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路途
江知晚又起身回到马车,拿出了一些早上出门前准备的甜果和茶叶,烧水的壶和茶碗,又拿了装干粮的包袱,里面是备的一些炊饼,炊饼较干,即便是夏季放几天也不会坏,她向来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的,衣食住行上,她也总是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让自己尽量舒适些。
把火堆旁收拾了一下杂草,又给马夫铺了块足够他歇息的软垫,在马车里搬下来一个凳子作为小桌子放茶点,即便在这荒郊野外,江知晚也让人有种好好生活的感觉。
见马夫不一会儿的功夫就拎过来两条鱼,另一只手还捧着用荷叶包着的一些河虾。
“陆伯,您这好厉害呀”江知晚开心的赞叹。
“我给您铺了软垫,您裤子湿了半截,快坐过来烤烤吃些茶点。”
“哎,好嘞,谢谢姑娘”
刚想坐下又有些羞怯道:“我这裤子不干净,怕弄脏了您的软垫,我还是坐地上吧。”
风时鸣看到马夫就要屁股沾地,连忙起身去扶,也随江知晚一样嘴甜的喊着陆叔,柔声道:“陆叔别坐地上,地上又硬又凉,坐久了对腰不好。”又将他虚扶到软垫上。
江知晚也道:“陆伯不必拘谨,出门在外,一路上我们都还依仗着您呢,这软垫脏了可以在洗,无妨,之后您在前面驾马也垫上便是,就送给您了。
马夫见这雇主待他亲切,又没把他当下人,心里暗暗道这一路要好好给这两位雇主出力。
陆伯不光捕鱼抓虾的手艺好,做吃食的手艺也是极好的,加上江知晚在马车上随身带的一些盐和中药香料粉,新鲜的鱼煮汤甚是鲜美,河虾稍微一烤就能吃,比望春楼做的虾还要鲜香。
随着夜幕降临,几人吃着喝着聊着天,更深露重,陆伯让他们小两口去马车里睡,他一个人在外面守着就行,他一个人还会更自在些。
风时鸣听到“小两口”这个词不免的耳尖泛红,想到晚上要和江知晚在一处睡,心中泛起涟漪。
马车里两人相对而卧,四目相对。
“闭上眼睛睡觉”江知晚先闭上了眼睛。
风时鸣不自觉的慢慢向江知晚靠近,一寸一寸的靠近,他伸出胳膊,轻轻的把江知晚揽入怀中。
江知晚把他推开,他又把她揽入怀,又推开,又把她抱住,一来二去,马车随着两人在里面的推搡的动作轻轻晃动,马夫看着心里明清,心中不语笑着转了个身捂住耳闭上了眼。
“你干嘛”
“我想抱着你睡”
“不行”
“为什么”
“你不知道为什么吗”
“我知道,可是我还是想抱着你睡”
“那我忍不住轻薄了你怎么半”
“那我反抗一下呗”
“万一你反抗不过我呢”
“还能怎么办,那就认命”说着风时鸣又抱住了江知晚。
江知晚心中是欢喜的,但是她又不想在成婚之前破了男女大防,虽然她是个现代人,但是内心还是觉得男女之事在成婚时是种有意义的仪式感。
所以,即便她也很喜欢和他亲密一些,但还是要控制住,保持一点距离。
好在风时鸣意志坚定,给他摸摸头,抱抱他,他就很开心很满足,如果再亲亲他,他的身体就会变热,所以每次江知晚都是适可而止。
第二日清晨,风吹动马车上的车帘,暖光透过车窗洒在江知晚的脸上,被风吹的睫毛微动,她揉揉眼睛,吸吸鼻子,闻到了阵阵香味,她起身透过车窗向外望,见风时鸣已经和马夫在煮饭了,心中一暖。
归属感到底是什么样的呢,既不是在父母家生活的感觉,也不是自己独居生活的感觉,大约就是和爱的人一起,一日三餐,平平淡淡吧,即便,此刻身居野外,也并没有漂泊之感。
江知晚起身把马车里整理整齐,又把自己的头发重新梳了梳,这才起身去河边净面。
陆伯见江知晚从马车上下来,笑道:“江姑娘您起来了,我跟风公子已经把饭做好了,这位公子还专门给您煮了暖胃的鱼汤粥,可真是疼媳妇啊。”
