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有没有光？
“为吗进来的？”
大通铺的尽头，一个黝黑如铁塔的男子，慢条斯理、懒懒散散地问了一句。
红头发的年轻人没有说话，紧张的情绪让他有些发愣。
“老大叫你呢，东西放下，快过去！”离他比较近的炕上，有人伸出一脚，踹在他的屁股之上。
红发年轻人赶紧忍着屁股上的疼痛，把东西直接摞在地上，走到了叫“老黑”的男子身边，还没说话。
立刻又有人一脚踹在身上。
“蹲下说话！怎么一点规矩都没有？第一次进来的吗！”
红发年轻人赶紧蹲在地上，他知道在这儿可耍不得横，看看周围的凶神恶煞，刚一犹豫，准备怎么开口介绍自己，就有一个人跳了下来，身形矫捷，猛的一拳打在他的胸腹之间位置。
“呃！”
红发年轻人闷哼一声，一下子就半跪在地，一手捂着腹部，一手撑着地面，痛得喘不上气来。
“马德，年纪轻轻不学好！这么点岁数就进看守所，不管你外面是干什么的，进来就得守这里的规矩，懂不懂？怎么着，看什么看，不服？”
又是一拳下去。
“不服就起来跟我练练！”打他的人有些不屑，看着红发年轻人说了一句。
旁边土炕上的几个大汉，也不怀好意的看着年轻人冷笑。
“想吐？不许吐！给我憋回去，不然，你信不信，我让你怎么吐出来的，就给我怎么舔回去！”
红发年轻人只得蹲在地上干呕了一阵。
冷汗流淌！
他缓缓抬起头来，仰视着坐在铺上的众人。
都是一些很普通的脸孔，有的脸上略微带了点横肉，有的则眼神里带着些鄙视，还有一些则是似笑非笑的神情。
不过这些人都有一个特点，就是都不如自己帅！
当然，除了这点外，他们还都有着一块块凸起的肌肉，这完全能说明，这些‘丑人们’有着过剩的精力。
真是天降横祸啊！悔不该干违反的事啊！
红发年轻人一阵悔恨，而后又想到，好汉不吃眼前亏，军队里还欺负新兵呢，职场里还欺负小白呢，哪怕是刚刚上大一的新生，还不是被自己这些老生欺负，更何况，这里是“号子”。
早就听几个在校内校外都混的特别开，巨牛掰的学长们说过，这看守所里是有规矩的，进来就得“服水土”和“过堂”，撑不下去可能一辈子就交待在这了。
看来这就是所谓的“过堂”了，果然和水浒传里的过堂一样！不论三七二十一，上来先是一顿杀威棒呀！
他深深的喘息了几下，向那明显是头铺的黝黑男人，高声叫了一声：“大哥！”
“哦，因为什么事进来的？”
“打、打架……”
红发年轻人说完后，忽然挺了挺胸膛，那上面有一只好似鬼脸的纹身，顶部刚好从囚服的领口处，若有若无的显露出来。
“哈哈哈哈……”
一众囚犯则哈哈大笑起来，看红发年轻人的眼神满是揶揄，红发年轻人很是不解。
他从那几个学长嘴里，也听说过，打架这种事在号子里很常见。
一般情况，大家知道是因为打架进来的，“过堂”时候，也都会放水一些，毕竟能打架的，都是脾气不好的主儿，号子里的人也多少会给些面子。
可红发年轻人不知道的是，整个看守所里，一共两栋楼，每栋都是最高三层，虽然犯人都是打散分配，但一些穷凶极恶，或者是老罪犯们还是都被关在了二栋的二、三层里。
要说起来，他们几人也是因为张仁的原因，才被分配的这里来的。
二栋的三层最深处有几间牢房，是这个看守所里，特殊的存在，那里关押的，不是什么已经定罪待转的死刑犯，也不是什么不服管教、特立独行的老油条。
那里关押的，都是一些财力深厚的经济犯。
这些经济犯大多都是已经差不多被定罪，却一直不服，正在上诉的存在，也有做了某些事，正在被雪藏的存在，更有甚者是为躲避某些凶险，潜藏在这里避难的存在。
他们有省里超级企业的老总，有初期资本市场的弄潮儿，也有一些跨国企业集团的领导层，这些人有没有冤假错案不好说。
但由于他们的财力确实太过雄厚，而且以前又都身居高位。
对待起来，自然不能向那些偷鸡摸狗之辈一般，该有的特殊照顾，还是会有的，这到确实不是违法违纪行为。
而是对这些纵然有错，却难以掩饰他们为华国经济发展甚至国家发展做出的贡献，所该有的一点点尊重而已。
是以那最深处根本不是什么地狱深渊，反而是看守所里最好、最舒服的地方。
当然，这种地方能放在三层，一群穷凶极恶的老罪犯深处，倒也深蕴了物极必反的原则。
