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人间失格
热身运动结束之后，散步回到朱蒂旁边的指挥官再也顾及不了形象，直接躺在地上，大口喘息。目不转睛的盯着朱蒂在那里一点一点的修复卷轴，聪明人总是能在第一时间找到最需要关注的点，而不是因为沉没成本而牢骚满腹。
指挥官心里清楚，自己这次是踢到铁板了，一个深入研究过光明法则的神官，可是要比那些混资历当上圣域的大神官要强的多了。
作为资深指挥官，他只凭手底下的几十人就曾经围剿过好几名圣域联手，甚至遇上传奇也不会吃大亏，结果今天却栽在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女神官手中。
其实双方这场战斗，展示的是道与术层次的对抗。指挥官有着强大部队，但是他的指挥水平是在术的层次，而朱蒂能够扭转败局，是因为她的意识是在道的层面也就是法则的层面，在这个圈面能看到很多底层人看不到的世界真相。
见到了朱蒂，虽然指挥官认识到他输的不冤，但是他绝不甘心，他原本有着更多的选择，也可以有更多的机会，只要自己能抓住，能够把敌人的危险程度提升一下，就不至于落到现在这个境地。
他已经没有援军了，因为他一时兴起，亲自带队，已经是倾巢而出了，整个城市所有的高端物力全都葬送在这里了，包括他的大好前程，风光未来，美好生活。
朱蒂修补完卷轴就休息了，这个心灵审判卷轴因为被大恶魔的力量侵染，根据审判结果进行召唤的能力变成了恶魔定向召唤，召唤的上限最高只是一个初入传奇级别的恶魔，达不到大恶魔级别，为了避免下次使用时再招来这次的难以控制的大恶魔，朱蒂只能牺牲部分能量。敌人的敌人就可能是未来可利用的力量。
当然这个卷轴最好是等朱蒂等级达到传奇也就是教廷里的圣者、主教这一级别的时候再使用时效果最好的，那样子卷轴里附加的奴役法阵就可以生效，强制与恶魔签订奴隶契约。这样子单次召唤变成力长久契约，价值也就与之前的血之契约心灵审判差不多了。
朱蒂在那闭目养神，胖子指挥官躺在地上喘气，此时竟然睡着了，还打起了震耳欲聋的呼噜。无敌守护本就有安定心神的作用，这个主要是给持有者提供精神防护，当然，对于剧烈运动后的胖子，精神守护与安定心神，在此时最大的作用就是让他能安心睡觉。开着无敌守护来睡觉，这奢侈程度绝对是光明教廷创立以来绝无仅有的。
“反复确认过了，没有支援，真是奇怪。”
清风此时也解除隐身出来了，不得不说道门符篆还是在同等级的类法术能力中效果最好的，即使轻微驱动法器也可以不破坏隐身状态，这一点魔法学院的隐身术就难以办到，精灵族的自然亲和也有所差距。
又过了一会，无敌守护的时间到了，项飞带着守护骑士们去打扫战场，朱蒂和清风在这守着，等待胖子指挥官苏醒。
空中凝聚出一团清水，直接砸落在胖子的身上，受到冷水一激，指挥官瞬间停止了呼噜，坐起身来。
清醒过来之后，胖子指挥官依旧十分镇定，不过他的注意力现在主要放在了清风身上。观察了半天，看着眼前这个身着特制魔法礼服的清秀男子，胖子指挥官犹豫的说出自己的猜测，“道士？你肯定不是魔法师，魔法师不是你这样的气质，这样的气质我只在道门修士身上见过。”
胖子指挥官又一次证明了自己的智商、眼光和见识，这也是一种实力。
清风随手又施展了一个水球法术，给浑身脏泥的胖子来了个淋浴。
“道门和魔法学院施展法术的效果都是差不多的，你怎么就可以确定我是道修呢？”
“刚才是猜的，现在看你的起手式，我就更加确定了。当然我对你身边的这位女神官更加好奇，我还没见过对光明主宰信仰如此不坚定的女神官，但是您的神术确是极其正宗的光明神术，并且还对光明法则掌握的极其娴熟。毕竟我还没有看到那几位大主教有修改血之契约卷轴的能力呢。”
“我不是光明教廷的神官，就和你一样，对光明主宰并没有多强的信仰。”
胖子的表情布满震惊，因为朱蒂一直使用的都是光明神术，但是她却说她并不信奉光明主宰，最主要的他内心中竟然是偏向于选择相信的。
