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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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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禛检查完尸体,又去西次间的架子床床下探了探。

    床底下空空荡荡,连灰尘都没有,的确难以佐证秦祎曾经藏在那里。

    从室内出来时,捕快已经带着秦祎丢掉的东西回来了。

    粘屎的鞋子,发簪、网巾、扇子,依次散落在大石头到小院子的路上。

    完全符合秦禛关于秦祎被人大头朝下带到院子里的推断。

    那么问题来了。

    如果她的推断不对,秦祎还是杀人凶手,众人就要思考如下:秦祎为何要一边走一边扔掉这些,披头散发地来到这里呢?

    安顺郡王道:“遇到蔡姑娘后,秦二少太过性急,一时顾不得还在林子里,所以……”

    这太不符合逻辑,他自己都说不下去了。

    睿王世子道:“这又不是他家,绝无这种可能。”

    一干人看向正和嬷嬷说悄悄话的大长公主。

    秦越山按住秦禛的肩头,问道:“珍珍,有发现吗?”

    秦祎也满怀期待地看着秦禛。

    秦禛自信地说道:“祖父放心,我大概知道凶手是谁,绝不是二哥。”

    铜钱兴奋地推推秦祎的椅子,“少爷听见了吗,二姑娘找到凶手了!”

    秦祎靠在椅子上,眼望天空,泪流满面,“如果妹妹能救我,日后她要我往东,我绝不往西。”

    秦禛微微一笑,“但愿二哥说到做到。”

    “呵~”昭王哂笑一声,“秦二姑娘不妨说说看,凶手到底是谁?”

    眼下除了从犯罪现场离开的秦祎,捕快们没找到任何有关凶手的蛛丝马迹。

    虽然他也觉得秦祎不是凶手,但秦禛如此笃定,未免太过夸张。

    秦禛道:“首先,如果所有人都没看到凶手,说明凶手熟悉这里。他熟悉妈妈们做事的规律,可以完美地避开时间证人;他熟悉竹林里的地势地形,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出这里。”

    “而这些,我二哥都做不到,他第一次来,甚至还大喇喇地走出这里,被妈妈们捉了个正着。”

    昭王道:“他蠢呗,又或者被打破了脑袋,恍恍惚惚,忘了自己杀过人。”他想逼一逼秦禛,看看她到底掌握了什么关键线索。

    “昭王主管六扇门,如果总是这样办案,只怕……六扇门的冤死者一定不少吧。”秦禛被他激得牙尖嘴利,寸步不让。

    昭王脸上的笑意缓缓沉了下去。

    秦越山道:“珍珍不可胡说,快道歉!”

    秦禛直视昭王,抬高了下巴。

    昭王一摆手,“比起虚情假意地道歉,本王更希望看到秦捕快给出有力的证据。”

    捕快就捕快,低人一等吗?

    秦禛不想理他,问粗使妈妈,“敢问妈妈,这里有隐蔽的小路吗?”

    那妈妈道:“院子后面有一条,比较窄,容易刮衣服,平常没什么人走。”

    秦禛再问,“被害人和凶手什么时候来这里不会被人发现?换句话说,妈妈们什么时候离开这里的?”

    另一个妈妈道:“今天厨房人手不够,客人一上来我们就去帮忙了,上好菜了才回。另外,竹林茂密,瓜田李下的,客人们大多不会到这儿来,一般都去亭子里。”

    秦禛谢过她,对霍子清说道:“霍大人,凶手来这里的时间应该是两处凉亭的客人未散之时,离开是在宴会开始前夕。小女想看看院子后面,您要一起吗?”

    霍子清看看大长公主,后者的脸色难看极了,对他的示意毫无反应。

    昭王道:“本王随你走一趟。”

    安顺郡王道:“本王也去。”

    ……

    路径狭窄,且需要勘验,去的人数不宜太多。

    两位王爷,霍大人,秦越山,秦禛,再加上一个妈妈。

    六人在妈妈的带领下绕过小院,沿碎石铺就的小路往西北方向走。

    小路两侧的竹子长势旺盛,有些斜着长的竹枝压得很低,一不小心就会撞到发髻。

    秦禛仔细查看每支竹子和每根树枝,一直到竹林边缘,也依然没有任何发现。

    安顺郡王道:“什么都没有嘛,秦二姑娘要看什么?”

