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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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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时候她不禁会想,自己会不会在这无人之岛某个绚丽的晚霞下,悄无声息的死去。但是,她日夜思念的人还在等她,生不由己,死不舍他,虽然白歌每天对她无微不至,哄她开心,甚至睡前给她讲故事,还经常会让人给送来些奇珍异宝和鲜果小食,可她,就是开心不起来,她始终郁郁寡欢。

    在很长一段时间,轩辕晚发现白歌每次饭后,都会吃几粒药丸,再后来,她发现她出门他不再一直跟着她了,反倒是经常在睡觉。平时拿东西她发现他的手经常颤抖,直到有一天,他盛饭时竟然连勺子都已经拿不住,她看向他时,这才发现,他本就消瘦的脸已经凹下去一圈,她甚至平时都没好好看过他,回想起初见白歌时,那个温文尔雅的谦谦君子,整个天水城也找不出和他媲美的样貌,但如今,他瘦弱的好似一个病弱膏肓的病人,那般无力,那般暗淡无光。

    轩辕晚捡起勺子,问他:“你最近怎么了?”

    白歌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嘴唇明显的泛白,却仍然笑着对她说:“没事,可能是在岛上有些水土不服。”

    “这都多久了,你现在才水土不服?”

    白歌没有作答,重新帮晚晚盛好饭。

    轩辕晚这几日都没有再出去散步,她发现白歌白天黑夜的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但仍然会起来按时给她做饭洗衣,但每次洗完衣服,都好像耗费他全部的力气一般需要休息很久。

    他到底怎么了?他吃的药丸是什么药?莫非他生病了?他生病为何不看郎中?他又为何什么都不告诉她?

    越来越多的疑问在轩辕晚的心里挥之不去,甚至,渐渐的白歌连话都很少说了,明明天气越来越暖,他却越来越怕冷,晚晚给他盖了两床被子,他仍旧冷的缩成一团。

    直到有一天,明明已经过了饭点,他却一直没有起来做饭,但是他醒了,轻声唤晚晚。

    轩辕晚坐在他身边:“白歌,你究竟要瞒我多久,你到底是病了还是中毒了,为何什么都不告诉我?”

    白歌用他那瘦的皮包骨的手用力拢了拢被子,身子向晚晚这边挪了挪,他侧过身子像个孩子一般带着哭腔小声道:“对不起,晚晚,我剩下的日子不多了”

    轩辕晚震惊的站了起来,又看着他瘦的不成人形的样子,他最近只硬撑着起来给她做饭,好像每一次他自己都没吃几口,她一直沉浸在自己被带到这里的悲伤和无奈,对他刻意保持着距离,甚至都从未关心过他的冷暖。

    “什么叫你剩下的日子不多了”

    白歌苦笑道:“从我带你来这里的那时候起,我就已经是一生中最后的日子了。晚晚,我知道你恨我自私的把你带到这里,但这是我所剩无几的生命里最珍惜的日子。我知道你厌弃我,远离我,躲着我,但我仍然为能和你一起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感到雀跃,我想为你做我力所能及的每件事,并不是卑微的讨好你,而是为你做任何事,我心里都是欢喜的。”

    “晚晚,真的对不起,我用了非常手段把你困在我身边,真的真的对不起。”

    白歌凹陷的眼睛里,流淌出泪水,顺着他瘦弱无光的脸庞滑落到枕边。

    轩辕晚自然知道他所说的是什么意思,只是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她不敢信,也不想信。

    “你骗人,你故意这么说让我同情你的对不对”

    “晚晚,对不起,我真的很想一辈子和你在一起,可是我我活不到一辈子了,我也知道,即便我能活一辈子,你也不会和我在一起,所以,老天让我早点走。”

    轩辕晚眼泪控制不住往外流,她不明白怎么会突然这个样子,她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她想救他,无论付出什么她都想救他。

    她蹲下身趴在他的榻前,和他对视着问道:“你究竟是什么病,告诉我,一定有办法可以救你的,相信我。”

    白歌笑着眼泪却流着:“已经来不及了,晚晚,这二十多年我已经几近圆满,唯独你,是我始料未及的梦,是我一生渴望的伴,但是这段日子你陪着我,我可以安心的走。”