这可能有两种情况，一种是朱蒂说的是真的，那如果是这样，朱蒂的存在本身就是能够颠覆光明教廷信仰的存在。另一种是朱蒂具备一种无法抵抗的先天魅力，能给人一种无条件信任的感觉，这是圣子才会具备的特质，这种可能比上一种更让胖子震惊！因为他实在想不到他自己到底犯了什么事，光明教廷的对手会派一位圣子来讨伐他，如果真是这样，他在光明教廷就完全无法混下去了。
“我都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女神官大人您就不要跟我开玩笑了。我现在完全认输，不管是被奴役也好还是被杀死也罢，我想知道您的名字，算是我作为失败者卑微的请求。”
“朱蒂。”
“嗯……这个名字有点熟呀，好像和教廷一位高层相似。哦，曾经的光天使队长朱蒂，不过可惜她被光明主宰驱逐了。当然她的成就也是前无古人，因为她让光明主宰损失大半神力，成为光明主宰神国内第一位也是唯一一位被驱逐的光天使。你的名字跟她重名可不算吉利呀。”光天使是神赐躯体，是由光明主宰赐下光明身性来凝聚的，所以基本没有面貌和性别，即使有的话也是按照光明主宰的审美来设定的，朱蒂曾经也疑惑过，为什么天使的标准样貌会与在澜沧城见过的苗寨商会会长花语焉有几分相似。
“没错，我就是朱蒂！”
胖子因为脂肪堆积而显得有点小的眼睛因为震惊显得大了两倍。
“您是在耍我吗？”胖子指挥官心中惊讶难以表述，被光明主宰亲自放逐的光天使队长，是绝对不可能再被光明教廷接纳的，没有教廷，没有信仰源泉，她怎么可能重新光明信仰的认可呢！
不过能施展神术的朱蒂就这样活生生的站在他面前，并且还将其彻底的打败，这是事实。
“难道您真的找到了光明起源，重新获得了光明之力吗？朱蒂殿下！”
胖子之前分析过的两种可能，现在朱蒂已经给我告诉他第一种情况是对的，实际上这两种情况也可以同时成立。
“为什么不可以呢？光明不是向外寻求，它永恒的存在于每个人的心灵之中，每个人都可以成为光明主宰，光明不该被垄断。”朱蒂以平静的语气讲述了一段能炸裂任何一个光明教廷信徒三观的话。
“那您应该不属于光明教廷任何派系，为什么今天要来截杀我呢？难道我在什么时候冒犯到您了吗？或者说……您只是路过吗？”
胖子肥胖的脸已经抽搐了起来，他终于想到了这种可能性，随即便沮丧起来，紧接着情绪彻底失控，嚎啕大哭起来。
真冤呀，一个误会，葬送了自己的整支部队！
朱蒂看着胖子指挥官这情况，也是明白了，但是形势所迫，强者面对弱者的解释，单纯因为弱者足够弱就可能起杀心，所以只能打败对方之后，再来消除可能存在的误会。毕竟如果朱蒂一方不是足够强，误会就可能变成将错就错，只要一个合适的理由，杀戮并不会多么让良心难受。
“你的身份？”
“以您的位阶可能并没有接触过我这样的小人物。我是乌拖里斯城的城主斯蒂尔伯格，大家一般称呼我为伯格城主……”
斯蒂尔这个姓氏，朱蒂只有一点隐约印象，好像是与提供培训某些教堂神圣骑士的家族有关系。
“嘿，大家看我发现了什么，这群家伙的脸全都长一个样子呀，这是怎么做到的。”项飞手里抓着一堆头颅，在手中甩起来手花。
朱蒂瞬间明白过来。
“如您所见，这就是我们家族的主要业务—生物定向进化工程。这些战士都是现阶段最优产品，一年培育期直接到成人体质，虽然寿命只有三十年，但是一出生就拥有十级战士实力，以后还可以依靠自我锻炼进行升级，上限是战士十四级，魔法师八级，这就是超圣域级别神圣骑士的底子了。再叠加上科技武备、神圣纹路、魔法构装等加持，一个圣域级别战斗力的神圣骑士就出现了。这样子做最大的优势就是可以量产！并且不需要特意培养信仰，长期看来是节省了大量资源的。当然这样子的批量培育暂时还是无法产生传奇的，传奇殿下的种子只能从世俗中寻找，并一直长期跟踪培养，毕竟信仰可以塑造，思想却是无法绝对控制的。”
“那你为什么会觉得教廷中有人要对付你呢？”
“朱蒂大人，您应该清楚，光明教廷的势力明面上的光明，还有炼狱里的黑暗吧。其实还有个中立派别，就是我们生物科技研究方向。我们正常情况下无需站队，保持中立，专心研发，进行科技升级迭代、超级战士定向培育等工作就好了。您曾经的位阶是光天使队长，基本是除了大天使长们最接近光明主宰的存在，所以您的眼中没有我们这些中立派系是正常的。”
