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棋子
李斯又恢复了正常，让人把徐半仙给轰走了。
在李斯眼里，人人皆为棋子，是用是弃，棋子自个儿永远无法做主。
先皇真的在另一个空间吗？他真的在那，得到永生了吗？
这是李斯常常感到困惑的问题。
自先皇去世后，李斯对什么都失去了兴趣。
实际上，没有了嬴政，李斯真的不知道下一步自己该做什么？
大秦帝国的一切，在扶苏的管理下，按部就班地进行着，就像一列永不停止的高速列车一样，飞驰向远方！
而原来李斯并驾齐驱的，让列车飞速行驶的赢政，现在已经走了！
这让李斯很难接受这样的现实。
如今的扶苏，倡儒教，重儒生，和他的法治简直就是两条永远无法交集的平行线。
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
虽然扶苏尊重李斯，尊他为仲父，但李斯心里明白，扶苏只是为了稳住人心而已！
他，李斯，只是扶苏稳固政权的一颗棋子！
李斯坐在马车里，让张图陪着。
两个人吃着肉夹馍，喝着胡辣汤！
“臣相，为何轰走徐半仙？”张图问。
“刚才哄走了徐半仙，那是因我的病好了，意识也恢复正常。那山、那神仙，其实就是反射的一种！”
“原来如此，臣相博闻强识，属下佩服！”张图一脸崇拜地看着李斯，嘴巴张得老大。
“其实，我不信神仙！”李斯摆了摆手。
“属下知道，您最讨厌这些骗子。”张图深知李斯最讨厌这些江湖术士。
“先皇曾经和我提起过，先秦穆公曾经得了重病。一连五日卧病不起，大家以为他死定了。”
李斯回忆着赢政对他讲起的一些事，“可第六天晚上，穆公做了个梦，他梦见神仙让他平定晋国之乱。”
“第二天早上，穆公醒来就痊愈了，而且后来真的平定了晋国之乱。”
李斯说完，笑了笑，问张图：“你能解释为什么吗？”
张图“啊”了一声，怎么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属下愚昧！”
李斯说：“先皇说这就是大秦国的传统文化！”
张图恍然大悟，原来大秦国的传统文化就是信神仙！
马车停了，大泽乡到了。
李斯刚想站起来，可浑身的骨头没有一处不疼的，叫了一声“唉哟”。
张图俯下身来，让李斯踏着他的背下来。
李斯强忍着疼痛，说：“我自己可以！”
张图便扶着李斯，小心翼翼地下了马车。
“这就是大泽乡？”李斯问。
“是的，臣相。”手下答道。
当天晚上，李斯他们就住在驿馆里。
此是正是秋冬季节转换之际，李斯受了风寒，一病不起。
本来他的心情就不好，再加上刺客带来的心理阴影，病上加病，更不容易好。
蒙毅又帮他请来当地最有名的郎中，郎中看后得出结论：水土不服！
听了郎中的诊断后，李斯只是象征性地点了点头，其实他知道自己这是心病，无药可治的心病！
不过，在蒙毅的督促下，李斯还是乖乖喝了药。
这一路相处下来，李斯突然不那么讨厌蒙毅了！觉得他其实面冷心热，还救了自己的命！
“蒙将军，有劳了是！”李斯有点过意不去，因为自己，耽误了不少事。
“臣相，只管好好休息！其他的事，等您病好了，我们再好好商议！”蒙毅面无表情，端给李斯一碗刚熬好的药，“您先把药喝了！”
李斯皱眉，药实在太苦，不过，药不喝，蒙毅是不会走的。
他只好闭着眼睛，一口气把药喝了个精光。
“呵呵，那我先告辞，不打扰臣相休息！”蒙毅还要赶着去布置分田到户的事情。
看着蒙毅转身离开的匆匆背影，李斯百感交集。
新的朝堂，他李斯，迟早是要落幕的。
等蒙毅走后，李斯反正也睡不着，便走出驿馆，想要透透气。
李斯走在安静的街道上，四个护卫像影子一样无声无息地跟在他的后面。
大泽乡到处黑呼呼的，连月光都不愿意照到这穷乡僻壤。
身后的护卫点亮了手中的灯笼，但跟随的脚步仍然如猫步，和周围一样，寂静无声。
李斯有点恍惚，这是他第一次来大泽乡。
但这里的落后，超呼他的意料。
这里，没有一处房子是完好的，窗户都是破破烂烂的，路也坑坑洼洼。
他从来没有想过，这里的人贫苦至此！
黑暗、破败、穷苦……一切的一切，都令李斯感觉呼吸沉重起来，他甚至有点喘不过气来。
郡县制真的不好？为何人民过得如此苦不堪言？
李斯不禁想起了以前的那一幕。
那年，公元前213年，大秦帝国派到两广的远征兵团取得决定性胜利。
为了庆祝这次胜利，先皇从神秘的行宫中走出来，与众臣一起欢宴。
七十个参加宴会的儒生，一起走出队列，站在先皇面前，向他表达儒家只曾向要尧舜，表达过的溢美之词。
他们说：“从前，秦王国的疆域不过千里，幸好上天降下大王您，又有赢家列祖列宗显灵，让您平定海内，放逐蛮夷。”
“日月所照之地，没有不臣服您的。您凭借创造力把封建制变成郡县制，大权在握，没有争吵，人人各安其乐，从前的三皇五帝捆到一块，都不如您的贡献大！”
先皇很高兴，便对儒生们说，“你们是好人啊，但你们的同伙也有坏人，今后希望你们要好好为大秦帝国做事！”
儒生中的代表，秘书处秘书周青臣觉得还没有把马屁拍尽，于是就单独站出来，带着点韵律高喊着：“郡县制好啊，郡县制好，郡县制啊就是好就是好！”
先皇听后哈哈大笑，甚是开心。
李斯当时也跟着笑，但笑得有点假。
他注意到身旁的蒙毅，脸抽动了一下，暗暗骂了一句“马屁精”！
正当周青臣还准备来第二遍表演时，博士淳于越实在看不下去，站了出来，打断了周青城的马屁歌。
淳于越奏道，“皇上，我有点想法，想跟您说！”
先皇点头表示同意。
淳于越得到皇上恩准，便说开了：“商王朝和周王朝的统治达一千多年，最重要的原因是这两朝都分封子弟及功臣作为臂膀辅翼。”
“而现在，皇上您是一统天下，但子弟却还是平民百姓。一旦出现了齐国田常、晋国六卿夺权篡位的祸患，在朝中又没有高度智慧的辅佐之臣，谁来救您的江山呢？”
“咱们做事如果不学习长期统治的那些朝代，思路就不对。现在，周青臣等人又当面阿谀奉承，以加重您的错误，这些都是歼贼！”
先皇没有说话。
那七十个儒生不乐意了，朝淳于越吼叫起来：“说谁是奸贼呢？你才是奸贼！”
淳于越面对着那七十个儒生的狂吼，微笑着，始终不还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