意漫开去,将玉白的袈裟染作一片赤红的火海。
下一瞬,他已不由自主地箍了怀中束素,一寸寸扣紧。
再吻上了颤动不止的软唇,一并吞咽下她流出的苦涩泪水。
冰层烈动,任由自己放逐在爱欲之海。
这一回,每一次起伏和交融,一幕幕都清晰至极。他与那妖冶的红莲之瓣,纠缠不清,欲罢不能。
洛襄一惊,猛地睁开双眼。
方才,他又堕入了那个熟悉的梦境。
此时,回到现实,凝神之后,入目之人仍是她。
而她却只是在小心翼翼地为他拂去胸前肩头的落雪。
他的身间被雪崩后冲入洞中的冰霜覆满,浑身丝丝凉凉。
她的纤纤素手,每一分若有若无的触碰,他的身体都会多一分灼热,像是炉中淬火炼造的赤铁,看似坚不可摧,其实百炼钢亦能轻易化为绕指柔。
眼见她又抬起手腕,想要掸落他眉眼间的雪,洛襄一把钳住她的细腕,制住了她的触碰。
她似是微微一怔,忽而直起身靠近,朝他呼出一口清气,吹落了遮住他眼帘的雪片。
絮雪悠悠落下,眼前恢复清明。
仍是在雪崩后冷寂的洞窟,仍是乖巧的她朝他嫣然一笑。
与梦中全然不似同一个人。
洛襄闭了闭眼,长长舒出一口气。同一场在他生命里周而复始的幻梦,近日出现得越来越频繁了。
“疼……”
朝露小声委屈地嗫嚅。
手腕被他突如其来的力道一把握住。她想要抽出来,反被他越扣越紧。
洛襄无意中的这个习惯,真的像极前世的那个人。
国师教她写汉字时,连衣袍都不会碰到她半分,却会在某个时刻,捉着她的手腕任她挣扎都面无表情。
一阵微微的烫意传上来。朝露垂眸,看到他骨节清瘦的手指仿佛不自觉地,开始沿着她腕间狂跳的脉搏一点点往上,摩挲这一寸细腻无比的肌肤。
酥麻之感泛变全身,朝露疑惑地望着他,心间悸动不已,呼吸开始有几分急促。
自服下洛襄师兄给的药丸后,坠入冰湖后的寒意确实是渐渐消散了,身体却像是隐隐在暗烧一般。
这是一种完全不同于天竺秘酒的药性。如果说天竺秘酒是骇人的巨浪,那么这药丸更像是涓涓溪流,百川归海,有倾覆天地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