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宫宴
素月分辉,明河共影。
风时鸣一个人站在水云间顶层,望着脚下的这片城,万家灯火连成一片,似星似火。
十一门的人悄声来到,汇报完又悄然离开,人声消散,风时鸣挑眉,眸色愈来愈暗。
他冷笑一声,道:“沈英”
“属下在”
“收拾一下,明日去南汝”
沈英面露难色:“明日 殿下当知道现下天水是何等处境,你此时若是离开”
“我知道,无碍,让他们折腾,十一门盯着即可”
虽是这样说,但风时鸣知道,大局未定,此时他离开天水会给暗中的敌人乘虚而入的好机会,但他若不去,心中难安,难安到无法做任何事,天大的事,比起她好想都不值一提。
他心中暗暗道,从小到大他为了大局为了伟业没有自己的人生,就让自己任性这一回,去先做自己想做的事,等他回来全听天命。
风时鸣又对沈英道:“给唐元传信,让他到此之后把那个孩子藏好,不可去别院,等我回来。”
沈英退下。
他在这里不知想什么想的出神,低声自语着:“居此,孤,且疲。”声音冷冽,如若寒冰,独自站了很久,直到月落星沉,方才离去。
南汝,江知晚自从来了这里,倒是早睡早起了很多,清晨的空气很清新,她推开窗深深呼吸着,满意的笑了笑。
本来打算在这里待几天处理好生意上的事便回去的,没想到一来二去,竟在这里待了半月有余,白歌将这条街给她,她怕是以后都要天水和南汝两边跑了,但总归也不是长久之计,心中思量着,待她回去见到时鸣再作商议吧,
早起头脑清醒,江知晚又在那个经常写写画画的簿子上写些什么。她把接下来要在正阳街开的铺子写了下来,并把需要招募的掌柜和伙计写下来。
她打算把小宁留下来,小宁跟了她这么久,生意上的事虽没插手,但这几日放她去历练历练,后面传信加以指导,帮她打点一二,也是不难的。
江知晚突然觉得,手里不光要有钱,还要有人,培养心腹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以后她可得多多留些可用之人。
布匹成衣的绮罗阁、金玉首饰的玲珑阁、胭脂水粉的灼华楼、医馆药铺的本草园、鲜花铺子的花间赋、古玩古董的古月轩、粮仓、钱庄、镖局、船帮。
江知晚一一写下,这些都是江知晚打算在这条街开的,这条街应有尽有,很多铺子都是世代相传的老铺子,口碑极好,老客也多。
但江知晚并不想竞争什么,而是以合作之道,让卖的人都赚到钱,让买的人也物有所值。
早上依旧是去城南的那家包子铺吃,两个包子,一碗豆汁,舒舒服服的吃完又给小宁打包了一份回去。
白日里忙得脚不沾地,白歌让木飞把曾经帮他打点生意的苏掌柜引荐给了江知晚。
苏掌柜是个有能耐的,帮白歌做事多年,做事实诚稳重。不到半天的时间就帮着招募了一些年轻的掌柜。
如若招老掌柜是有经验,但是不好管理,且老掌柜一般都跟着自己东家大半辈子了,一般月钱也不少,更不会随意换东家。
掌柜都招募好了,剩下的就是修饰铺子,收购和采买货品。苏掌柜也做事确实牢靠,不日便把几家铺子安排的妥妥当当,
她的成衣店,做的是一些新式的样子,江知晚用纸笔画下大概得样子,面料由江知晚亲自挑选,由裁缝绣娘进行制作样品。起初几日并没几个人来,高门贵妇,深闺小姐大多府上都有绣娘,怎么样把自己铺子的名气打出去,左思右想这是个难题。
这日白歌让木飞来信,说是三日后皇帝寿宴,皇后和白歌都想让江知晚进宫赴宴,没有官方的圣旨,也没有大张旗鼓的让江知晚进宫,江知晚便知这是白歌为了保护她。
