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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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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大人问道:“秦二公子为何呕吐?”

    秦祎摸上后脑勺,顿时“嘶嘶”了几声,“头痛,我头痛,呕……”

    空气越清新,臭味就越显著,一股馊酸味发散开来,把几位贵妇逼退数步。

    昭王更是直接出了大门。

    霍大人倒是安之若素,继续询问:“秦二公子为何头痛,有人袭击你了吗?”

    “可能是吧。”秦祎用袖子抹净嘴巴,振作了一下,“对,一定是有人袭击了我。”他把手指插进头发里上,然后拿出来展示给霍大人,“出血了。”

    霍大人离他不远,上前一步,看了个清楚:手上确实有血,但不多。

    他问道:“秦二公子瞧见袭击你的人的样貌了吗?”

    秦祎摇摇头,又吐了起来。

    大长公主道:“分明是你欲行不轨,行凶过程中被人击中,之后你恼羞成怒,所以才把人杀了!”

    “大长公主言之有理。”霍大人及时地拍了个马屁,又道,“秦二公子还是说实话吧,现在人赃并获,容不得你抵赖。”

    “我说的都是实话,我没杀人,没杀人!”秦祎抱着脑袋嚷嚷起来,“都说霍子清霍大人是清官,依我看,不过是个靠栽赃嫁祸才能破案的糊涂虫罢了……”

    “一一!”秦老夫人喝了一声,“有话好好说!”

    “祖母,人真不是我杀的,我都不知道死的是谁,死了几个,他们非得冤枉我,呜呜呜……”秦祎委屈地大哭起来。

    秦老夫人道:“你的小厮呢,你被人打了,他在哪里?”

    秦祎的哭声小了,目光有些茫然,“是啊,铜钱呢,他去哪儿了?”

    安顺郡王冷笑一声,“估计是主子杀了人,怕背黑锅,吓跑了吧。”

    睿王世子道:“什么样的人都有,这不无可能。”

    这时候,仵作和几个捕快从内室出来了。

    霍大人问道:“情况如何?”

    仵作道:“蔡姑娘被人用手掐死,婢女被绳子勒死,如果所料不差,大抵是腰带一类的东西。死亡时间在一个时辰之内。”

    捕快禀报道:“霍大人,屋里铺着青砖,大概刚打扫过,很干净,凶手没留下任何脚印,地面上有碎花瓶的残片,条案、八仙桌都在原处,嫌犯和死者没有打斗过的迹象。”

    也就是说,一无所获。

    霍子清挠挠头,来回踱了两步。

    安顺郡王又道:“能徒手掐死一个大活人,凶手力量不小。听说秦二少练了十几年功夫,对他来说应该不是难事。小厮见婢女砸自家主子,就用腰带把其勒死了。”

    睿王世子附和道:“一定是这样,事实非常清楚,没什么好查的。”

    他话音将落,一个太监推搡着一个小厮从林间小径上走了进来,“大长公主,这人自称是秦二公子的小厮,一直在园子里乱转。”

    “少爷!”小厮铜钱瞧见乱七八糟的秦祎,大骇,几大步扑了过去,“到底出什么事了,不是说好了在大石头那儿等小的吗?”

    秦祎道:“铜钱,你快告诉他们,我没有杀人,我只是被人打了脑袋。”

    “杀人?”铜钱顿时懵了,茫然失措地看了秦老夫人一眼。

    秦老夫人无奈地叹了一声,“你且说说,你为何离开二少爷这么久?去哪儿了?”

    铜钱道:“回老夫人的话,二少爷在林子踩了一坨屎,鞋底和鞋帮都脏了,小的就回府取鞋去了。回来后,小的在大门口被拦了一下,再进来时,小的就发现二少爷已经不在林子里了,小的在这院子外喊了两声,没人应我,就到处找,一直没找到,直到被这位公公带过来。”

    他手里拎着一个小包袱,能从外面看得出鞋的形状。

    发现尸体的粗使妈妈立刻叫了屈,“你胡说!这里每天都收拾,根本没有那等腌臜的东西!”

    霍大人道:“稍安勿躁,这等事情做不了假,一查便知。本官倒是很想知道,秦二公子为何在林子里。”

    小厮看了看秦祎,希望能得到一些提示,但秦祎摇了摇头,似乎是不想让他说,只好看向秦老夫人。

    秦老夫人道:“都这个节骨眼上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快说!”