    这天轩辕晚狠狠的醒了过来,她开始重新审视生死,重新对待爱恨,重新面对这个一直为他付出的男人,她骤然发现,原来生命的终点很远又很近,原来一个人一生当中最重要的不是权力,也不是金钱,甚至不是圆满,而是爱,那个如风一般看不见却能感觉到的爱。

    她失神的做了饭,又像白歌曾经喂他那般,一口一口的耐心地喂着他,她甚至学着他哄她开心的样子给他讲笑话。夜里,她辗转难眠,最后她掀开了他的被子,躺在了他的身边。

    白歌身子向后蜷了蜷,他即渴望轩辕晚离他近一些,但又对自己的病体厌弃,轩辕晚感知到了他下意识反应的背后一切,她冲破了所有道德和枷锁,以一个清明无欲之心,伸出手臂将他揽入怀中抱着他。

    他的心跳动的震耳欲聋,身子僵着任她拥着不敢动弹,他静静的感知着从她身体里散出的体温过渡到他身上,像柔软又温暖的港湾,终于他也伸出手臂,轻轻的搭在她身上,再不敢多做更多,他闭上眼睛,眼角悄悄流下一滴泪,轩辕晚不知为何控制不住的吻了那滴泪。

    他这一生,已经知足。

    轩辕晚不甘心让白歌就这样等死,她想去苍梧山求师父,苍梧是修行之人又懂医术,或许他可以救白歌。

    但白歌执意不去,他道:“我的身子我知道,不用为了费心再做什么了。”

    “可是,没有到最后一口气,无论如何我都想去试试。”

    白歌摇摇头:“晚晚,陪着我好不好,别想那些了,说不定什么时候我可能就”轩辕晚忙捂住他的嘴,不让他说出来。

    “你不许说,以后都不许说这样的话”

    “你在意我吗?”

    “我当然在意你,你好好的一个人,我怎么会不在意呢”

    “晚晚,我想让你哄我睡”

    “好”

    “我想让你和我说话”

    “好,你想听什么”

    “什么都可以,我想听你的声音”

    “那我给你讲故事好不好”

    “嗯,好”

    “那我给你讲讲我自己的故事,你所不知道那个我的故事。虽然这个故事是真的,但是你可以只当成一个故事听。”

    “其实呢,我并不是真正的轩辕晚,真正的轩辕晚在轩辕宫变前被姬贵妃设计落水已经淹死了。而我,是一个生活在未来几千年以后的人,那个我跳入水中救一个孩子,自己却被淹死了,而我的魂魄,就这样到了轩辕晚的身上,醒来,我就成了她。”

    晚晚笑着问他:“我这样说,你信吗?”

    白歌看着她的眼睛,点点头:“我信”

    轩辕晚从她的以前讲到了她的以后,直到白歌在她身旁呼吸清浅,他已经睡着了。

    第二日醒来,他正面对面看着她,她睁开眼睛迷迷糊糊的转了个身,白歌却在身后将她抱住,在她耳边轻声问道;“晚晚,你有没有对我,有过片刻的动心”

    轩辕晚沉默了。

    她有吗?是她不能有?还是不敢有?她不敢贪心也不能做那一心二用之人罢了。

    “我无法回答你这个问题。”因为她也不知道她的内心,一个人会因为另一个的全部付出而心动吗,可是若有,那心动是有条件的回应,可是若说半点都无,那也不太可能,所以她不能有,她心中已有一个人,再也装不下其他,而此时,她不能那么回答去耗尽他最后的生命。

    白歌垂眸:“如果可以,我真的也希望我能像你一般,重新以另一个人的身份活一次,可以不要荣华富贵,皇家之身,可以只是一个无名小卒,守着所爱之人共度余生。”

    “希望如你所愿,这世间事,也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往后的几日,白歌已经吃不进任何东西了,每日只喝些水,就连药也是吃了就吐,如厕擦身这样的事,也得轩辕晚亲身伺候,这让白歌心理上是最难熬的,他一生干净到洁癖,对自己衣冠坐卧都要极为整洁,末了了,却要所爱之人伺候自己这些,他以为自己会一如既往的慢慢死去,却没想到自己连这些都做不成了,早知如此,他就应该让侍从来此。

