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豪门诡事
周济生带着许丽婉回来的那天，江陵正是梅雨季节，淅淅沥沥的阴雨已经下了半个月了，天气湿冷湿冷的，这种天气，热一点都不舒服，屋里屋外没有一处是干的。周济生和周夫人第一次见面是在佛堂。当时已经得到消息的周夫人听说丈夫死而复生又回来了，惊奇又兴奋，但管家第二句却是老爷还带回来一个年轻的二太太，周夫人刚迈出去脚的又缩了回去。
当周济生来佛堂的时候，周夫人就像平常一样跪坐在蒲团上，碾着佛珠，闭着眼睛念经。
周济生从背后默默地看着这个女人，这是他儿子的母亲，也是周公馆的当家主母，她曾经与他共同走过风风雨雨二十年的时光，他说不清自己对这个女人的感觉，爱，早就没有了，恨？经历了“生死离别”，有过的恨也已经烟消云散，亲情，应该他们之间仅剩的感情了。
“你竟然没死？”周夫人闭着眼睛开了口。
“我没死！我活着回来了！是回来报仇的！”
周夫人睁开了眼睛，她缓缓站起来，转身看向周济生。
两人隔着佛堂缭绕的烟雾相对而视。几十年的岁月，一年的生死离别，所有的爱恨情仇，在这一刻，都化作泪眼相望。
“济生！”周夫人动情呼唤。
“如玉！”
但两人最终并没有走向对方，而是在刹那的动情之后很快平静下来，即使是阴阳两隔之后，他们之间几十年的裂痕已经深得无法跨越。
“回来就好！”周夫人转身面向佛像，“最近总是听到喜鹊的叫声，我估摸着家里可能会发生喜事，没想到是你回来了，没死就好，最近有一件事正好困扰我，你回来的正好。”
“什么事？”周济生看着周夫人的背影。
“你走这一年，这件事一直困扰我，孩子们都大了，是时候考虑家产分家产了，可是，周易怎么办？”
周济生一窒。
“总不能让一个来历不明的孩子和奇儿言儿平分家产吧？你抱他回周公馆的时候，我就提过这事，当时你说看看他的天资，他小时候是很招人稀罕，可是现在，你最宠爱的小儿子，就是一个好吃懒做的纨绔子弟，周公馆已经把他养歪了！我不可能把周家的家产分给他！可是你回来了，我就得问过你的意见！”
周济生沉着脸：“这事从长计议，我有点累，明天再说吧！”
周济生说完就走出了佛堂。但他没有发现，在墙角处藏着一个人。
等周济生背影消失，玉茹从墙角处走了出来。她是来找周夫人的，没想到窃听到了她不应该听到的隐情。
周家最得宠的小儿子，比周奇周言更像公子哥的周易，竟然不是周家的亲生骨肉，而是一个来路不明的野种！？
嫁进来就没有生下一男半女的玉茹自诩掌握了周公馆这个惊天秘密，她兴奋不已，她和李清山的奸情如果有一天暴露了，这就是她的筹码。玉茹一直藏着这个秘密没有声张。但今晚，她隔着门听到了李青山透露的周公馆的另一个秘密：周夫人的贴身女佣，那个长着一张扑克牌脸的冷美人张影，年轻的时候竟然和周济生相爱过，而且在周夫人设计下被人轮奸了，那她为什么一年以后，来周公馆做了周夫人的贴身女佣？很多人都知道张影原来是民生医院的护士，医学院护理专业毕业的才女。
这里面一定有不被外人所知的重大隐情，甚至是见不得人的交易，不然不会这么蹊跷。这和周易的身世有没有关系？难道周易是周济生和张影的私生子？！不然老爷为什么抱回来？张影知道自己被人轮奸是周夫人指使的吗？如果知道，为什么来周公馆做小伏低？周易真的是她和周济生的儿子？这好像是唯一的解释。可是周夫人和周济生的谈话已经推翻了这一点，两个人话里说的很清楚：周易不是周家亲生的。既然不是亲生的，为什么能成为周公馆备受宠爱的三少爷？
玉茹觉得在没有理清头绪，弄清真相之前，不能轻举妄动。这都是她的筹码，关键时刻可以抵消她身上的瑕疵，虽然现在周奇默认了她和李青山的关系，但手上有筹码比男人可靠，关键时刻可以救命。
可李青山之前为什么不先告诉她？！这个男人真的爱她吗？
月黑风高，整个周公馆已经进入深眠状态。睡梦中的玉茹突然惊醒，白衣女鬼直挺挺地站在她的床边，玉茹尖叫一声，吓得昏死过去。
等她再醒来的时候，发现在她的身上扔着一个布条，上面是两个血色的歪扭字迹：闭嘴！
玉茹吓得再次抱头尖叫起来……
