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死者
八卦镜的画面逐渐淡化，子星残破的躯壳逐渐模糊，苍蝇和蚊子的声音已然消失。
八卦镜外沿重新出现快速转动的光环，只是转速越来越慢，很快光环变成散发分支的电环，一闪一烁，八卦镜的画面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头顶上的夜空、月牙与繁星。
电环从镜面窜到镜底从轴上发射电流，无数支小闪电在浑天仪中无规律闪烁？
浑天仪周围的波层分出无数小点，小点缩得更小，不知道是消散了还是看不见，全都消失。星图从悬空掉在瓦片上滑落到下面。
恢复平静，只有浑天仪九个圆环同步转动着。
“你说什么？”子星没搞懂陆一凡说什么:“啊秀！我在这里！”
阿秀无力地坐在瓦片上，双脚伸出屋檐，这一刻她真有冲动一死了之，她背对着陆一凡和子星，不断抽泣着。
“你还没发现吗？啊秀从下午到现在，一直都没看见你，她察觉不了你存不存在。”
“何秀！啊秀！”子星走过陆一凡，径直走近阿秀。
“她连你的声音都听不到的。”
子星不管陆一凡，伸手就要放在阿秀的头上。
在触碰到啊秀的一瞬间，子星的手分解成无数零散的小点，小点仿佛被一层透明气泡包裹着。小点与气泡同时穿透阿秀的头后又重新组合成手的形态。
他碰不到啊秀，啊秀感觉到一丝寒冷，双手交叉放在胸前，抱着自己的双臂，这一刻她多么需要丈夫的抱抱。
“你离她远点吧，她的体温会被你驱散的。”陆一凡放大音量。
女人以为陆一凡跟谁说话扭过头，此刻，子星与啊秀眼神碰撞在一起，他看到她，而她却看不到他。
“弟妹，别太伤心了，子星会听到你的话，他看到你这样也会难受，你先下去休息吧，我在这里善后。”
“我……”阿秀单眼皮的眸子充满泪花，在月光中如同珍珠。
“放心，我会想办法，相信老师。”
陆一凡轻轻拍了拍啊秀的肩膀:“我饿了，就下午吃了点面条，你看能不能做点吃的放在祠堂桌子上吧，我完了就吃。好吗？”
女人是很单纯的，在无助的时候突然有机会得到办法，哪怕一丁点可能性，都会让她们像阿秀那样，点了点头。
子星后退几步，惊恐着看着陆一凡:“老陆……发生什么事情？我怎么啦？”
“八卦镜里的尸体就是你，布满了苍蝇和蛆虫，你不是从殡仪馆出来到现在都感觉到处都是蚊虫吗？”
“是……哪……又怎样，我幻听，是的，现在幻听而已，对吗？”
“这是你的留存意识，在你死后脑电波依然活跃，还有部分感官功能，那时候所感知的一切事物会成为你死后最强烈的信号，很容易被你剩下的细胞分子传递，通过你弥散中的阴阳气吸收后分解。”
“因此，你生前很多记忆会以粒子的形式游离，可配对的粒子聚变成一份能量，形成波和气，因此，你被分解成多份能量仍然留存在客观环境中。”
“我面前的你是其中一份。”
“你意思是说……”
“嗯，很残酷，你现在只是人们口中的鬼魂。”
子星低头看着爬下木梯的妻子:“啊秀！”
随后他凶狠地对着陆一凡嚷嚷着:“不可能！你为什么又能看到我！你不要告诉我你是驱鬼大师！我不相信你的鬼话！我下午还坐车过来…为什么我不飞过来！我怎么可能连我死没死不知道！臭老头你搞什么名堂你图什么！”
“你感觉到饿和渴吗？”
说到这，子星才发现自己好久没吃没喝，连吃喝的欲望都没有:“我……不渴，不饿。”
“你的手机呢？”
子星才发现自己一直没有手机，平时一步不离低头刷手机。连白天说打电话给家人都忘了。
“人应有的本能机制你已经缺失，这一部分会在其他波粒中呈现。可能只有吃喝本能……”
“子星啊……我刚说了，我面前的你只是其中一份能量，是其中一份意识和记忆。能记得你怎么死和死在哪个位置的能量在其他地方。”
