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日常（二）
早上六点钟，昼夜交替之时，刚刚入秋，这个时间天空中还有几颗星，在闪烁着模糊地光亮，冷风从窗户吹入到甬道里，不由得让几个身着单衣的囚犯，打了一个激灵。
有些瑟瑟发抖起来。
水房里有两个水龙头，此时，每个囚房监室里，都有一两个犯人拿着盆子在那排队打水，想来都是新来不久的犯人，因为张仁一眼就看到了昨天那四个大学生。
张仁与老烟排好队，里面有几名囚犯昨天见过张仁施暴，立刻就认了出来，赶紧打起招呼。
“老大，您也出来打水了。”
“老大，您在旁边休息吧，我帮您打。”
“老大，我这位置靠前，您排我前面吧。”
“喂，那个人，你特么怎么敢站到老大前面，找死吗？”
“是呀！滚一边去，不然我们几个可不客气了！”
“说你呢！没听见吗！找死！弄他！”
三四个人你一言，我一语，那模样分明就是皇帝坐前的管事太监，大臣门下的走狗食客，把排在张仁前面那名囚犯，都看懵了，自己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就要弄我了，打人这么随意吗！看着几个人就要露胳膊往自己面前来，差点没被吓尿了！
老烟也很是震惊的看着张仁，而这时候，昨天那名头发有些发蓝的学生，更是跑到张仁面前，表情就像是一只见到主人，欢喜的不成样子的小狗。
“大哥，我叫王业！昨天谢谢您帮我出头！当时没来得急感谢您，实在是抱歉！”
本来他是不用来打水的，他那间牢房的头铺已经交代了，不过这大学生也是极有眼力见，哪敢真把自己当牛人，所以他跟老大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大概意思就是，虽然他是张仁老大的好兄弟，可也不能不守这看守所的规矩，他如果不打水，让头铺大哥您的面子往哪放？所以该做的事，他还得做的，只求头铺大哥日后看在张仁老大的面子，对小弟多加照顾就成。
那间屋子的老大是‘鹰眼高木’，立刻拍着他的肩膀夸赞，还派了两个小弟帮他一起打水，因为这事，王业俨然已经成为那间牢房里的第四、五号人物了。
刚才还在几个同学面前，狐假虎威，吹嘘不已呢，把另外三人听的是目瞪口呆，暗骂贼老天如此不公！
张仁听着这群人如同苍蝇似的，嗡嗡嗡个不停，赶紧摆了摆手，说道：“都闭嘴，该怎么着怎么着，别管我！”
见几人还要说话，张仁立刻皱起眉头，高声喝道：“都特么给老子闭嘴，安静点！你们找死吗？”
说完冷着脸，环视一周众囚犯，见囚犯们人人立正站好，不再嗡嗡嗡的说话，才重重哼了一声，站在后方。
就像上课时，后门玻璃上，老师的怪脸一般，冰冷的眸子时刻关注着班里的众学生！
囚犯们被这目光打量后，立刻被吓的一激灵，想到昨天发生的事还在眼前历历在目，大气都不敢出一口，老老实实变成一只只呆头鹅，心里还在疑惑怎么就把老大给触怒了，真是伴君如伴虎啊！
那刚才叫的最欢的囚犯，更是站的宛如磨炼许久，沉浸军姿十年的护旗手似的，挺胸收腹抬头，屁股向上微翘，严谨的走回队伍，就差迈起正步走了！
等了好一阵子，才敢偷偷回头，用眼角的余光看了一眼，见张仁完全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慢慢的缓缓呼出一口浊气，只觉得额头上有些凉飕飕的，拿手一抹，全是冷汗。
张仁站在那倒是气场十足，威风无比，与老烟低声聊着天，问着这看守所里的诸多情况，可话里行间，不免也是神采飞扬，如同站在了世界的巅峰，恐怕就连刚刚登基的皇帝，也没他此刻心情那么得意。
几个大学生又凑到一起，不免聊起了在看守所里的惊恐12小时，那红头发的刘威有心想要问问王业，怎么和那位老大搭上的线，能不能给自己也牵个头，又是不敢提及张仁的姓名，生怕再惹怒了他。
开玩笑呢！大家都这么怕他，自己敢说什么话！
其实张仁被这些新人怕的这么邪乎，也是赶巧了，看守所里打架斗殴，那是比比皆是的常态，哪个监室里的头铺老大能坐稳位置，手上没殴打过几个囚犯呢？
要说狠的，比张仁更狠的，多的是。
可关键，抛开实力不说，张仁昨天是在李管教的眼皮子底下打的人呀，而且看那样子，李管教还真没说什么，甚至是挺护着张仁的。
