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伊卡洛斯
乌鸦转过头去，只见一个穿着宽大的袍子神情肃穆的人出现在他面前，说他是人并不确切，乌鸦能看到那人手臂上是金属的骨骼，以及他的头实在有些太大了，和身体有些不成比例，机器人，一个词浮现在他的脑海。
“说是机器人并不确切，我是克隆仿生人，这你应该听说过吧，我有人的大脑，以及大部分的器官，躯体也只有部分连接的是金属。”他如此说道，声音显得有些冰冷。
乌鸦惊异地看着他，感觉有些不可思议，他确实听说过一些克隆仿生人的事情，当初梅丽还曾用它们来伪造过尸体，但据他所知，克隆仿生人是人类试图创造生命的失败产物，是花费了无数的财力和物力所研制出来的废品，它们在外形上和人没有区别，只不过并没有思维，没有行动力，基本上就是活着的尸体，只被用在色情行业和其他一些见不得人的地方。
克隆仿生人继续说道：“科学的发展不会以任何道德伦理的阻碍而止步，法律一纸空文，道德相形见绌，一旦有人走出了第一步，就会有人把接下来的路走完，相应的研究一直在继续，只是你并不了解罢了，你所了解的仿生克隆人，在各方面已经相当接近人了，只是缺少内在，是一个空壳，一个载体，一个需要被注入水的杯子，只要将人的意识植入，克隆仿生人就拥有自主意思。”
他是知道我在想什么吗？乌鸦怀疑地看着眼前的克隆仿生人。问题还没有问出，就已经得到了答案，克隆仿生人笑了，或者说他看起来像是笑了，奇怪的表情出现在他冰冷的脸上，他说：“是的，我可以知道你在想什么，这不过是简单的数据分析，根据你的身体运动幅度、面部肌肉的轻微动作、眼神等一系列的变化，就可以大概猜出你在想什么。”
“好吧。”乌鸦有些无奈，难道自己就那么好猜，把一切都摆在了脸上？不过与其被读心，还不如自己说出来，他道，“根据你的说法，如果人的意识可以植入到仿生人的身体，那么是否表明人可以通过这种技术实现永生？”
眼前的克隆仿生人否定了乌鸦的想法，他缓缓说道：“你的想法很有趣，但这是不可能的，无论你把那称作什么，意识、记忆、灵魂，所有这些能够让人之所以成为人的东西，这些都会在传输的过程当中有一定程度的不可逆转的丢失和损伤，所以进行意识传输是有所限制的，而且抱着残缺灵魂的那具新躯体，已经在某种程度上和之前的人有所不同了，利用这种方式寻求永生的人，他便是活着，也会是完全不同的人了，所以你说的是无法实现的，不过科学的尽头，如果人真的可以碰触到那里，或许那真的会坐着一个全能的上帝，他能够完成所有人类的终极目的，超越时间成为一切永恒的存在，但这只是一个可能罢了。”
刚才的话不过是他随口一提，眼下的情景，他自然不会在意人是否能够永生的问题，于是他转而问了自己比较关心的事情，“那么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用你最能接受的答案说的话，就是蝙蝠让我来的。”
蝙蝠？可算是有他的消息了，虽然出自这个古怪的仿生人口中。乌鸦问：“你有名字吗？或者我该如何称呼你？”
“是的，我有名字，你可以叫我——伊卡洛斯。”克隆仿生人回答说。
伊卡洛斯，乌鸦曾听说过这个名字，是一个神话当中的人物，他用羽毛做出的翅膀飞向了天空，最终因为离太阳太近而丢掉了性命，他叫这个名字，是否意有所指？“那我现在所处的位置，就是在气膜之外，真正的天空之上了吗？”
“是。”
“我看到的太阳和月亮，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之后会告诉你。”
“好吧。”乌鸦继续问道，“那我能通过气膜，是你的操作？”
伊卡洛斯点头道：“没错，只要有钥匙，就可以打开门，根据你们飞行踏车上的定位系统，我知道了你的方位，并且在你撞向气膜，即将被覆盖的电流烧掉的一瞬间，我操控着气膜放你过来。”
“既然你很早就已经到了这里。为什么一定要等到我撞向气膜才让我通过？”对此乌鸦感到不解。
“需要你做出觉悟。”
“什么觉悟？”乌鸦问道。
“必死的觉悟。”
乌鸦沉默了，他想到了李仪，既然这个仿生人可以在关键时候救下自己，那么在当时的情况下，也可以救下李仪，他质问道：“为什么只有我？李仪呢？”
“因为只需要有你，蝙蝠选择了你，并不需要其他人。”
乌鸦能从伊卡洛斯说话的语调中察觉到他对生命漠不关心，这或许就是某人在传输给他自己的意识的时候，所缺失的部分。