伯格喘口气，继续说道，“这些年教廷内部关于信仰出现了分歧，有一部分大主教觉得普通老百姓信仰不够纯粹，他们信仰光明主宰的同时还会去信道教、佛教、还会让孩子去学儒家书籍，甚至还会去信野狐祠，去信极端纵欲教派，实在是混乱肮脏不堪。并且持这种意见的大主教还不在少数！所以后来大主教们在神国封闭之后，开启了枢机议会，决定开启人口改造计划，他们让我们交出了人体生物工程的相关技术，还把我们分散到各个城市去，美其名曰独立研究。实际上他们已经秘密献祭掉了虞都城内的所有人，并置换成了克隆人！这种事情是灭绝人性的，但是我们这些科研者却无力阻止。如果能选择，我们绝对不希望自己辛苦的研究成果会葬送掉那么多人的人生。”
人造人替换人类的计划，简直可以称作疯狂了，这哪里又是大主教会想出来的事情，炼狱的大恶魔恐怕都没有这么黑暗的心思！
“虞都城的人都是傻子吗？就这样被无声无息的屠城了，换成了一批人造人，难道就没人识破吗？没人反抗吗？”项飞脑回路比较直接，大大咧咧的就问出了大家的疑惑，顺手把手中头颅扔到清风造出来的火堆里。
“首先依靠信仰，就可以获得虔诚信徒的生物样本，然后宣扬医学养生理论，比如献血有利于身体健康，排旧换新也可以招来一批浅信徒，最后依靠行政部门进行人口信息采集，制作生物识别绑定通行证就可以将所有人一网打尽。所有样本都收集完毕，就可以利用肉体克隆仪器进行等量克隆，直接克隆出相对应的人的同等参数样本，并且不止一个。在克隆的同时甚至可以赋予精神暗示以及法术激活，让他们拥有比本体更强的战斗力。做完克隆体之后，就是操控克隆体杀死本体吸收本体灵魂然后彻底取代本体。这样子一座城的人就慢慢的被替换完毕了。”
“即使黑暗女神重生，我觉得她都干不出这样的事情。城里的那些人在死之前要经历怎样的绝望呀，想想就觉得头皮发麻。一个小孩子回到家中，隐隐感觉家里的人都不对劲，然后突然家里出现一个跟自己一样的人，而原本他可以依靠的父母却帮着那个跟自己长得一样的孩子来杀自己，想想无数的雷同场景在每个家庭上演，就让人觉得毛骨悚然。这太恐怖，太令人绝望了！这哪里是世间繁华之最的虞都，分明是一座绝望之城！”
项飞自从接受了囡囡的心脏之后，感情明显丰富了许多。
“哎，这也是科技引来的祸端，科技的无序发展与权力的滥用，就会造成这样的人间灾难。可是造成这样灾难的人，却认为自己在塑造一个完美世界。都是一群疯子！”
“可是，虞都城中总是有一些高手的呀，一个人都没有跑出来吗？”
“虞都城那时候举办了为期一月的盛大光明祭，整个城市基本被各地的光明教廷教徒挤满了，这就将绝大多数的非教徒派系人员排挤出了虞都城。光明祭的末尾几天，其他城市的信徒离场，大换血也就开始了。”
“新的人造人寿命就没有影响吗？难道这些人造人就能提供更虔诚的信仰吗？”
“即使是一群信仰摇摆者全都转变为浅信徒，也能提供比以往高的多的信仰之力。并且光明祭还有一个作用就是截取信仰，恐怕是有哪位大主教想要效仿光明主宰进行封神吧，毕竟建教封神初期，光明主宰做的事情可能更加惨无人道，直接使用信仰洗脑让整座虞都城的百万人自愿献祭，才完成封神积累的。”
朱蒂更熟悉光明教廷的信仰流转程序，也更了解光明教廷的密史，她来回答这个问题再好不过。
“光明教廷的主教们他们敢这么做，难道就没有人管吗？”项飞心中总是有些意难平。
“救赎之路在自己手中，每个人要对自己的信仰负责，愿意为信仰付出代价也是他们的选择，虽然他们不知道信仰的代价究竟是什么。大修行者们也不会无缘无故拯救他人的人生，尤其还是自己选择的道路。毕竟外在的救赎无法扶持一个精神中自我认知为残疾需要救赎的人。接受不了真实的自己，期待信仰或者其他事件来救赎自己的的人，是救赎无能的。这里面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原本的六道轮回程序被崩毁，导致人被杀后魂魄滞留，不能及时被阴间地府吸纳，所以让这些大主教们有机可趁。否则，按照常理，这虞都城的人不可能是现在可以随意更换肉体的半永生状态，而应该是逐渐丧失意识的行尸状态。”
“那有什么办法却能让他们解脱吗？”