江知晚笑而不语,顺带着把木头的碗筷又冲洗了一遍,看到河边有野葱就摘了些,回去切成葱末,给每人盛汤的同时又撒了些葱花。
“野鱼汤配野葱,真鲜呢”陆伯尝了一口,咂咂舌。
“是啊,在外面用饭心情也不一样”江知晚应道。
“江姑娘的心境不一般呢,一般人赶路都十分疲累,路上吃点干粮应付下便罢了,只有姑娘带着好茶好果子,还有这茶壶和炊具可以做热汤热饭,这一路上,丝毫感觉不到疲累,甚至让人很享受啊”陆伯笑眯了眼,打心底的夸赞道。
江知晚唔了一声,焰火跳跃之间,将江知晚的脸庞映得有些泛红,只听她又道:“我这人闲散惯了,无论在哪里,心里平静,总归要先把自己照顾好。”
“是了是了,老朽大半生过去了,却没好好享受过生活,一直火急火燎赶路来赶路去,年轻时为了生计,老了为了子女,从未有过放轻松的时候啊。今日听姑娘一言,细细想来,人生不过数十载,到底有什么可忙,可什么可急,从未静下心来好好待自己啊。”
风时鸣喝着汤听着一老一少的言谈不语,他伸出一只手试图感受火堆的温度,心中思量着,自己这一生到底追逐的是什么,是权?是自由?自己内心真正的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苍梧山位于西南,往那边越走山路越崎岖,山林野外更甚,村庄极少,几人一路上走走停停,劳逸结合,还算顺畅。
陆伯回过头对着马车里的人道:“江姑娘,约莫着再走两日,咱们就能到苍梧山了。”
“比我预想的,已经快了许多”
“若是我们路上少休息几回,也能提前几天到的”
“没那么急,这样走着就好。”
陆伯应了一声,手里攥着马绳继续赶着马车。
时至午后,天变得阴沉的厉害,眼看快要下雨了,陆伯跟江知晚商量:“姑娘,这天上乌云密布,眼看着要落雨,看样子下起来就不会小,前面有个镇子,不如咱们先去镇上落落脚避避雨吧。”
“好,那咱们就先去镇上住一晚。”
距离苍梧山最近的一个古老的镇子,镇口有一个巍峨却残破的门楼,门楼上挂着一块木质的牌匾,上面用一种很柔和的字体写着“扶风镇”,两旁已经褪了色的灯笼摇摇欲坠,向里走去,街边的房屋皆是竹木搭建,质朴无华,浑然天成。
江知晚靠在马车窗前,抬起手撑着帘子望着街边的铺子,许是很久没有这么好的马车来镇上了,一路上迎来三三两两的目光。
天空闪电,雷雨将至。
陆伯回头道:“姑娘,前面街外有一处牌子,写着“青山居”,想必是个客栈,不如咱们就就那处歇脚躲雨。”
“可以,就去那里吧”
风时鸣腿上伤好的差不多了,但皮外伤正在愈合,一路上痒的很,却又不能抓,以前在战场上也没少受伤,有些小伤不管它自己也会好,但是自从每次受伤有江知晚照顾,心中好像有了可以依赖的人。
承德殿上,白歌下了早朝仍端坐在这里许久未走,殿堂辉煌,足下朱壁,他仍旧沉思江知晚给他的那封离别信上,在这个位子之上,想获得自由,竟是那么的不易,如今他无法再随时去踏山河,也无法任凭心意去赏风月。
“陛下,内阁首辅张老求见,可是您还未用早膳,要不要老奴先传膳。”
“不必,让张老去御书房候着,朕换了朝服便去。”
老内侍拘着背点头应是。
如若是她,会如何?如若是她,会在任何环境下,让自己平静处事,居身其中,心神却不为其动,永远知道自己想要的,永远不会被环境所影响。白歌在宫中边走边自问自答。
御书房,内阁首辅张则楷见白歌前来正身作揖。
“给张老赐座”
“谢陛下”
白歌示意让侍从们全都退下,御书房中只一君一臣相坐。
“早朝之上张老未言,想必是不便为人知,此处已无旁人,张老请言”
“老臣斗胆请君听臣一言,吾侍奉了三代帝王,如今陛下登基,吾已老了,但吾一日为臣,便要一日为君父为生民为家国谏言。如今京郊一案,朝中昔日的同僚抄家之后,腰斩的腰斩,凌迟的凌迟,陛下可知,您一继位便如此,是为伤国本伤臣心呢。”
白歌瞳孔骤然一缩,眉心微锁,抬声道:“张老的意思是,朕惩的重了?”