“好了，我们走吧。”伊卡洛斯忽然说道。
“走？去哪？”他问道。
“你忘了自己来的目的了吗？自然是去做你该做的事情，不过在此之前，我会带你去见蝙蝠，你所有的问题，他都会给出答案。”
伊卡洛斯一边说着，一边从袍子里面取出了一个毯子递给了乌鸦，示意他先穿上。乌鸦接了过来，把它裹在自己身上，顿时感觉暖和了不少，然后他们便出发了，他跟在伊卡洛斯身后，这是一段颇为奇妙的路途，他们两个走在广阔的白色冻云上，像是一片白色的沙漠，而他们正要去向那片绿洲，就是天空的城市。他们朝着左边的那处盘踞在天空的城市走去，头顶是遥远的深蓝和更高更远的天空，群星在上面闪烁着璀璨的光芒，一轮红色的太阳，和两半银白的月亮，分别遥立在他们两旁，它们像是一对眼睛，正在看着这两个奇特的组合。
走了很长一段时间后，乌鸦只感觉双腿打颤，他实在是有些走不动了，而刚才看到的黑点也只是变成了稍微大一点的黑点，到现在为止，他还无法看清天空城的轮廓，可以想见他们离那里还有多远。于是他问道：“难道这里就没有什么交通设备吗？”
伊卡洛斯说：“我是可以飞的，你要是累了的话，我可以带你飞过去。”
当然，你是可以飞的，乌鸦简直无语了，他的名字可是叫伊卡洛斯啊，这家伙真的是机械脑袋。他道：“你怎么不早说？”
“你并没有问，而且我以为你喜欢走路。”
“……”
乌鸦他看向伊卡洛斯，走了这么长时间的路，他好像全然没有反应，于是他问道：“你不会觉得累吗？”
“并不会。”伊卡洛斯回答道，“我的身体是被强化过的，力气耐力等各方面都要超出普通人类。”
“是吗？身体强化，没有其他的副作用吗？”乌鸦好奇地问道。
“是有的，身体持续处在这种强度下，会导致身体的寿命急剧缩短，我还能或活五年，或者更短……” 伊卡洛斯的语气平淡，脸上没有任何变化，他谈及自己的死亡，好像那只是一件普通的事，“为什么我觉得你在怜悯我，大可不必，时间只是个概念，有的人活一百岁也是枉然，而我能够在世界上生存十年就已经足够花了。”
乌鸦叹道：“你倒真是豁达，我倒是很想知道，是谁将自己的意识传输到你的身体，是蝙蝠吗？”
“并不是，是另一个人的，他已经死了，我还活着，但我却并非完全是他，在他的部分意识进入这具躯体之后，我就是独立的了。”伊卡洛斯如此说着。
不知怎的，乌鸦感觉到了一丝惆怅，好像伊卡洛斯还怀念着那个死去的人，那个人给了他生命。乌鸦无法想象他们之间的关系，是像父子吗？或者像是孪生兄弟？这一切或许只有伊卡洛斯自己能够知道。
伊卡洛斯忽地从后背伸出一对银灰色的大翅膀，这是一对金属制成的翅膀，完全的张开有五米多长，它在阳光下闪烁着奇异的光芒，乌鸦看着这惊奇的一幕，感觉自己正在进入一个神话的世界，或者一切都只是他的幻想，他看到伊卡洛斯像只大鸟一样的飞了起来，他飞向了自己，然后俯冲过来，一把抓住了他的双臂，就这样，他就像是只小鸡般的被提了起来。
伊卡洛斯的飞行速度很快，在乌鸦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身处在空中，这是一次相当糟糕的体验，简直是要多难受有多难受，这种感觉和在飞行踏车上得全然相反，他的双臂被伊卡洛斯的双手紧紧的钳住，他就那么架着，身体完全动弹不得，那条裹在他身上的毯子在他被抓住这时候就吹掉了，于是他又一次的赤身裸体，他的眼睛无法睁开，风呼啸着从他的耳中的灌入，引起了阵阵的耳鸣，他在心里感叹着，这过去的二十四小时里，自己几乎把什么都经历了。
在忍受了一个多两个小时的折磨之后，而这段时间对乌鸦显得更加漫长，他们来到了目的地，高架于云端的天空城，伊卡洛斯将手松开，几乎被冻僵的乌鸦就以略显尴尬的姿势落了地，他挣扎着爬了起来，出现在他眼前的，是如此的庞然大物，它像是盘踞的苍龙，其中的一半身躯隐藏在了云中。
这就是天空城，奈尔纳人的奇特建筑物，他无法看到这里的整体轮廓，只能注意到眼前的局部，它不同于任何科幻作品中的飞船或是战舰，也不想古代的城堡，它是如此的特殊，以至于乌鸦一时之间无法找到类似的东西来做比喻，他看到在着城市的表层上被一层奇异的黑色的金属包裹着，看上去十分光滑和柔软，质地和气膜有些相像，而神奇的是，当风吹过来的时候，这些表面上的金属就会随之晃动起波纹，有时也会凸起一些细小的尖刺，令人感觉在眼前的东西好像是活的，这一切不过是它在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