“这个世界并不是仅仅只有虞都城的人正在处于扭曲状态，而是早在几十年前，整个人间界就已经开始慢慢扭曲了。原本稳定的道门主导世间的模式，阴阳也处于平衡之中，后来慢慢爆发了本不该出现的文明，并逐渐失控演变成现在这样能够轻易穿梭诸天万界的模式，这一切都在说明，人间界的扭曲不断加强。所以你所认为的解脱其实是不存在的，也许只有恢复六道轮回的基本秩序，这一切才有重返稳定的可能。但那个事情难度太高，远不是现在的我们有资格碰触的。”
“那些所谓的大佬就不去管吗？”
“传说中管理地府的地方叫做后土宫，主人是一位位阶与仙帝齐平的存在，她所管辖之下的六道轮回被崩毁掉，即使是要修复也需要百年为单位的时间。”清风替大家解答了这个问题。
“原本以为随着末法纪元的到来，人间界应该再也看不到强大的道门修士了，为什么你还能正常的行走人间呢？也是，时代变了，这个时代其实已经有了太多变数，光是我自己就有办法解决掉所谓的红尘干扰，更别说你身边的是独立于光明教廷仍能觉醒光明信仰的朱蒂殿下了。”
“你怎么就这么几个手下？其他人了？”
“我一个专门搞研究的城主，需要那么高的武力干什么。况且我这支队伍的组合，对付一般圣域绰绰有余，即使倒霉遇到传奇我也能逃了，当然在您面前这点力量还是有些微不足道了。”
“那到底是什么样的敌人值得你这样不遗余力倾巢而出？”
“尊敬的朱蒂殿下，您能给我件衣服吗？我起码也是有身份的人，还在意自己这点尊严的。”
项飞找了件大斗篷，勉强能遮住胖子的身体，伯格倒也是不挑剔，直接就披上了。
“您之前肯定也听说过蜀地出现一个全是顶级高手的村落并且还与魔域当时的主人血魔大战了一场的事情吧。我怀疑刚才逃走的家伙就是从那个什么村子出来的，所以我拼尽全力，就是想要获得他的一点生物样本好进行复制克隆。为了避免出现意外，我甚至带了专用设备现场就进行了精密级分析。可惜得出来的结果却是很不如意，那人的天赋很差劲，理论上这辈子顶多止步十二级战士，魔法天赋也只在八级左右，这连当标准圣域机甲骑士的底子都不够资格！这次我算是白忙活一场，并且亏大了。”
“那现在咱们可以谈一下你的价值了。”朱蒂现在是胜利者，而伯格也早有了失败者的觉悟。
“首先，是站位问题，这个问题在楚州王还活着的时候就已经是千百年的文化精髓了，光明教廷更是发展到了极致。三大枢机主教三权分立，根底就是底下这些坚定的站队者。我在您身上看到了不违背光明的另一种光明信仰，从此世界不再是非黑即白，而是五彩斑斓，您的存在本身就是极其伟大，这是我诚信跪伏的。能被您打败，是我的荣幸！”
“然后，是我的价值。作为中立科研派系的一方自由首脑，我不仅度过了立教战争时期，拥有丰富的战斗经验，并且一直没有放松过对自己专业领域的钻研，绝对没有被权钱和欲望腐蚀掉我的心灵。我的专业主攻方向是生物材料培养与灵魂转换，有我在，您可以收获一只无穷尽的精英战士团队。”
“光明教廷也完全掌握了这门技术吧？并且你应该还在进行着光明教廷派发的生产和科研任务吧？”
“是的，朱蒂殿下！不过光明教廷即使拥有了完整生产线，他们也没有将其继续升级的可能，而您和我的组合，却让我看到了圣域骑士团未来的可能愿景！这是一支可能足够改变世界面貌的力量，希望能为朱蒂殿下您来效劳。”
“光明教廷的换血计划蔓延到哪里了？”
“英明如您，朱蒂殿下！大主教们在完全掌控了虞都城之后，他们尝到了甜头，并且沉迷于自己打造人间神国、完美世界的美梦之中越发不可自拔。他们已经在虞都城周边的城市开始下手了。据我所知，已经成功置换了另外两座小城。”
“那你在此处接受的众多任务中应该也有改造城市的任务吧？”
“是的，不过光明教廷对于这偏远城镇的改造期限实在二十年内，按照我的日程安排，近十年内我是不会启动这个任务的。”
朱蒂看着这片废墟，心中感慨，光靠自己的班底终究无法在这片天地下的广阔舞台掀起什么风浪来。自己这几个人对付一些残兵败将就已经拼尽全力了，以后还是要拓展实力的。
人间界在末法纪元刚开始的时候，接连经受如此多的劫难，而身为楚州行政首脑的光明教廷却满脑子想着让领地内的臣民死得多点，死的快点，好换成他们认为更完美的人造人。
人间的格调已经扭曲，统治者早不是他们的救赎之主，而是地狱出来的恶魔。究竟是权力扭曲了光明还是人性扭曲了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