“臣不敢,臣父辈起皆献身于南汝,而那些同僚们也一样,他们是有错,但他们也是半知半晓,甚至他们自己也被那仙医蒙骗了,但陛下惩治的力度已经超出了我朝律法的严责,按照我朝律法,朝臣即便是涉嫌命案,非直接性的也不过是流放三千里,陛下此举,杀了朝中老臣近半,为臣子吾心中惶恐,为同僚吾于心不忍呢。往后,陛下还春光无限,这样行事,怕是会招来人心不服啊。”
“张老,朕且问你”
“如若没有买一样东西的人,这世上是否还会有卖它的人?没有需求是否还会有供应?”
“自然是不会有”
“因为有了朝中老臣为己谋私,以求长命,便成了一条买卖,这个买卖是康健了老臣们的体,但是,几年间,却害了无辜之人,累受其害。”
“朕且问你,如若是你的孙子孙女,被歹人掳去,关地牢浸水池,男子被逼做苦工,女子被逼做内娼,玩弄致死后,掏心挖肺以重金卖于他人,又或者被抽血炼丹卖于他人,你,恨与不恨,耻与不耻?”
张则楷重重的跪下,老泪纵横道:“老臣知晓,老臣今日所言,只是希望陛下能权衡利弊,而非以重惩治国,这中间,可弯可转,可直可断,唯独不能一窝端啊。去一留一,制一恒一,乃制衡之道啊”
“张老所言,朕明白,但张老也要明白,吾,异于祖父,更异于父”
“来人,送张老回去”
内侍递上一杯茶,劝慰道:“陛下莫上火,这群老臣也是觉得陛下刚登基就如此不顾往日情面,往日太上皇在位时,多是以仁待臣治国,所以他们觉得你严厉了些”
“朕知道,但你们不明白的是,这不是朕的问题,这是朝中的问题,南汝,该换血了。”
“常言道,水清则无鱼,陛下还是为了大局着想。”
“水清则无鱼,水浑了也更不会有什么好鱼。”
“青山居”
陆伯将马车牵到后院去喂马,江知晚和风时鸣下了马车看着眼前的客栈。
“名字风雅,走,进去看看”
迎客的是一位雅致的妇人,面带笑容,举止丛容,见江知晚和风时鸣走进来,柔声道:“二位住店”
“正是”
“掌柜,给我们准备三间房”
风时鸣忙道:“不必,两间即可”
妇人笑了笑:“您要几间就给您开几间,这边请”
她边笑边引着江知晚二人往楼上走,又对她们低声道:“这二楼昨日被一个客人包了,三楼的房间更好,你们就住三楼”
江知晚路过二楼时看到整个二楼悄无声息门窗紧闭,其中一间房外有两个白衣男子守着,似乎是住了什么大人物似的。没多想,便随掌柜娘子上了三楼。
三楼果然不错,开窗便能看到远处的山林湖泊,视野宽广,心旷神怡。江知晚伸了懒腰径直躺到了床上,对风时鸣道:“你刚才为何不让开三间房间,那你今晚去和陆伯住一间。”
“你忘了,陆伯以为我们是夫妻,我们俩要是分开住,他会怎么想。”
“我不太在意别人怎么想,但是既然已经开了两间客房,两间就两间吧,你今晚还是睡地上”
“为什么我睡地上?”
“你不睡地上那我睡地上”
“这里晚上冷,地上凉,我们都不睡地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