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道高一丈
周易来到父亲书房。周济生的书房平时鲜有人涉足，因为周济生的规矩是书房是他静心看书的地方，他在书房的时候谁都不能打扰他，除非有什么特别紧要的事情，但周易除外。
周易进来的时候周济生并没有看书，而是背着双手站在书房的窗前，听到周易进来，头也不回地说：“李青山这个汉奸，现在是南部在江陵最大的情报来源，他手底下豢养了一两百号人，专门给他搜集各种情报。”
“名单有吗？”周易顿时眼神发亮，紧紧盯着父亲的背影。
周济生转身走到书桌前面，从抽屉里拿出一封信，扔给周易：“这上面有150多人，你大哥和李青山达成的协议之一就是情报共享。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把这个汉奸情报组织除掉。”
周易盯着父亲：“为什么不派我去？”
周济生坐下来，戴上眼镜开始看书。
周易毫不意外地收回目光，翻看那份名单，脑海里闪过的是那天晚上在青山商会，亲眼目睹全副武装的许丽婉干翻李青山后，在突然响起的人声和脚步声里，迅速冲到保险柜前，利落地从中翻找出一份文件，然后迅速翻窗逃走的画面……
周易还想说什么，但欲言又止，他知道他根本问不出什么，起身走了出去。
周易确定许丽婉那晚去青山商会窃取的就是这份名单，窃取这份名单等于深入虎穴，为什么不派他去？如果不是他那晚私自行动，想窃取周奇和李青山签订的“水泊王国计划书”，恰好撞上那一幕，他还不知道李青山的保险柜里放着这样一份汉奸情报组织名单。那晚的行动被李青山发现，现场发生了打斗，这几乎等于明抢了，但向这种已经颇具规模又分散的情报组织，李青山即使知道要对他们下手，也无法把他们完全隐蔽起来，但可能会把名单上几个重要的汉奸情报头子暂时保护起来，所以，擒贼先擒王，夜长梦多，下手必须得快。
看那晚许丽婉的架势，明显想致李青山于死地，可惜身在虎穴，行动不得不中断，不然插翅难逃。
周易手下有两百忠义救国军，都是沦陷区的爱国人士自愿组成的爱国组织，周济生“生前”是这个爱国组织的资助人，周易是核心骨干，也就是这个组织的领导人，但他听令于他的父亲，也就是说周济生才是这个爱国帮会的幕后老板，这也是他一年前被害的原因，之所以暴露，是因为周济生向江陵最大的军火商李青山购买了军火，那时候还不知道李青山已经投靠日本人做了汉奸，但赚了钱的李青山却向南部告了密，周济生一年前葬身火海其实就是南部的杰作。周易也一直被日本人和汉奸组织盯得很紧，所以他表面上就是一个不务正业的纨绔子弟，沉迷赌局，泡俏寡妇，杏花村酒楼的老板娘俏寡妇刘青儿其实是他的手下，负责爱国帮会的情报工作，杏花村酒楼平时聚集着大量的三教九流，就是一个情报集散地，幕后老板就是周济生。
周济生“死后”的这一年，特高课课长本田设了几次局，想套周易，都被周易道高一丈给化解了，化解的办法就是把自己伪装成一个真正的纨绔子弟。
有一次，本田派了一个日本女人芳子来做局试探他，那是一个美艳又训练有素的日本女间谍，精通中国话，假扮中国人出现在杏花村酒楼，先是上桌和他赌，输赢不以钱计算，而是谁输了谁亲对方一口，而且是众目睽睽之下，六局四胜，最后输家陪睡一夜。
那次的赌局让整个杏花村酒楼都沸腾起来，连店里端盘子的小二眼神都不一样了，当晚杏花村酒楼几乎爆满，看热闹的人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房间里挤得满满登登，实在看不见的人就在外面甚至楼下等着，酒楼外面的街上都站了不少人，大家就像遇到了什么百年盛事，都兴奋不已地聚集在这里，连脸上的表情都不同于往，所有人等着周易和一个来路不明的美女的赌局，就好像这次赌局可以改变他们的处境一样。
那个赌局是周易发起的，输赢的方式也是他提出来的。外人听到的版本是：这个叫方怡（化名）的女人和朋友来杏花村吃饭，被周易碰到，周易见到方怡便色心大发，不顾刘青儿吃醋上前搭讪，得知方怡也会赌博，便提出了这个令闻者群魔乱舞的赌约。
