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回归 一
一百二十五个正字，画到四百个正字，期间是从八百天到两千天。
布莱克的模样有了成长，却还是个刚到青年的样子，面如刀刻，挺拔的鼻子，深邃的眼窝，身形颀长却不显得单薄，稍长的黑发微卷扎在脑后。
枯草原还是一千多天前的样子，一副不和谐的绿加黄的样子。
伊娃-阿尔丹身姿高挑，原本秀气与英气共存的脸庞，如今又多了三两分成熟的味道，仍是一头利落的金色短发，衬着她干练的气质。
她的手中拿着两只高脚杯，还有一个酒瓶。
灵界出口前，摆着两张躺椅，还有一个小圆桌。
布莱克戴上墨镜，接过伊娃-阿尔丹手上的酒杯，倒酒还是三分之一，酒瓶中还是紫水晶。
“早间阳光浴”已成为了布莱克与伊娃的惯例。
此时的他们已经定居在了枯草原，莱伊湖在八十天前就已名副其实，但面对庞大到无法管理的区域，布莱克和伊娃选择直接撤出莱伊湖，在枯草原进行他们的假期，等待莱伊湖物种的补充。
“芬奇呢？”伊娃坐上躺椅，开口问道。
“第二批桃子成熟了，他去了桦树林。”布莱克说道。
“叮！”两人碰杯。
看着眼前不断泛起一圈圈波纹的出口，布莱克心中古井无波，他已经做好了将要在灵界中度过余生的准备。有良田美酒，有家人陪伴，这样的日子并不是很难过。
一圈波纹在绚丽的色彩中缓缓消失，接着是第二圈，这一圈的起伏似乎比上一圈要弱上一丝。
两人几乎是同时坐起，起身走到出口前。
布莱克摘下墨镜，左眼的视界中，波纹的细节被放大到极致。尽管很慢，波纹确实在一点点平复，波动期出现了结束的征兆。
“我们要回去了？”布莱克说道。
“对！”伊娃-阿尔丹回答道，声音压抑不住地激动。
“我去找芬奇！你收拾东西！”布莱克转身就要跑。
伊娃抓住布莱克的手，说道：“别急，我们还有时间。按照这平复的速度，至少还有半天的时间。”
“那我也去找芬奇。”布莱克笑道。
伊娃-阿尔丹也是一笑，松开了他的手，一松开他的手，布莱克的身影眨眼就消失在了枯草原。
“芬奇！”一进入桦树林，布莱克就高呼道。
“在这！”蓝毛松鼠在一颗桃子后露出了他的脑袋，“什么事？”
“波动期就要结束了，快跟我走！”
“啊？我桃子还没摘完。”芬奇看着布莱克着急的样子，说道。
“不急，我帮你摘。”布莱克说道。
“到底急还是不急？”芬奇感觉这小子已经激动到在说胡话了。
“不急，还有半天时间。”
出口前，布莱克与伊娃背着一个半人多高的臃肿大包，各自副手还提了一个。他们任何兵器都没带，都储存在芬奇那里。
经过漫长的等待，出口趋于平静。芬奇原本趴在布莱克的头顶，见时间差不多了，蓝光一闪，变成了一根头发，藏进了众多头发之间。
伊娃-阿尔丹取出了两个眼罩，为布莱克戴上后，给自己也戴上了眼罩，遮住了自己的右眼。
“这是，干什么？”
“遮住我们的眼睛。”伊娃-阿尔丹解释道，“一出去，我不希望迎接我们的是子弹。虽然我们不怕，但还是影响心情。”
“还是你想得周到。”
出口恢复了镜面似的平静，就如布莱克与伊娃两千个日夜前见过的那样。
伊娃-阿尔丹从笼子中抓出早就准备好的兔子，将兔子的小半身躯都伸进了出口内，再拉回来时，兔子完好无损，活蹦乱跳。伊娃抛下了兔子，看向布莱克，轻轻点头。
“呼——”布莱克深吸一口气，再将气缓缓呼出。
两人一起踏进了出口。
陌生而熟悉的空气，空气中无数个枪口对准了他们，还有各种预备释放的法术。人群的眼中满是惊愕，他们没有想到，从灵界入口走出的竟然是两个人类。
布莱克笑了，眼眶却红着，他缓缓放下了手中的包，慢慢卸去了背后的重担，声音沙哑着，“我们，终于回来了。”