李管教是大家都认识的，那是羁押办公室里的人物，也就是在安检口那边，登记地那间办公室里工作的人物。
平常谁家里要是来个人，存点东西什么的，那都是规李管教负责的，可以说是大大的肥差。这就跟囚犯们的利益和生活水平高度相关了。
这样的人，谁不给几分面子？也就是那些已经很久没有家里人问津，或者彻底呆的崩溃了的人，才会真的不开眼，就像昨天那间闹事的囚房，饶是如此，估计此刻他们也正悔不当初呢！
是以，在这样的情况下，大家自然觉得张仁和李管教肯定关系匪浅。
如果说华国是个大世界，那这个看守所里，就是一个小世界，在这个小世界里有它自己的规则，在这里，当然不能没有拳头。
但是，最终的很多事，说了算的，也不仅仅是拳头！
物质利益永远是战胜一切的最终法宝！
看到张仁与李管教亲密无间，本着收获物质利益的原则，本来就要亲近一翻的。
万一要是能给大家改善改善生活呢，哪怕就算不改善，也别得罪了他，把原本的生活变坏，不是吗？
这才有了在实力和利益的双重效果下，那些头铺老大纷纷响应，喊着张仁为大哥。
不过到得此时，大家就真觉得张仁恐怖了，因为昨天打完人，张仁居然一点事都没有，安安稳稳的回到了牢房里休息去了，还是那些经济犯的牢房。
那里面都是些什么人物？能跟自己这些泥腿子一样吗？
而且，昨晚那两个被打成重伤的人，此时已经都在住院了，就算轻一些的那人，也是脖子上缠满绷带，张仁还是一点事没有，这就不得不让人猜测，张仁这家伙的背景，是不是有些深厚的吓人了？
兼之他拳头如此硬朗，任谁也都不免有些担心，被他无缘无故的揍一顿！毕竟人家打人没事呀……
怀着这样忐忑的心情，奇奇怪怪的想法，才会有了张仁现在的威严，让大家见到他如同见到瘟神一般的情况。
红头发的大学生刘威，挂着一脸沮丧的苦瓜脸，对王业说道：
“兄弟，我看你混的风生水起，可苦了我了啊！”
“哦？怎么了，威子，发生什么事了？”
“唉，你不知道，刚才刚起来叠被子，就被人爆揍了一顿，非说要把那被子叠的见棱见角啊，我擦，比军训时候还严格好几倍，我真……，叠了好几次，被三铺的老大，踢翻了好几次……”
由于这一晚上，大家与他说话的时候，总要带上几句脏话，此时刘威也不免如此起来。（刚才说的话，作者已经删减了他很多的脏话，大家可以自行脑补！）
要说他们在大学里，虽然也会说脏话，却也没有一句话，半句都是爹妈娘槽的时候。
“是么，威子，忍忍吧，谁让咱们进来了呢，我那边还好一点，不过早上也是被骂了一顿，最后还成，被子到是让其他牢友帮忙给叠了。”王业见同学如此凄惨，也不好太过显摆自己，只能委婉的侧面表达一下，自己的牛鼻之处。
不能彰显自己如此伟大，吊打其他同学，王业颇有一种锦衣夜行之感，那感觉就像是得了便秘，拉得不够痛快，憋屈的很。
当然，更憋屈的还是刘威，听完这话，他很是不想再和这位昔日的好同学聊监狱风云了，人家是监狱风神，自己是监狱疯狗，怎么聊！聊什么！
旁边头发有些偏黄，脸上带着淤青的曲文，叹了一口气说：
“兄弟们，这些都特么是小事，被打一顿也就算了，我都习惯了，我就是想向大家取取经啊！我那屋的头铺说了，一会轮流上厕所，特么的，上厕所的时间是有限制的啊，不管大号小号，统统就是一分钟！”
他顿了顿，颇为急迫的说：“哥几个，你们上厕所有什么秘诀不！我有痔疮啊！平常一蹲就是半小时起步，我该怎么办？”
唯一头发正常，黑色发质的周汉，听到这话，面无表情的脸皮不自主的跳了跳，也是一脸期盼的看着刘威和王业！
因为他虽然没对大家说自己的事，但他的情况也是如此！
殊不知十男九痔，刘威一听这话，好悬没吓的背过气去，他面露焦急，很是激动的问道：“什么？这是真的吗？”
“天啊，还让不让我活了，我发誓，出去以后，一定重新做人！绝对不再进来了！以后谁在跟我牛逼，我都装孙子！”
刘威刚不自禁的失声哀嚎，大声怪叫了一下，便听身后传来了一声低吼。
“那边是谁，特么的！闭嘴，叫唤什么呢！刚才老大说的话没听到吗！”
随后，他的后腰眼位置，立刻就被人狠狠的踹了一脚，刘威向前一个趔趄，打着摆子晃了好久，才站稳身形，差点没摔在地上。
而他却不敢回头看一眼，只能在心里兀自叹息。