方怡当场痛快答应。周易相貌堂堂，风流倜傥，又是周公馆的三公子，任何女人见了都会春心荡漾，别说方怡这种眼神带着勾子的女人了。但周夫人得知了这件事，是管家告诉他的，其实是刘青儿告诉管家的，周夫人气冲冲得亲自跑到杏花村酒楼兴师问罪，当周夫人终于分开人群看到周易的时候，周易正跟方怡亲成一团，谁输了谁亲对方一口，据说当时已经是周易第四次亲方怡，令围观群众更加起劲的是，这次周易干脆抱着方怡狂亲起来，围观群众在一旁鼓掌加油大笑，那架势不亚于听洞房墙角，一时间气氛被推向高潮，活色生香的现场加上各种污言秽语，令烟气腾腾的屋子里弥漫着荷尔蒙的味道，让人肾上腺素飙升，周夫人来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向来家风甚严，传统守旧的周夫人被眼前一幕气得眼冒金星，她用颤抖的手指着周易，大喝一声：“逆子！”然后一头栽倒在地上……
周易的“现场春宫”就这样被周夫人搅了局，据说周夫人气得大病一场，还住进了民生医院。但特高课课长本田在向南部禀报以后，就把周易从嫌疑人名单上抹了去。
这样一个只知道吃喝玩乐，伤风败俗的纨绔子弟，不可能是忠义帮的领导人，这种货色根本担当不了那个重任。
这是本田向南部汇报时的原话。
从此，周易“”花名”远播。直到他和李梦云结了婚，表面上才消停了一点。
但周济生死而复生，又回来了，而且从美国带回了南部的女儿南部贞子，也就是许丽婉。周济生回来以后，日常就是在书房里看书，他的民生医院早就有专业的经理人打理，长期在上海浪荡的周言竟然也一起回来了，从来在江陵待不了几天的周言这次像是要在家乡长居，因为周家的二公子和三公子竟然在同一天结婚了，可就在他们结婚的当晚，南部乘坐的车遭到毁灭性袭击，手法和一年前被剿灭的忠义帮一样。
周家的人都有不在场的证据，况且当晚是周家两位公子大喜的日子。但是南部和本田还是有所怀疑，为什么周家的人回来就发生了这种事？而且接下来青山商会还被“明抢”了一份情报组织的名单。
山雨欲来。
三天的时间，消息就传了过来，李青山的汉奸情报组织最大的头目，他的侄子李瑞在距离江陵一百多公里的一个小镇被人勒死，李瑞手下和他一同躲在小镇的三员干将被溺死在河里。这个消息传来，底下的喽啰们立刻做鸟兽散状，大部分连夜逃离了江陵。就好像站在树上的一群鸟，只要打掉目标最大的那只，其余就不用打了。
李青山和周奇在商会喝酒。这时的李青山神情萎顿，兴致缺缺。他感觉自己已经成了地下抗日份子的目标，已经死期临近。
周奇宽慰他：“战争年代，人命如蝼蚁，谁也不知道哪天会死到临头，只要我们还活一天就乐呵一天。”
李青山虽然坐在安保严密灯火通明的商会里，仍然慌慌如丧家之犬，一脸的死气：“就算明天就是我的死期，今天也要一醉方休！周奇，有一个秘密，我不想带进棺材，是你们周公馆的。今天，我就要和盘托出！”
“周公馆的？什么秘密？”
李青山喝下一大杯酒，面色有点潮红，他放下酒杯，咂摸咂摸嘴，好像在品味最后的人间美味。
“当年你们家老爷子，爱上了民生医院的护士张影！”
“张影！？哪个张影？”
李青山表情有点复杂，悲喜难辨：“就是周夫人现在的贴身女佣！”
周奇惊得说不出话来。
“你们家老夫人是个醋坛子，就让管家找人轮奸张影，管家找到了我！”
“你干了这事？”
“当然不是，我拿了钱，找的别人！”
周奇恢复常态，一边倒酒一边问：“然后呢？她怎么又成了我妈的贴身女佣了？”
李青山和周奇碰杯：“这个就不知道了！张影从那以后消失了一年，一年后她突然出现在周公馆，变成了你妈的贴身女佣。”
周奇彻底失去了兴趣：“切！就这个？还是喝酒吧！今朝有酒今朝醉！”
就在一墙之隔的另一个房间，玉茹的耳朵正贴在房门上偷听，和周奇的兴致缺缺不同，玉茹的表情紧张又兴奋。
她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