    铜钱遂道:“二少爷说,这里没什么人看得起他,之所以来,不过是给二姑娘做个陪衬,省得尴尬罢了,与其到处赔笑脸,不如在竹林里躲会儿清净。”

    将军府式微,他这话是实情。

    安顺郡王道:“还算识时务。”

    霍大人认可地点了点头。

    秦老夫人的眼里燃起一丝希望,“如果作案的是两个人,那就绝不会是秦祎,还请霍大人明察。”

    安顺郡王道:“那可未必。他欲侮辱蔡姑娘,婢女上前施救,被他用解下来的腰带勒死,然后……呃,再掐死蔡姑娘。”

    睿王世子这次没有苟同,“敢问王爷,他勒死婢女时,蔡姑娘为何不逃,又为何不喊救命?”

    安顺郡王道:“女孩子嘛,遇到这种事吓都吓傻了,除了哭还能做什么?”

    “你胡说!”秦祎怒道,“我没有我没有!”

    大长公主逼视霍大人,“霍大人,接下来该怎么做,需要本宫教你吗?”

    “这……”霍大人迟疑不决,看向昭王,“王爷以为如何?”

    昭王不得已,又进了门,捏着鼻子说道:“这是顺天府的事,本王没有意见。”

    霍大人搓了搓手,对捕快说道:“带秦二公子回去吧。”

    “霍大人且慢。”秦越山终于赶到了,朝大长公主拱了拱手,“大长公主,秦祎绝不会做出这等丧尽天良之事,还请……”

    “秦老将军。”大长公主打断他的话,“在这个世界上,没什么事是绝对的,你的孙子杀死本宫的外孙女,本宫必须让他偿命,这就是事实。”

    “我没有!”秦祎急切地想要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再一次摔在地上,“祖父救我!”

    秦越山心疼地把秦祎扶了起来,“你快想想,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秦祎疯狂摇头,随后“哇”的一声又吐了一大口。

    秦越山焦急地说道:“你这孩子,倒是赶紧说话啊!”

    霍大人拱了拱手,“秦老将军,秦二公子始终说不出有利的辩词。下官得罪了。”

    秦越山长叹一声,“霍大人公事公办,老夫无话可说。但老夫这孙儿心地善良,不会杀人,还请大人明察秋毫……”

    “祖父,这个时候不查清楚,日后想翻案就更难了。”一个清越的女声响了起来。

    霍大人朝篱笆外看过去,只见一个穿着粉色褙子的高个少女穿过众人,朝大门口走了过来。

    秦禛的双手插在裙子的暗袋里,拖着步子不紧不慢地进了门,“祖父,二哥不是不想说,而是他的头部一度受到重创,曾经昏迷过一段时间,即便醒过来,也有近事遗忘、呕吐、头昏等症状。”

    “原来如此。”

    “这话有几分道理。”

    “难怪只会叫屈,连个囫囵话都说不出呢。”

    众人小声议论了几句。

    秦老夫人拉住秦禛,压低声音说道:“你胡闹什么,还不赶紧家去?”

    秦禛拉开她的手,走到秦越山身边,“祖父,人绝不是我二哥杀的。”

    睿王世子道:“他是你哥,你当然这么说。”

    秦祎精神了一下,抬头一看,又迅速萎靡了下去,“原来是二妹,谢谢你相信二哥。”

    秦越山道:“到底怎么回事?你快说说!”

    “祖父别慌。”秦禛稳住秦越山,对霍大人说道,“霍大人,嫌犯是小女亲二哥,血脉相连,关心则乱,还请霍大人容小女问几个疑问。”

    大长公主失去了耐心:“本宫府上发生的是凶案,不是过家家,就是你哥杀了本宫的外孙女,还有什么好说的?”

    秦禛道:“小女可以以性命担保我二哥无罪,大长公主难道不想抓住真正的凶手吗?”

    秦越山也道:“大长公主,人命关天,就听这丫头多说几句又如何?”

    “好,你说!”大长公主一挥手,“本宫倒要听听,你要如何巧舌如簧。”

    霍大人松了口气,“姑娘请讲。”

    秦禛道:“第一,我二哥头发披散,没穿鞋,可否在案发现场找找我二哥的发簪、网巾、扇子,以及鞋子。”

    先前回话的捕快摇了摇头,表示现场没有发现。

    秦禛再道:“第二,我二哥从小习武,一般来说,三个成年男子不是他对手。如今他一个人应对两名弱女子,却被伤成这样,是不是太夸张了?”

    安顺郡王道:“他对蔡姑娘欲行不轨,忙着脱衣裳,于是被婢女偷袭,这有什么不能解释的?”

    秦禛摇摇头,“王爷,如果是你,你会放着婢女不管就急着办事吗?王爷就不怕她出去喊救命,喊人支援吗?”

    “你!”安顺郡王难以反驳,只好进行人身攻击,“你还是姑娘家,这样的话居然也能脱口而出,无耻!”