陆一凡毕竟七十多岁，一天没休息，他艰难地坐在屋脊上。
“其实，我并不算看见你。你知道我们能看到物体的原因，是光打在物体上后再反射到我们的眼睛，在眼球视网膜的神经元接收和传送到大脑，大脑把你影像化。”
“因此，你反射不了光，或许你本来具有光的属性，但我是不能看到你。然而，我能明显地感知到你的存在，这种感觉很奇妙。我能感觉到你看着我，你在我哪个方向，我甚至能感知到你的轮廓，感知到你的肩膀在哪个位置。”
“明确来说，你这份能量实在非常强大，明显超出人类已知的基础物理——是你让我能感知，你有让我感知的能力，我不知道你用什么方法匹配到我的什么感官神经，但是，的确不是我有能力感知你。”
说着陆一凡鼻子一酸，微风轻拂，夜里的风总能让人鼻子酸溜溜。
“你在我面前就像一个深度近视或者深度老花眼的人，没戴眼镜时所看到的一样。”陆一凡捶打着腿摇头苦笑着。
子星更急了:“我把几百万还给你，你他吗别玩了！”
“你不应该买西江御府的。几年前我设计那个楼盘，楼盘建好后，我用手段让开发商资金断裂而烂尾，那边还有很多设施没收尾。很多东街医院里的人都买了，我想不到你也买了，而且买的居然是样板间。那个地下粒子对撞机的碰撞点就在星幽，也就是14栋。整个楼盘除了你，根本没人进去过夜。”
“我联系某些人以危房标准暂时封掉西江御府，后来更是派人停止一切销售工作，全力处理赔偿事宜。我查了之后才知道，你买的时候刚好就是粒子对撞机出意外的时候，里面有极大的辐射以及其他不定因素。销售部在出意外那一天还把房卖给你……”
子星认真听着每一个字，一点印象都没有。
“很快你现在的能量会衰变，也就是说我面前的你这一份能量会分解，变成游离态。”
子星意识到陆一凡并不是开玩笑，也不是讲故事，他实实在在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那……我该怎么办？”
陆一凡沉默……
“喂……老头，救……我吧……”
绝望就是，只能干看着而无能为力。陆一凡也切实感知到子星的绝望。
“有个理论，我会试的。现在的你对我来说是传息影像。”
“你说我是传息影像？那……不是有很多个我吗？”
已经超出子星能理解的逻辑了，或许已经超出人类能理解的逻辑闭环。
“我只能这样表达，不会有很多你，现在的你应该是最完整的了，我用八卦镜把接近一半的你的粒子捕获并且锁定在八卦镜范围。”
“什么意思？告诉我，我都要知道！”
陆一凡捏着胸前的八卦镜:“你能看到吗？这个八卦镜的阴阳爻每一横都是由无数的横线组成，横线又由更小的横线组成，这些小横线同时也是阴阳爻，并且可以细化到微米。”
陆一凡指着八卦镜接着说:“波粒通过八卦镜就相当于进入到一个计算机，我们只需要用外力推动其运转就可以。它同时也是一个小宇宙。”
子星一改之前的不可一世，现在的他是百分之百相信陆一凡的话。
人类就是这样，绝望的时候只会选择愿意给他们答案或者可能性的人，不论好坏。他们会失去自我批判的知识和智识。说明子星还存留人的特征吗？
子星平静下来，问:“我有什么可以配合你的吗？”
“你只能配合我处理灭世和创世的事情。”
“那我呢？”
“我不能让你起死回生，你的肉身已经腐烂了，可能过了明天就只剩下一堆骨头，你的本体就是现在的你的载体，而载体需要无数结构组成，现在结构已经破坏了。”
“那我是什么？能是什么？”
“现在的你不是人了，连微生物都不是，细胞也不是，粒子也不是，不是气态固态液态，你失去了物理性质和化学性质。我们除了把你称呼为灵，还能称呼你为魂。”
“你现在首先什么都不要做，尽可能的想到所有你能想到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