    轩辕晚最是知人心思,她又怎不知白歌心里的难堪和折磨,每次帮他净身后,她都会抚慰的抱抱他,表示她不嫌弃。将死之人最是孤寂,她尽量让他感受到尊重和爱护。

    这日朝阳依旧,整座小岛沉浸在鸟语花香之中,岸边停靠了一艘陌生的船,轩辕晚发现不是来送东西的那艘,便将木楼上下都锁住,在窗里窥视来者。

    远处一行人锦衣软甲,手中持剑,向四周带着警惕的往木楼前来,只是那身形,过于熟悉。

    是风时鸣!轩辕晚大惊,眼下白歌已灯尽油枯,她不能丢下他,他身子经不起折腾,也无法再带他走,她只能默默的在这里守护他到最后。可是她又像做错事了一般不敢正面面对风时鸣,毕竟,她是他明媒正娶昭告天下的妻,对内他一定心如刀绞,对外他会颜面尽失。

    她给白歌盖了盖被子,她转身想出门见风时鸣,白歌好像觉察到不对劲之处,拉住了她的手,轻声道:“岛上是不是来人了?”

    “嗯”

    “送物之人昨日才来,今日来的人一定是别人”

    “你不要多想,好生休息,我去去就来,没事的放心吧”

    白歌还想再说什么,轩辕晚却已经下楼去,他努力的起身从窗户的缝隙往外看,竟真是他!

    他心跳如雷,他都已经拥有她了,而他只是想在生命的最后想让她陪着他走完最后的日子,为什么老天连这点时间都不给他!

    白歌呼吸急促变得有些困难,但他仍抑制住自己的情绪起伏,克制的让自己冷静下来,他已是将死之人,本该无所畏惧,但偏偏此刻他却如临大敌,让他心生畏惧,在他面前,他从未赢过,这一次,恐怕也是如此了。

    他看着屋里的一切,回望着她平日在这里的身影,感受着她躺在他身边时的余温,枯瘦的脸上渐渐升起笑容,似哭似笑,他闭上眼睛开始等待,等待一个终结。

    轩辕晚在木楼的门里做足了心理建设,她自知她没有对不起任何人,她应该问心无愧,虽然她已经嫁给风时鸣,但她在没有伤害任何人的情况下她有她自己的选择,她不该一边愧疚一边自责又难过,这是她自己的人生,她才是她人生的大女主,她要堂堂正正的和风时鸣对话。

    风时鸣一行人走到木门前手悬在空中刚想敲门,木门吱嘎一声从里面打开,两人四目相对,有惊讶和激动,又有悲伤和不解,还有那压抑了许久的思念随时等着迸发。

    他毫不犹豫地伸出手想抱住她,而轩辕晚却后退了一步。他心里升起不知名的恐慌:“晚晚,为何躲我?”

    轩辕晚示意让跟着风时鸣的一行人先下去,她要单独和风时鸣说话。

    她关上木门,抬头看了一眼,带风时鸣往海边走去。

    白歌看着暖阳下波光粼粼的海水,岸边映着一双人的影子,他们康健活力的并排走着,明明那么多的岁月静好,他却感到窒息,他紧抓着窗边,窗边的木框不知不觉被嵌上了指痕。

    数月的找寻,日夜的思念和牵挂,无数次的崩溃又恢复理智,如今她就在他面前,她依旧明媚的让人移不开眼,他却不知为何,心痛的如同要碎裂了一般。

    轩辕晚想了想不知该如何开口,却听见风时鸣坚定如铁的道:“晚晚,我带你走,我们现在就走”

    “我暂时还不能走”

    风时鸣上前抓住她的手用力握住,好像生怕她会从他身边溜走一般,这么久的分离,和此次见面轩辕晚的躲闪,都让他极其没有安全感,他问:“为何暂时还不能走,夫妻本是一体,你若是有什么难处我都可以为你摆平,你知道我可以为你做一切”

    “可是这件事,你替不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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