一旁的伊娃同样的动作，将包放下后，牵住了布莱克的手，泪水止不住地流淌，已然说不出话来。
一个黑皮肤的中年人穿过人群，站定在两人的身前，腰间配着一把造型奇特的枪，他的右手一直按在枪上，他开口问道：
“你们是谁？”
“灵历六二二年，六月三十日，出发的灵界探索队，二队队长，布莱克-白。”布莱克克制住情绪，回答道。
“我是，一队队长，伊娃-阿尔丹。”
黑皮肤中年人冰冷的眸子中，出现了几分震惊，“你们还活着？”
“是，我们还活着。”布莱克回答道。
场面一时间僵持下来，没有人说话。周围人群中有人听到布莱克的回答，立即调出了资料，打印出来，交到站在人群前的黑皮肤中年人手中。
他低头翻开资料，不时抬头看向布莱克两人，没有说话，只有纸张翻过的声音响起。
“我认识你，查尔斯-莫里，天山基地驻守，你变老了。”布莱克主动打破了平静。
查尔斯-莫里撇下了资料，主动走向了布莱克两人，右手没有再按在腰间的枪上，而是伸向了布莱克。
布莱克伸手握住了他的手，在握手的一刻，所有枪口都垂了下去，士兵们松开了扣着扳机的手指，法师们撤去了法术。
查尔斯-莫里握着布莱克的手，说道：“很抱歉，我不认识你们，但是现在认识了，或许，我会铭记一辈子。
然后，欢迎回家。”
“感谢您的信任。”布莱克诚恳地说道。
查尔斯-莫里话锋一转道：“有言在先，你们需要配合我们的检查，而这个检查可能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
我会亲自监督这一过程，同时，我会联系你们的亲属和家族。”
“我们接受一切检查。”回归前，布莱克与伊娃-阿尔丹都已做好了心理准备。
——
“我的故事讲完了。请问，我什么时候能够‘出狱’？”布莱克这次双手没有被铐住，先前被铐住是在刚回来的时候，信任还没有完全建立起来，而手铐也是作为一个象征物件使用。
长桌的对面，坐着一个方脸中年人，一直是他在听布莱克讲故事。他的表情一如既往地如木头般，停下了手中的笔，合上了手中的资料，看着布莱克一黑一白的眼睛，尤其是那只黑眼睛，开口道：
“很快，这次是真话，一个月内，应该就会有人来接你。
白家、布莱克家族，还有培养你伴侣伊娃-阿尔丹的‘十字圣剑’骑士团，给我们的压力很大，这点是必须承认的。”
“你叫什么名字？”布莱克往后靠在椅子上。
“肖振。”中年人说道，“你应该认识我的父亲。”
“肖云飞总教官？进入灵界前，就是他为我们作最后的发言。”布莱克惊讶的目光落在肖振的脸上，“那就不奇怪了……”
“我的父亲在六十年前，为掩护天山基地人员撤退，奋力迎击恶魔而牺牲，就死在灵界入口前。”肖振说道。
“我很尊敬肖总教官。”布莱克低头默哀了十秒钟，然后看着肖振摊开自己的双手，“然后呢？你跟我说这些。”
肖振站起身，双手按在桌子上，说道：“我很认可你为人类作出的贡献，但也很怀疑，你是否能够作为一个‘人’融入人类社会。”
“啪！啪！啪！”布莱克不气反笑，鼓掌道，“果然还是外面的人说话有意思。你知道吗？我和伊娃完全可以直接离开，莫里驻守根本拦不住我们，我有这个自信说这个话。
但是，我没有决定直接离开，而是在这里，跟你这个死鱼脸配合了八个月。
你猜，我是为了什么？”
肖振没有说话，拿着资料往门外走去，出门前扔下了一句话，“在这里等，有人找你。”
没去问谁要来，布莱克站起身，顺着长桌，走到了对面，坐在了原本肖振坐的位置，这个位置正对着门。
三分钟后，门被敲响。
“请进。”布莱克说道。
门被推开，一个消瘦的老人缓缓走了进来，花白的头发，能看得出认真梳理过。