接下信应了木飞之后,她突然想到自己如今私底下是皇后娘娘的干女儿,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好看的衣裳女子都喜欢的,她可以根据皇后的样子气质,制作和搭配一款新型服饰。
在宫宴佳节自是会有很多高门贵妇赴宴,到时她制作的衣物若是得皇后赏识,日后铺子的名声就不愁了。
想到这里,江知晚面容终于舒缓了些。
皇后虽然宫中有极好的绣娘缝制衣物,但大多款式以庄重得体为主,样子实则就那几样,古代人的衣服,其实是显老气的。
宫中无趣,深宅蹉跎,唯有美衣美物才能让女子自我欣赏,让心中有一片向往更美好的天地。
江知晚为皇后拟定的一套轻软的罗衫长裙,外面配一件轻薄的衣物、长裙曳地、大袖翩翩,细节处是改良了的,既显端庄大气之态,又在颜色和质地上尽显女子之柔美,最主要的,是会比皇后平时穿的,要显年轻。
发饰自然是重中之重,衣服好不好看,头发是关键,江知晚让人找来了民间挽发最好的人学了几手,到时给皇后梳头的嚒嚒指点一二即可,
剩下的就是她的妆点手艺了。
三日,紧赶慢赶算是把皇后的服饰准备妥当了,江知晚早早进宫候着,将衣物用漆盒呈给皇后。
江知晚福了福身,柔声道:“皇后娘娘气质不凡,小女近日开了一间成衣铺子,将镇店之宝想先献给皇后娘娘试试新。”
锦衣华服皇后自是见惯了的,让人拿起江知晚呈上来的这套仔细打量,也没觉得有什么稀奇,但也还是笑了笑,赞赏了几句。
江知晚会意,又道:“这套衣服是我改良过的,且要配上一定的梳妆,方才能体现美人之美。”
皇后笑了起来:“本宫都老了,还哪有什么美不美的”
话虽这么说,但哪个女人不希望自己永远青春永远美丽呢,更何况身为皇后,沉浸在后宫半生,自然也想有些新鲜的样子。
江知晚请旨愿给皇后梳妆一试,皇后娘娘看着江知晚样貌出众,谈吐不凡,心动之下也想试上一试她的巧手。
江知晚不急不躁,手极其轻柔,帮皇后挽了极其简单的发髻,又配以简单的头饰,皇后底子不错,根据她的骨相和皮相,妆点了一个十分适合她的妆容。
换上江知晚的呈上的衣裳,一身下来,镜中人竟有些恍惚,自己仿佛年轻了不止十岁。
江知晚其实心里清楚,实则是平日里皇后穿的大多是大红大紫尽显高贵繁华之衣,发髻头饰也是为了尽显皇后仪态,梳得的华丽却总归没有体现出皇后本来的美。
看的出来,皇后很是高兴,说话举止间眉眼都柔软了三分,对江知晚道:“晚儿这一双巧手当真是不凡,本宫瞧着镜中的我,总觉得有些恍惚,这像我又不像我,但我着实很喜欢今日的样子。”
江知晚福身道:“小女只是还原了皇后娘娘的美貌而已,若是娘娘喜欢,小女把其中一二传授给娘娘的婢女即可,往后再有新的梳妆样子,小女也会第一个先让娘娘尝新。”
皇后在镜前望着镜中的人,云鬓入云,雪肤桃唇,眉眼神采奕然,身上的衣物以轻柔质感为主,走起路有几分仙人姿态飘飘然。
“不错,本宫喜欢这样的自己。”一时间身边的侍女们也都齐声说好,皇后心中满意。
宫宴之上,尽显华贵奢靡,倒也无新意。
南汝王看着既熟悉又陌生的皇后,心中又升起了不知名的爱意,爱意仿佛从年幼时跌宕起伏的奔波至此,老夫老妻间似乎又有了欢喜之意。收回神色,按捺住心中的雀跃等待着宴席结束。
江知晚素来对这些宴会提不起兴趣,吃吃喝喝的几杯酒下去便有了醉意。皇后命人扶江知晚去后宫休息,白歌命木飞跟着保护,母子二人心中各有千秋。
宴后,后花园一众贵夫人们三三两两都在讨论皇后今日样子,比往日大变样,但又不知着实变了哪里,是不是有什么回春的法门,那衣服更是衬得皇后十分柔美。
李夫人跟皇后走的近,私下一番夸赞之下,便知道了皇后今日出自谁手,几个贵妇人的催问之下,她便把江知晚铺子报了出去。