    “请王爷稍安勿躁。”秦禛的目光落在小径尽头。

    那里种着一大簇迎春花,尽管被修剪过,但路还是被挡住了大半,地上还落着几片新鲜的叶子。

    秦禛在断掉的枝条上寻找片刻,最后在她腰部的高度上发现一根短且细的纤维——因为太细,几乎看不出颜色。

    昭王就在她后面,看得分明,“这未必是凶手留下的。即便是,那人也未必肯承认。”

    秦禛道:“这只能是凶手留下的。”

    昭王挑眉,“你打算诈他一诈?”他反应极快。

    “是的。”秦禛把这根枝条折下来,交给琉璃保管,问领路的妈妈,“离这里最近的净房在哪儿?”

    妈妈比划了几下,“竹里馆就有,往东走二十丈一个,往西走三十多丈还有一个。”

    秦禛点点头,“都有人伺候吗?”

    妈妈道:“有的,一直都有。”

    秦禛就朝西边走了过去。

    其他人立刻跟上。

    粗使丫头就守在门口。

    秦禛问她:“从上午九点之后,你都记得谁来过茅房吗?”

    小丫头摇摇头。

    安顺郡王道:“她一个小丫头能认识谁,秦二姑娘就不要拖延时间了吧。”

    秦禛凑到小丫头耳边,耳语道:“你认识武安侯世子,或者武安侯世子的小厮吗?他穿着褐色短打,眼睛细长,嘴唇极薄……”

    小丫头先是摇头,听到“眼睛细长”时抚了下掌,“哎呀,确实有这么个人,他最后一个来的,还要了澡豆,洗了两遍手呢。”

    秦禛转身看向昭王,“我没有猜错,凶手确实找到了,如果参加宴会的人还在,马上就可以破案了。”

    昭王道:“放心,一个没走。”

    安顺郡王道:“秦二快说,到底是哪个?”

    “抱歉,暂时还不能说。”秦禛对小丫头说道,“你跟我们走一趟。”

    大家原路返回竹里馆。

    此时,大长公主的姑爷已经到了,他垂着头站在大长公主面前,神色极为沮丧。

    大长公主倒是振作了一些,主动问昭王,“怎么样,有发现吗?”

    昭王道:“秦二姑娘找到凶手了。”

    大长公主点点头,问秦禛:“你说,到底是谁?”

    秦禛道:“小女恳请大长公主移驾,我们一起去花厅把凶手找出来。而且……我需要我二哥帮忙,届时大家对他说的话最好不要有任何质疑,否则可能功亏一篑。”

    大长公主道:“好,都依你。”

    蔡文心的父亲摇了摇头,“母亲,不然算了吧,是小婿没有教好她,就这么安生地去了也好。”

    “你混账!”大长公主怒不可遏,手高高地举起来,片刻后又放下了,“她纵使有错,也是本宫的外孙女,绝不能死得不明不白,本宫一定要查明真相,找到凶手。”

    “是是是。”蔡文心的父亲一叠声地应下,“小婿受教。”

    大长公主别开脸,“罢了,你早已再娶,如今文心也去了,我们两家的姻亲关系到此为止。”

    ……

    花厅里。

    贵妇人和少男少女们一面窃窃私语,一面望眼欲穿。

    大长公主带着一干人返回时,屋子里陡然安静了下来。

    霍子清把案情简单介绍了一遍,最后说道:“凶手就在这里,秦二姑娘已经找到了他们。”

    “他们?”

    “是谁?”

    “反正不是我。”

    “也不是我。”

    “太可怕了。”

    “她一个姑娘家,能找到凶手?”