一众人打完水后，回到了自己的牢房监室，等头铺大哥们洗完脸，就到了轮流上厕所的时间，除了王业，剩下三名同学都是眉头狂跳，紧张的根本就没拉出来！
所以，要在看守所里生活，别地不说，光是这件事也得经过一番训练才能适应得了。
时间推移，天光亮起，明朗蔚蓝的天空，清爽新鲜的空气。
点点的曙光透过窗口的铁栅栏钻进牢房监舍，让牢房内渐渐温暖而又阳光起来。
一名囚犯从暖气片后面抽出两块破抹布，扔给红发刘威一块，在洗过脸的水盆里投了投，然后拧干，踢了刘威一脚，示意他趴下，一起擦起地面。
刘威哭丧着脸，注意到，那名囚犯擦地擦的非常仔细和认真！
哪怕地面上根本就一点灰尘都没有，然而，那个囚犯也要非常认真用力的擦拭。
见红发刘威在看他。
那囚犯笑了笑，低声对他说道：“小子，我叫谭亮，你认真点，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看守所里很多规矩都得新人自己摸索，毕竟教会徒弟，饿死师傅，他们这层，都是老囚犯了，以前被欺负的人难得有新人到，来分担自己的痛楚。
新人犯错越多，自己的问题肯定越少，本着这样的原则，根本没人愿意分享那些实践经验，这可都是血泪铸就的经验呀，宝贵的很。
猴子跳下炕，开始检查起他俩的工作，他是这屋子里的三铺，头铺是黑哥，二铺是一个人很话不多的中年人，见到猴子，红发刘威赶紧趴在地上，假惺惺的擦起来堪比他们全校卫生模范房间的地面！
可还没擦几下，便被猴子一脚踢翻，用脚指了指几个地方，那里干净的都快能当镜子了，红发刘威可不敢反抗，赶紧擦了起来。
原来，擦地的目的不在于干不干净，而在于练就新人，让你服水土，哪怕有一寸地面没擦到，也会对新人拳脚伺候。
红发刘威老老实实地在本来就干干净净的地面上，撅着屁股，徒劳无功的蹭起来。
而张仁那边，已经开始清洁自己的个人卫生了，拿着昨天王主任送给自己的塑料缸子，牙刷等物，简单的清洁起来。
没刷两口，喷出一嘴的毛渣子，一拳砸烂了牙刷！暗骂一句：“假冒伪劣产品害死人，这帮奸商最该死！要不是之前‘迦老得儿’那孙子，卖我伪劣的指南针，我能遇到沙暴么！”
他不知道，哪怕是这些假冒伪劣产品，在看守所的小卖店里，也是贵的吓人，几乎是外面正品好货的二三倍价格了！
到了吃早饭地时候。
一名长发飘飘，自信无比的胖子，穿着一件已经都快变成黑色的‘白大褂’，推着餐车顺着甬道，给每一个监室发饭。
车上两个黑油油、脏兮兮的大铁皮桶，一个桶里是棒茬子粥，一个桶里是菜窝头。
那个爱用飘柔的胖子手里拿着大瓢，威风八面，俯视着牢房里的每一个囚犯，在他心中，他就是囚犯们的主宰、囚犯们的天！
轮到张仁这个号房打饭时，胖大厨一改冷酷的龙傲天面相，笑呵呵的在铁皮桶里翻找了半天，居然拿出了热乎乎的白面馒头，还从里面找出了一个白色餐盒，里面装着被葱油煸炒过的小咸菜和红扑扑的酱豆腐，看着让人不由的味蕾大动，直咽口水。
张仁拿着饭盆，在大厨有些发愣的目光中，拿了好几个馒头和满满一碗粥，坐在桌子上“唏哩呼噜”的吃了起来。
反观红发刘威，黄发曲文，黑发周浩，三人，大家或站或蹲的在刚刚十多个人上过大号的厕所旁，就这闻之欲吐的骚臭之气，吃着很少的粥和窝头，简直是不可同日而语。
佛系的清心寡欲，终究是抵不过王图霸业!
张仁也看到了不远处的牢房里，大家吃饭的样子，再看看自己这间牢房，几个人细嚼慢咽，斯斯文文的样子，这到让他有些心有所感，觉得以后也应该多赚点钱才是。
红发刘威几人都是本地人，家境不错，从小就没吃过粗粮，不过由于太饿了，倒是也能吃的习惯，只是周围环境的味道太过让人亢奋而已。
几人三下五除二的便消灭了自己手上的一小碗清粥和两粒窝头。
抬头一看，才发现众囚犯喝粥都是转着圈的，一小口一小口地抿，就像在王母娘娘的蟠桃会上，品鉴享受琼浆玉液，而小窝窝头，则更是用指甲掰成很小的一粒，才掐着往嘴里送，表情享受的让刘威都以为，他们似乎正在吃九转金丹呢。
红发刘威有些极度不解，这是在干嘛……
“傻子，着什么急！”，与他擦地的囚犯撇了刘威一眼，说道：“这号子里，啥也没有，就是时间有的是！”
“啪！”这囚犯后脑勺立刻挨了猴子的一巴掌：“吃你个狗ri的仙人板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