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江湖？灭了它！（完）
再次醒来，眼前一片昏暗，云松鹤动了动手指，感到身体细微的泛着疼痛，但已经麻木了。
床沿边鼓起一团阴影，他有些看不清是谁，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瞎了，又睡了几天？
云松鹤慢慢挪动着身体，就在即将成功起身时，被一双大手重新压了回去。
那道声音庆幸道，“你终于醒了！”是萧权。
萧权摸索着点燃了火炬，摆在床的附近的位置，转头一看，云松鹤又摸索着坐起来了。
他的头向火炬的方向探了探，随后眼泪控制不住流了下来。
萧权看他面无表情眼尾发红的流着泪，顿时慌了，“别哭，别哭啊！怎么了这是。”
“没哭。”云松鹤的嗓音还有些沙哑，“晃眼睛。”
萧权听到连忙挡住他的眼睛，把他换了个方向，“知道晃眼睛你还看！”
萧权又把他往后扶了扶，去给他倒了杯茶，递到嘴边，“喝一口，润润喉。”
云松鹤喝完后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语气平静，“我看不见了。”
“砰——”
是茶杯碎在地面的声音。
听到声音，房间外的人立刻冲了进来。
“萧坊主，怎么——”
看到云松鹤，来人一喜，“公子！”
云松鹤扭头看向那边，点了点头，是小九的声音。
萧权紧握着拳，压制住想要爆发的情绪，他忍了三天了，实在快要忍不住了。
“小九，你去做点吃的来。”
小九应了一声，犹豫着出去了。
门被关上后，萧权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能看见吗？”
云松鹤乖乖点头，“有影子。”
萧权紧绷的心情稍微缓解了一下，一放松，霎时间感觉整个身体都软了，“不是全瞎，是半瞎，还有救。”
云松鹤继续乖乖点头，然后才问，“我睡了几天？”
“三天。”萧权紧绷的心情放松后又恢复了原样，下意识冒胡话，“这几天真是担心死我了，生怕你醒不过来了。”
“我跟你说啊，之前那些话都算数的，你要是再那样我就报复你！”
“其他的都行。”云松鹤抬头认真的看着他，“能换一个可以翻身的棺材吗？”
听到这，萧权要气炸了！
但制造问题之人非但没有承认错误，还继续刺激他，“我不想死后被关在小盒子里，一辈子翻不了身。”
“虽然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一辈子。”
萧权不说话，一直沉默着，他不说话，云松鹤也不说话，周遭一片寂静。
等小九把粥端进来，萧权一言不发的给他喂完，然后一把抱住他，毛茸茸的脑袋在他脖颈蹭了蹭，然后手刀狠狠的敲在脖颈后。
“小九。”
小九推门进来，就看到云松鹤又倒下了。
想问什么，又被萧权一个眼神打断了。
萧权抱着昏倒的云松鹤，一言不发的出城，然后把云松鹤放到了马车上，“你把他送回家去。”
没等小九拒绝，萧权直接道，“别人我不放心，你家公子瞎了。”
“小五会留在这里，不用担心。”
小九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丞相大人说过，如果他无法发表指令，就让他们听萧坊主的。
他听公子的。
萧权站在城门外，看着马车前进的方向，很久。
马车走的很慢，差不多半个月才到云都，与此同时，荆州城内行尸暴发了。
比他预料的要早几天。
云松鹤乖乖的在家里养病，下人每过一段时间就给他读荆州的信，告诉他里面的情况。
他清醒后就呆在马车上，回家后就呆在屋里，哪也没去，他知道自己现在是个累赘，回去了也没什么用，而且都是要死的人了，还管那么多干嘛。