    秦禛懒得理他,只看霍大人。

    霍大人点点头,“这一点本官也想过,但案发时的情形有很多因素都是常人难以理解的,比如,秦二公子当时没有想那么多,或者他一拳打晕了婢女,后来婢女醒了再袭击他,都有可能。”

    他不指出来,是因为死者身份贵重,且案发地点微妙,今日抓不到凶徒,这件案子一定会成为悬案,那样的话他就太无能了。

    另外,秦祎在案发现场被抓,想翻案也难。

    “这一点小女虽并不信服,但暂时也说得过去。”秦禛把头偏向仵作,“敢问,验尸了吗,两位受害者是否受过侵犯?除了脖子,有没有其他外伤?就像霍大人所说,有人打昏了婢女。”

    仵作道:“小人只看得到脖子上的外伤,并未检查其他。还有,就算婢女被打昏了,眼下也看不到伤情,需要等上一天。”

    给受害人掩盖遗体的妇人也道:“民女不知道有没有被……那个。”

    秦禛颔首,“最后一个问题,这里是大长公主的府邸,敢对大长公主的外孙女行凶,凶手可谓丧心病狂。我们秦家不是豪门,但漂亮婢女从来不少,我二哥虽未娶亲,也不至于如此猴急吧,霍大人不觉得他的犯罪动机太过牵强吗?霍大人为何不去验一验林子里的那坨屎,找一找他丢失的东西,推断一下他到底怎么来的小院。”

    她很明白,尽管这位霍大人没说什么结论性语言,当即认定秦祎犯案,但也没反驳安顺郡王和睿王世子,这说明他基本上认同他们的看法。

    或者,他打的就是找替罪羊的主意——毕竟,这是大长公主府,来宾非富即贵,调查很难进行下去。

    秦禛的这番话极为大胆,现场鸦雀无声。

    秦越山和秦老夫人的脸一起红了。

    “妹妹,好妹妹……”秦祎哽咽了起来,“二哥没那么混账,真不是二哥干的。”

    隔了一会儿,秦越山佝偻的腰挺直了,说道:“大长公主,霍大人,是不是派人在林中找找,看看我孙儿的这些东西到底落在哪里了?”

    秦禛道:“只要找到这些东西,就说明我二哥所言非虚,他一定是被人打得昏死过去,大头朝下扛到这个院子里的。”

    说到这里,她朝大长公主跪了下去,“大长公主,为找到真凶,小女想亲自给受害人验尸,恳请大长公主同意此事。”

    大长公主斩钉截铁地拒绝:“不行,文心已经死了,本宫不能让她再遭受此等侮辱。”

    秦禛道:“如果大长公主不同意,可以放了我二哥吗?”

    “你敢跟本宫叫板?”大长公主抬手指向秦禛的鼻尖,“你还知不知道自己是谁?”

    秦禛针锋相对:“大长公主,这关乎我二哥的性命,小女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被冤枉,恳请大长公主垂怜。”

    大长公主冷哼一声,“绝无可能。”

    秦越山上前一步,正要说话,就听昭王开了口。

    他说道:“姑母,秦老将军为保大庆边疆,浴血奋战三十余年,如果姑母不同意验尸,只怕难以服众。”

    如果他不说这番话,秦越山就会自己说,届时尴尬的就是大长公主,所以,他是在替大长公主解围。

    大长公主沉默好一会儿,到底同意了。

    捕快们搜索整个竹林,小厮铜钱也跟了过去。

    秦禛让大长公主派一名嬷嬷跟着,进入室内,进行尸表检验。

    东次间陈列丰满,除那只花瓶残骸,确实没有其他可疑痕迹。

    有两具尸体,一具在床上,一具在窗下,被两张锦被盖着。

    秦禛先看床上的受害人。

    女子很美,虽然死了,却也能想见活着时的风采。

    她遗憾地叹了一声,开始检查。

    其口唇和十指发绀,身下有臭气,眼结合膜下有出血。

    角膜透明。

    这说明受害人确实死于机械性窒息,且刚死不久。

    确如仵作所言,除脖颈处明显的捏痕外,没有别的外伤。

    □□没有精、液,□□是陈旧性伤痕,这说明蔡文心生前并非处子之身,死亡之前,不曾与人发生过某种床上行为。

    床下扔着两套衣裳。一套是杏色,质量极好;一套是青色,质量一般,明显为婢女的衣裳。

    秦禛认得那套杏色的,在六角亭弹琴时,衣裳的主人曾和另一位男子并肩站在栏杆旁。

    婢女是被勒死的,□□有新鲜的撕裂伤,但里面没有精、液,也几乎没有出血,这说明伤口是死后造成的。

    秦禛一边检查一边给嬷嬷做了细致的讲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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