张仁的寻衅滋事罪，自然不可能被分配到这里，假如一个人到了三层，就有些太不合乎常理了，这也是之前王主任担心的地方，怕万一真要是查起来，对他的师傅老郑民警太过不利。
而此时，刚刚正好又有一个群殴的违法行为出现，群殴嘛，自然人多，正好就让张仁的分配有机可乘起来，能找到理由来掩盖。
王主任安排这所有的人去二栋三层，录入系统里的原因，就是因为这个三层的空位多，其他楼层的空位少。
要知道，看守所虽然有两栋楼，每栋都是三层，床位却很是紧张的，一些酒驾的，无照驾驶的，这种简单且巨多的交通违法犯人，在交通队处理完后，交通队那边预约看守所位置，排队排的都已经到了半年之后了。
为此，看守所都已经在筹划建设第三栋楼了，所以床位有限，确实是可以来说的点。
而五个人一起分配到一个楼层里，事后万一有人问起，解释起来也好说，因为几个人来看守所的时间是晚上，刚好大家都在加班交接，有些着急想回家，便偷了点懒，省了点事。
这样一来，事件的性质上，就从一个稍微有一点点违纪的行为，转变成了只是大家工作累了，着急回家的工作态度消极行为。
所以说，也是因为张仁，这几个年轻人才算是倒了大霉。
“具体点。”
“我、我和三个同学，把一个大二的学生打了，没收住手，那个人好像、好像伤的挺重的……”红发年轻人有些弱弱的说道，面上带着无尽的悔恨。
黝黑的头铺‘老黑’则嘿嘿一笑，“猴子，你给他普普法。”
而后忽然又陷入了沉思，能做头铺，固然身体要出色，脑袋也不可能是一根筋，别看老黑和铁塔一般，心思却也是机敏，时常分析问题，不过想了半天。
还是有些不太明白，这种家伙怎么会分配到三层来，要知道，这里可以算是整个看守所里，最凶残的地方了。
一栋的一二层，才是这种小打小闹的家伙，该去的地方，哪怕是这栋楼的一层，都比这里的氛围要好上一些。
像此楼的一层，虽然也有头铺，可简直就差的太远！
有些想不明白，老黑索性就摇了摇头，跟他有什么关系呢，咸吃萝卜淡操心！
“普通打架斗殴,按治安管理处罚法,进行治安处罚,如罚款,拘留等。如果造成轻伤以上后果,则按故意伤害罪论处。具体量刑参看刑法的规定。如果是群殴,造成的后果由主要参与者和造成严重后果的人负责;如果是个人的斗殴行为,造成轻伤是要按故意伤害罪论处的,轻伤的话,应当是3年以下有期徒刑、管制或拘役……”
在老黑旁边，有些稍微瘦一点的猴子还没说完，老黑一脚就踹到他的身上，把还在嘴巴里，嘚吧嘚吧不停的男人，直接踢翻到了地上。
“你没听这家伙刚刚就说了是群殴吗，还特么嘚吧嘚吧的背书，脑子让门挤了不成？”
虽然楼道里有一点点吵闹，不过由于位置不太近，他们这间牢房的门口是看不到张仁那边发生的事，所以老黑还不知道，此刻已经有人脑袋被门给挤了，还是铁栅栏门……
“大哥，对不起，是我卖弄风骚了……”猴子被踢翻在地，也不恼怒，对着老黑有些讪讪的说道。
“滚一边去……”
猴子赶紧连声说了好几句“是是是”，闪到了一旁。
这让那红发年轻人更是害怕万分，惊恐莫名！咽了口唾沫，暗自想到：这、这什么地方，怎么画风与安定和谐的社会如此不符！莫不是异世界不成！
怎么感觉这里人人都是七龙珠里的短笛大魔王！动不动的就是拳打脚踢！毁灭地球！
“你是个大学生？头回进来吧？”
“是的！老大！”红发年轻人赶紧停止自己臆想，连忙称是。
“叫什么？”
“刘威……”
“小弟叫刘威，初来乍到，还请诸位大哥多多关照。”叫刘威的红发年轻人，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免得这帮暴力份子再对他施暴，给他一顿老拳。
刚才那两拳把他打的不清，现在还想吐呢，也把他彻底打醒了！不管之前的学长怎么说的，这地方确实不是人待的，得赶紧想办法让家里人救他出去才好！
他算是明白了，在这地方，你就是浑身武艺也别逞能逞强，好汉难敌四手啊，就算你一个能打八个，又能怎么样，总不能你24小时不睡觉吧！
在这里逞能，那就是装13。
好汉还不吃眼前亏呢！
不过他肯定没想到外面有个叫张仁的小子，年龄比自己还小很多，却已经在这里成功的完成了一次装13的事件……
让好几间牢房的囚犯们，都变成了和他一样，老实的与鹌鹑无二，毫无办法可言，只能任人揉捏……
没办法，实力差距太大了……