    “就是呢,不可能吧。”

    ……

    人们又议论了起来。

    “秦二僭越了。”秦禛越众而出,“请大家安静一下。”

    一干人纷纷看向她,秦禛也看向一干人,从西到东,审视的目光在每一个人脸上缓慢掠过。

    经过武安侯世子,以及他身后的小厮时,前者不自觉地与她对视,寸步不让,后者低下头,攥起了拳头。

    秦禛看完一圈,说道:“凶手在竹里馆杀人,从后面小径匆忙离开,回到了这里。”

    她举起那段树枝,“他自以为天衣无缝,实际上漏洞百出,这根枝条上留下了凶手刮断的丝线,只要检查一下大家的衣裳,我们就知道他是谁了。”

    她此言一出,武安侯世子的小厮便不安地看向他家主子的腰臀部,武安侯世子回头警告地看一眼,又马上转了回去。

    这个动作看似不大,但已经入了有心人的眼帘。

    众人骚动起来了。

    “这样也行?那赶紧给小爷瞧瞧,衣裳是不是抽丝了?”

    “瞧什么瞧,万一赖上就麻烦了。”

    “哪有这样断案的,太儿戏吧?”

    ……

    大概是担心被冤枉,有人立刻站了出来,问道:“秦二姑娘,衣服被树枝刮出丝不是很正常吗?”

    秦禛道:“平时或许是正常的,但今时今日很不寻常。结合诸位刚刚的表现,答案已然呼之欲出。”

    武安侯世子和小厮的身形一起朝最近的出口动了动。

    又有人说道:“光凭一根丝线只怕难以服众。既然霍大人来了,还是请霍大人说一说吧。”

    秦禛道:“大家不要心急,我这还有两个证人。”

    她把小丫头推出来,“最后一个去净房,并要澡豆洗两遍手的人,你以为你能侥幸逃脱吗?猥亵尸体,简直丧心病狂!”

    那小厮汗如雨下,人也晃了晃。

    武安侯世子变了脸色。

    秦禛冷笑道:“武安侯世子,你和被害人的私情我已经知道了。”

    “你胡说!”武安侯世子断喝一声。

    秦禛走了过去,“胡不胡说,一看衣裳便知。”

    武安侯世子道:“我的衣裳是在栏杆上刮到的,你休想血口喷人。我带了衣裳,心里若是有鬼,早就换了。”

    秦禛道:“换了衣裳就更说明你做贼心虚。而且,只要我询问大家,就一定会有很多人告诉我,在某一段时间内,他们都没和你在一起。”

    “确实,从他离开湖心亭,我就一直没看见他。”

    “我也没有。”

    “我也没有。”

    ……

    那小厮趔趄了一下。

    武安侯世子道:“那又怎样?我没和大家在一起,不代表我去杀了人,更不代表我和蔡姑娘有私情。你不也没和大家一起吗,人说不定是你杀的。”

    秦禛道:“我虽没和大家一起,但我和被害没有私情。而你们有,从你们在亭子里听我弹琴时我就看出来了。”

    “你放屁。”武安侯世子大怒,“亭子里的人多了,你凭什么说我和蔡姑娘有私情。蔡姑娘虽然惨遭不幸,但这不是你侮辱她的理由。”

    秦禛忽然向侧后方退了一步,与昭王齐平,彼此距离不超过半尺,然后做了一个趴栏杆的动作。

    “你干什么?”昭王下意识地躲开半步。

    秦禛道:“就是这样,如果你和蔡姑娘没有私情,在亭子里时就不会站得那么靠近。”

    “好像有点儿道理。”

    “我记得,他们确实离得很近。”

    “这么一想,确实有点不对劲。”

    ……

    武安侯世子道:“我来这里是为了相亲,当时不过是没注意这些罢了。”

    秦禛笑了,“你不承认没关系,我们还有证人。”她给秦祎使了个眼色。

    秦祎走了出来,“我被歹人袭击,被塞到了西次间的床底下,昏迷不醒,直到听见瓷瓶碎裂的声音……”

    那小厮魂飞魄散,身体像打摆子一样。

    大长公主说道:“老十三,他们若执意不认,你就把人带走吧。”

    昭王略一颔首。

    六扇门的刑罚大抵无人愿意领教。

    屋子里安静得只有呼吸声。

    武安侯世子的喘气声粗重了起来,他后退一步,咣当一声靠在窗户上,颓然说道:“不必了,我承认,人是我杀的,我们也确实有私情。”

    他仰了仰头,“我也不想,都是她逼我的。”

    “居然真的是他。”

    “太可怕了。”

    “这位秦二不简单啊。”

    “的确的确。”

    ……

    花厅里一片哗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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