周公馆不守妇道的大少奶奶玉茹疯了。疯了的玉茹整天披头散发往青山商会跑，安保一拦，她就又哭又叫，李青山的车从外面回来，玉茹就扑上去，叫着“青山！青山！你还爱我吗？你不爱我了吗？”李青山车都不停直接开了进去，玉茹被安保推倒在地上，趴在雨水里嚎哭；青山商会不让她进去，周公馆大门紧闭，也不让她回去了。疯了的玉茹干脆就在青山公馆附近游荡，看到李青山的车就又哭又叫地冲上来，但李青山从来不为她停留，三番五次之后，李青山最后放狗咬她，五条凶猛的德国黑背，活活把玉茹咬死了，死状太惨了，可以说惨不忍睹。
生前光鲜亮丽的周公馆的大少奶奶横死街头，暴尸于光天化日之下，鼻子被咬掉一半，耳朵被扯断，身上的衣服被撕得一条一条的，衣不蔽体，私处暴露……，一些高龄老人活了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惨的死状，上过战场的都没见过死得这么惨得。
尸体并不在青山公馆门口，而是在附近的河边，是狗把玉茹追到这儿来的。玉茹的尸体在河边躺了一天一夜，血染了一地，顺着洼处流进了河里，染红了河水……
最后周奇命人用一张草席裹了裹，在郊外随便找了个地方埋了。
江陵很多人见证了这惨烈的一幕。令人疑惑的是，向周公馆这样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为什么允许疯了的玉茹往外跑？这是一个非常令人费解的问题；李青山又为什么敢放狗咬周公馆的大少奶奶？这更是让江陵人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
各种说法，各种谣言，沸沸扬扬，喧嚣直上，玉茹的死挂在了江陵的热搜榜上，虽然前方在打仗，国破家亡，山河破碎，但在江陵这种沦陷区，浑浑噩噩的民众更热心这种豪门诡事，国家兴亡在他们眼里比不上周公馆大少奶奶恐怖离奇的死亡带来的震撼和疑惑；其中最惊悚的说法就是周家故意把玉茹放出来，周奇授意李青山放的狗。自从结了婚就不怎么着家的周奇，更是江陵人眼里的异类，拒知情人士透露周奇是个二椅子，不近女色，所以玉茹一直独守空房，没能生下一男半女，寂寞之余去青山公馆打牌，和李青山搞在了一起，周奇不但没有和李青山反目，两人反而成了“连襟”。
这是所有猜测里面最靠谱的，像周公馆那种仆佣成群的大户人家，如果不想把玉茹放出来，玉茹是跑不出来的，玉茹能跑出周公馆，只有周公馆故意把她放出来这一个可能。可是，周公馆为什么这么做？这不是给周公馆抹黑吗？跑出来的玉茹天天去找李青山，这不就是故意曝光这两人的奸情吗？这件事怎么说最丢人的都是周公馆而不是李青山。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玉茹好好地怎么就疯了？一个人不经受承受不了的打击和刺激，是不可能随便精神失常的。
有人说周公馆闹鬼，玉茹是被吓疯的。这个说法开始广为流传。
无论如何，这件事都太反常了，反常得超出了江陵人的认知。事出反常必有妖，越反常越迷惑，大家就越有探究的兴趣。前方战事正酣，而沦陷区的江陵民众却沉浸在豪门诡事的八卦里，惊悚又兴奋。
就在玉茹跑出去的那天，她的寝室被人翻了个底朝天，就差掘地三尺了。第一个发现的是大少奶奶屋里的丫鬟，但熟知大少奶奶屋里家私和摆设的丫鬟却看不出少了什么，甚至大少奶奶屋里的金贵物品都被翻了出来，散在桌子上，那些珠宝首饰，一样都没少。
来翻找东西的肯定是周公馆的人。到底是谁？来翻什么？唯一肯定的就是这个人不是求财。
但丫鬟并不知道，玉茹生前精心收藏的一个上了锁的小箱子不见了，那里面并没有金贵的珠宝首饰，而是玉茹生前的日记本。
谁也不会知道，日后当这个日记本面世的时候，会引起轩然大波；一本小小的日记，记录了周公馆甚至江陵的惊天秘密，这些秘密会让手足反目，父子相残，甚至颠覆整个江陵。
玉茹生前终日混迹于青山公馆的牌局和酒局。那里汇聚了江陵的上流社会，还有日本人，李青山说白了就是江陵的戴笠，代表着整个江陵的情报系统，而玉茹是个嘴很严的人，表面看起来并不八卦，这让她给人的感觉很可靠，所以李青山不避讳她，这让她无意间知道了很多秘密，包括偷听来的。虽然没有人因此要她的性命，但她的确死于她本不应该知道的这些秘密。
但谁也不知道玉茹有记日记的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