话是那么说，但他还是睡不好，夜夜难眠，他很担心荆州的情况。
半年后。
云父让粘在云松鹤身边的萧权出去，表示要和儿子聊聊天，然后躺在云松鹤身旁的躺椅上，慢悠悠的晃着，感叹道，“一切都结束了啊。”
半年里，容泽深找到了解决水源的方法，行尸全部消灭，偏远地区破败，荆州城变成了废墟，安国和北夷签订了和平契约，萧权回来后一切无碍，除了胸口那道接近心脏的伤口。
而云松鹤越来越削瘦了。
云松鹤在躺椅上晒着太阳，眼睛蒙着块白布，整个人懒洋洋的“嗯”了一声。
他的眼睛已经好了大半，起码离得近能看清人脸了，只是眼睛还是不能见光。
见光就会流泪。
“以后有什么打算么。”
云松鹤语气平淡，“告老还乡。”
云父晃悠着躺椅，“嗯”了一声。
院门传来“嘎吱”一声。
“表哥！我又来啦！”云芙蹦蹦跳跳的出现在他们面前，一看到云父，下意识就想溜。
“行了。”云父冲她招手，“以后放心玩，别老想着什么闯荡江湖，江湖有什么好的，往后都不用你联姻了。”
“真哒！”云芙下意识看向他表哥，云松鹤感受到云芙的视线，冲她点头。
“耶！”
“臭丫头，就相信你表哥。”云父笑骂着挥手走了。
等云父走后，云芙才敢对着门翻了个白眼，她躺到躺椅上给云松鹤讲些他没听过的趣事。
半响后，萧权才进来。
看到云芙，他委屈的喊了声“必安！”怎么不叫我陪你。
云芙一看就知道他想说什么，“呸”了一声，骂骂咧咧的走了。
云松鹤揉了揉他的头，“乖。”
一个月后，宫内举行大典，云松鹤没有受功，而是急流勇退，整个云家迎着来时的路重新开了回去。
虽然辉煌不复往前，但更加自由了，这点云芙很有发言权。
她都想登上高空放声大笑了！不用被逼着读书了！哈哈哈！
她想去闯荡江湖并不是因为江湖有多好，而是她认为那里有自由。
三个月后，秋。
已经是八月份了，云松鹤之前那个冬天差点没熬过去，现在身体更不比往年，几乎瘦脱相了，可能来不及等到冬天就去世了。
这三个月里总有人来看他，皇上和并不受他欢迎的影子弟弟，一些大臣，还有胡昱。
小五小九还是在身边伺候着，说什么也不肯离开。
小九主要是掌管云松鹤的饮食，毕竟是真的好吃。
萧权和云芙也一直陪在他身边。
萧权总是用那双并不可怜的眼睛可怜巴巴的看着他，像一只被抛弃的小狗。
但他把云松鹤照顾的很好。
云芙看着没心没肺的总是来逗他笑，但一出门就哭鼻子。
云松鹤没告诉她自己可以听到，他可不想在最后的回忆里是云芙在哭鼻子。
今天家里有个三周岁的女娃娃被抱了过来，大大的葡萄眼水灵灵的，黑黝黝的，冲他笑。
娃娃的身体软软的，胖胖的，笑的甜甜的。
她穿着红色的衣服，喜气洋洋的，像个福娃娃。
云松鹤其实不想抱的，怕把女娃娃染上病，但家里人非要他抱一下，让他蹭蹭喜气。
九月，天更冷了，他现在连床都起不来了，每天都活在剧痛里，他其实早就可以死了，但看到这些人，心里还是舍不得，便又拖了一段时间。
九月二十日晚，云松鹤把萧权叫到屋子里，也不干什么，就是想说说话。
闲聊半响，萧权好像意识到了什么，沉默了很久。
云松鹤聊着聊着，有些困了。
迷迷糊糊中，他听到萧权的说话声。
他问，有什么愿望吗？
云松鹤就笑，他说，我没什么愿望，就是希望有个大点的棺材。
“我想翻翻身。”
九月二十一日，丑时三刻，安国丞相云松鹤薨逝了。
萧权看着床上睡的毫无声息的人，眼泪无声的滑落，他抬起云松鹤的手，在瘦骨淋漓的手背上印下一吻，吻和眼泪让他的手温热了片刻，又回归冰凉。
他把额头放在他湿润的手背上，闭着眼睛流着泪喃喃道，“今年还没和你过年呢，还有礼物没有送呢。”
还没，告白呢。
就算此刻，萧权都不敢亲吻他的嘴唇，都不敢把藏在心里的秘密说出口。
陪在他身边这么久，都不敢说出一句我爱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