关键张仁这小子，还有点太过暴力，就像是弗利萨大人的到来一样，让一群短笛大魔王都只能冷汗直流，瑟瑟发抖。
感觉只要是张仁一个犀利的眼神，对面就能被打爆一般。
这让大家都快吓尿了！
老黑阴恻恻地笑了一下：“这种地方，谈不上谁照顾谁，你是大学生，应该比较聪明，自己有点眼力见，就会少惹很多的麻烦，你还没被量刑，我也不管你怎么就进了我们这间牢房，实话告诉你，我们这些个兄弟，可不是什么小偷小摸的小家伙。”
“你以后就叫我黑哥吧，我在这三层，也算是能说得上话的，今天就这样了，明天猴子会给你讲讲这里边都有哪些规矩。”
老黑摆了摆手，“去吧，上茅房那边待着，墙上有监规和作息时间表，你有空看看，你是大学生，背东西快，后天，你要给我把监规背的倒背如流才行，不然，嘿嘿……”
耍完威风后，老黑便不再搭理这个叫刘威的年轻学生，又自顾自的扣起了脚丫子上的老皮，一众囚犯也都在炕上或作或躺起来。
那边猴子又窜回了大炕之上，对着还在发呆的刘威踢了一脚，指了指他的领口，说道：“娃儿，你胸口有纹身噻，黑涩会？”
刘威不好意思的摇了摇头，羞愧之心让他很想把脑袋扎进裤裆里。
猴子撇了撇嘴，冒出一句：“真是个怂憨，晚上你值守。”
“什么是值守？”
“你瓜娃看墙上的字，不认识噻？脑壳子里有屎？”
刘威赶紧走到大通铺的最外面，这里有一道半人高的矮墙，旁边墙壁上贴着监规，一走到墙边，一股浓厚的尿臊味就扑面而来，差点没把他熏晕在地上，强忍着肚子里的一阵反胃，看了看矮墙里面，一个蹲坑映入眼帘。
显然，这里就是茅房……
刘威不理会茅房的好坏，看起墙上的监规，找到了所谓的值守，是说每天晚上都需要两个人来执勤站岗，不能睡觉，要站在牢房内的通铺对面，看着大家。
同时也能让栅栏门外，夜间巡视的人，可以一眼看到有人在值守，此间牢房没什么异常……
监规里说值守人员每3个小时轮换一次，刘威偷偷的看了看通铺上，那有如斯巴达300勇士一般的众多囚犯，也明白这些人估计没人会和他轮换的意思……
刘威只好皱起眉头，无聊的蔫头耷拉脑，看着屋顶上发呆。
房顶吊挂着的满是泥渍的白炽灯泡，看起来倒是挺亮的，证明瓦数不低。
可此刻的刘威却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周围如此的黑暗和寒冷，没有一点的光！
与他境遇差不多的同学‘曲文’，此刻正坐在最靠边的土炕之上，虽说是土炕，但却异常的干净。
土炕表面只垫了几张已经软塌的纸壳子，躺上一会就会阴冷潮湿，他的被子已经被头铺大哥收走了，当成褥子垫着了。
而自己刚刚被打翻在所谓的厕所时，也注意到了那里虽然味道奇臭无比，地面却是特别干净，不说流光镜滑，但手按在上面，也是一点灰尘都没有的样子。
想来，每天都会有人非常勤快的去打扫这里，而无疑，明天打扫的人就是自己。
一时间，曲文也是站在厕所附近，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只觉得这个世界，没有光！
在当第三名同学‘周汉’，也觉得世界没有光芒之时，最后一名同学‘王业’却觉得这个世界，真的有光！
同牢房的那些囚犯门，即使一个个面相凶狠，但他们对自己，却是真的好！
头铺的大佬并没为难自己什么，反而一脚踢翻了一名其他小弟，让那人滚蛋，腾出了不错的位置给自己！
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老大就已经说明，什么站岗值守、擦地洗厕所这些事，完完全全都不需要他干。
王业不傻，他知道这些都是拜刚才的那名老大张仁所赐，他有些后悔把那块价值好几千的手表送给了李管教，很明显，那个李管教收完手表之后，就是太监的故事，下面没了……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送给张仁呢，王业发誓，如果自己能这么安稳的一直到出去，他一定要感谢张仁，送给张仁一块同样的手表才行！
而此刻张仁哪会关注这些，他已经在一间牢房里，看着自己的手掌发起呆来,看着那莫名的疤痕，似乎……似乎是发觉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