皇后和李夫人是什么人,自然是看得住江知晚这点心思,也只不过知道了也不恼,各取所需,顺水推舟送个人情罢了。
髮低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
更深露重,皇帝今日也宴饮了多些,被人扶到皇后宫中把人都遣了下去。
“锦儿”
皇后听到皇帝唤她闺名,心中一软,忙上前搀扶,眉头微锁,道:“一把年纪了怎的喝的这般多。”
又想再说几句的,便被皇帝抱在了怀里扔上了榻。
帷幔一拉,多年未有的悸动又加倍的涌上来,望着身下的娇人,带着酒意的皇帝再忍不住,气势磅礴,翻云覆雨,榻上娇人连连喘息,她竟觉得,他虽老了,但仍老当益壮,不减当年。
她好像懂得了,她除了是高高在上的皇后,对他没好言语的妻子,心系儿女的母亲,她更是她自己。
心中赞叹,江知晚,润物无声,是个妙人儿。
江知晚醒来时已是子时,她口干舌燥,起来找水喝才发觉自己竟宿在了宫中,而这寝殿宽广简约,但一些物件却是极其精致,书案上有一些书籍,文房四宝看着是人常用的,这倒像是别人的寝宫,正微微出神着,白歌在外间走了进来,手里拿着茶壶和水杯。
望着江知晚有些惊慌的眼神,他道:“晚晚别怕,这是我的寝殿,你有没有好些。”
“唔,好些了”
白歌笑了笑:“今日晚晚酒喝的多了些,是不是有些口渴”
“是也”
白歌抬手倒了一杯水,自己先试了试:“温热刚刚好”,又递给江知晚。
江知晚有时候感觉在男女大防上,白歌有的时候是有意间的无意,但她又不知道该直言拒绝还是客气的接受。
自言自语喃喃道:“罢了”,接下那杯水,用杯子的另一边,一口气喝完了。
“我要睡觉了”
“好,你睡吧”
“那你不走,我怎么睡”
“我一直在这里啊,方才在外间,这里没有别人,侍从我都让他们下去了,你只管睡吧”
毕竟这是人家的地盘,江知晚翻身朝里,蒙上被子睡了过去。
白歌微微笑道,心中暗叹,“真是个心大的,就不怕我对她做什么,这么放心我。”摇摇头自己到外间的罗汉床上躺下休息去了。
江知晚再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她慌忙起来,想着这是在宫中,按规矩,清晨要去给皇上皇后请安的,这这这,越想心中有些急躁起来,宫里真是麻烦,不知白歌此时在此处。
“白歌”
“我在”
“咦,你也没起床啊,我们不用去给皇上皇后请安吗”
“不用”
“为何”
“清晨母后派人来说,昨日宫宴我们都多饮了酒,让我们多休息会,不用去请安了。”
江知晚睁大眼睛:“我们?”
“我们多睡会儿?”
白歌坐起来道:“是,昨日你醉酒,母后命人把你送到我房里的。”
“为何?”
“你我就算论辈分也是兄妹,她怎可”
江知晚越想越气,心中怒火无处发泄,整理好外衣,准备洗漱去给皇后请个安,顺便说她要回去了。
白歌忙拉住她,知道她恼什么,摸摸头抚慰道:“晚晚别气,你听我解释”
“我不听“
“你要听”
母后没有其他恶意,她也知道,即便把你送进我房里,以我的秉性,也不会动你。
我母后尚且了解我,你也应该了解我,我没怪母后,并宿在这里的外间,只是想保护你照顾你。
江知晚冷静了片刻,想了想白歌似乎说的也是,诺大个皇宫,她一女子醉酒,若是把她放在一个陌生的殿中,她安不安全谁都不敢保证。
冷静下来后她假意理了理头发,又回到里间坐在了床上。
突然有那么一瞬,她很想哭,不知为何的想哭,不是委屈也不是难过,就是有点,想风时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