布莱克眉头一蹙，只觉得眼前这个人有两分熟悉，开口道：“您是？”
“我是，李清水。”
“老师！”布莱克只觉得记忆被揉作一团，又忽然炸开。记忆中的老师，与眼前的这老人，很难契合在一起。六十年前，老师36岁，现在96……布莱克恍然大悟。
走上前，布莱克想要扶着李清水坐下，谁知刚一碰他，老师的身体就往下一软，眼中含泪，呜咽着说道：“孩子，你受苦了，是老师无能啊！”
布莱克手忙脚乱地搀住李清水，心中却是一暖，说道：“老师，您先别急，坐下来慢慢说，我这不是好好地回来了嘛。”
过了大概十分钟，李清水的情绪平静下来。
“老师，你说你来这儿折腾干什么呢？等我这边事情结束了，我肯定会去看您的。”布莱克说道。
“不行，我着急。这么些年，我心里一直在内疚，我能将你送进去，却不能将你接出来。”李清水情绪又激动起来。
布莱克轻轻拍着老师的背，说道：“老师，六十年了，我回来了，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燕京第一期培训我就带着你，我看着你一点点长高……”激动过后，李清水开始回忆以前的事情。
两人叙旧了一个多小时，布莱克将李清水送至门口，问道：“老师您现在定居在哪？有空了我去看您。”
“宁天基地。”
李清水拍了拍布莱克的肩膀，转身就要离开。布莱克抬起右掌，将指尖对向自己的太阳穴旁，敬了一个久违了的礼。
李清水抬掌回礼，这一个动作，仿佛跨越了六十年的时空，一如当初。
送走李清水，布莱克瞟了一眼房间角落的监控，口中的声音微不可闻，“这是打了张感情牌啊……”他推门出去，顺着走廊朝着自己房间走去，走到一半又折了回来，到了楼梯口，守着的人果然已经撤走了。
布莱克所在的是建筑的第六层，第五层是伊娃所在的地方，在今天之前，这个楼梯是绝不会开放的。
顺着楼梯下来，五楼的问询室还有些话语声，布莱克没有推门进去，而是靠在墙上等待，也没有刻意去听里面的内容，因为不感兴趣。伊娃肯定知道他已经来了。
十多分钟后，问询室的门开了，一个上了年纪的军装女人与伊娃行贴面礼后离开。
伊娃-阿尔丹收起了脸上感动的表情，说道：“他们找来了我第一期的老师。”
“也确实圆了我一个心愿。”布莱克搂住伊娃的肩膀，“这一计明谋，戳中了我七十多岁的心坎。”
伊娃拍掉了她肩膀上的那只手。
“六十年，谁能想到六十年就这么过去了。灵界两千天，人界六十年。我第一次听到这个数字，很惊讶，在我们的估算中，应该是是三十年左右。”布莱克感慨道。
伊娃-阿尔丹没有言语。
“有些害怕回家了。”布莱克说出而来伊娃的心声，她不由得点了点头。
“什么时候走？”布莱克问道。
“半个月内，伦敦那边来电报了，正在安排飞机。”
“那看来，你要比我先离开了，到时候不要想我。”布莱克再次搂住伊娃的肩膀道。
“有什么好想的，腻歪了六十年。”伊娃-阿尔丹白了布莱克一眼，“你说呢？”
“一路保重。先跟你道别，你离开时，我可能就不会开口了。”布莱克说道，“去你的房间，我将东西拿给你。”
到了房间内，布莱克拍了拍头顶，说道：“芬奇，可以出来了。”
蓝光一现，芬奇立在布莱克头上，大出一口气，“可算出来了，快憋死我了。”
“我们终于要离开了吗？”芬奇抻了抻僵硬的身体，虽然在布莱克的头顶经历了一切，但他还是开口确认道。
“对，我们要回家了。”
芬奇兴奋的特质复苏，张开自己的双爪，说道：“好！那么接下来，让我认识认识人类的世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