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011
杀皇帝,首先要找到皇帝,这可不是什么等闲事儿。
眼下孟京城全城戒严,外城区的坊市间都略显萧条,像她这种衣衫破旧、以帽檐遮住伤痕的模样,着实看上去就可疑。
看来那李牧之还没醒过来,就算醒过来也还没恢复。否则必然会立即反扑奉雨楼。
也算是活该。虽然这并非全部都是白小棘的功劳,毕竟要硬碰硬她一个凡人现在是绝对打不过坐忘上境的国师的,但法阵的反噬绝对够他受的。
白小棘打了个哈欠,百无聊赖,随意蹲在路边。
忽然瞧见面前有个花枝招展的大娘,正直勾勾打量着她。
“?”
大娘边走边轻轻啐了一口:“真是晦气,被顶掉了进宫的机会不说,还遇上个乞丐!”
白小棘:“……”
等等,进宫?
大娘瞪了她一眼:“看什么看!”
白小棘从善如流地继续盯着她看。
大娘被看得心里发毛,刚想转身走就被这带着草帽的乞丐扯住:“美人姐姐,那小妖精哪有你半分好看,大好的机会不在你手上,真是可惜!”
大娘在玫红色眼晕下怪异地打量她:“连你都这么觉得,是吧?”
白小棘诚实地点了点头。但天才晓得,她根本就不知道这大娘骂的是谁。
接下来,在这大娘泼天的口水中,她才终于了解了事情的始末。
这位曾是孟京城中最有名的琵琶大家十九娘,曾为京中大名鼎鼎的权贵老爷唱过堂会,甚至连燕皇也偶尔会召她进宫弹奏。
但是两月前,京中突然出现了一位琵琶女,一出堂会便惑住了那些喜新厌旧的权贵老爷,就连皇帝在这月末,也找了她进宫去弹琵琶,而不是十九娘。
十九娘唇红惨淡:“三丰街是什么低等下贱的地方,从前哪里有人会去那里听琴?真不知道那家伙一身什么手段!”
白小棘心下明白了,这是旧人哭新人笑啊,那位三丰街的琵琶女,定然是更年轻更美貌吧,想也是如此,十九娘自己是不会承认的。
拜别了牢骚满腹的“美人姐姐”,白小棘到护城河边转了一圈,照了照自己那副狗都不认的尊荣。
她觉得还是不够惨。
于是当日傍晚,三丰街的琵琶坊门前,出现了一个形销骨立、满目沧桑、端着个破碗的小乞丐。
小乞丐正是白小棘本人,她伸出一只手,可怜兮兮地说:“美人姐姐,我好几天没吃饭了,我可以为你干活,你养我好不好?”
被雇来收拾杂务的小丫鬟:“……月娘,您回来了!”
白小棘:“嗯?谁是月娘。”
“我。”一个清脆如莺啼的声音响起。
白小棘转身愣住,嚯,身后什么时候站了这么一位三分秀美七分英气的真美人?
雁霜月滴水不漏地走过她身边,将手里的琵琶放在小丫鬟手里,入屋落座。
“等什么,不是要让我养你吗?还不进来?”
白小棘只觉得可怕。毕竟按她目前的武学造诣来说,也应该是凡人中算不错的了,按理说警惕心和五识的敏感度都是可以的,但是她刚才全然没有注意到身后什么时候站了一个人。
看那女子手里还抱着琵琶,不是个小东西,这么累赘地站在路上,居然半点声音都没给她听到?
白小棘心中怀疑,但还是按她本来的计划走。
她在丫鬟鄙夷的眼神中在清水里洗手、洗面然后梳理了一下头发。
雁霜月始终面色淡淡地瞧着她,她相貌分明是明艳的,但是因为那眼睛实在过于清冷,显得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
“你的草帽呢?特意把自己收拾得惨不忍睹,来我这里打秋风啊?”雁霜月为自己沏了一杯茶,啜了一口,不紧不慢。
白小棘内心更是惊涛骇浪:不是吧,这人跟了她这么久?
她以她活了两辈子的名誉(即便没有)打赌,这人绝对是高手。
只是她没感受到任何灵气流动,可能是一位凡人武学高手。
大娘诚不欺她,这位美人真是有趣极了。
白小棘舔了舔嘴唇:“我叫白小棘,荆棘的棘,这位姐姐怎么称呼?”
“雁霜月,鸿雁的雁,霜冷月明的霜月。”
美人的名字就像她的人一样有氛围感。
“真是辛苦你了,小玉,把我抽屉里的银子给她。”
白小棘被小丫鬟塞了一兜银子,她一看,嚯,这可不少。
“小玉,另外一兜是你的,如果我没记错,你今天要随表哥回老家成亲了吧?”
小玉惊诧:“姑娘,我可以再照顾您几天的,再过一会儿您还要去宫里……”
“宫里我独自去就可。你现在带着钱走吧。”
白小棘挠头看着这依依不舍的主仆情深,这又是哪一出?
小玉终究还是抱着钱流泪离去了,走前还嘱咐说“月娘进宫后要小心谨慎,听闻宫里是会吃人的地方,如果遇到了什么难事,可以遣人给我寄信”。
“你个小丫头,走得天高皇帝远,你家月娘在宫里若遇见什么事,你能帮得了?”白小棘冲着小玉离去的背影说道。
雁霜月瞥了她一眼:“你也走吧,钱都到手了,还留着是想要掏空我的积蓄吗?”
白小棘大咧咧地坐下,一双杏眼盯着美人目不转睛:“月娘是在哪里学到的这一身功夫?扮做这样不引人注目的琵琶女身份入宫,又是想去做什么?”
雁霜月轻笑:“你知道小玉为什么能平安带着钱离开去成亲吗?”
没等回答,寒凉的剑刃就出其不意抵在白小棘脖子上,她面上却还是懒懒的,继续盯着面前人:“为什么?”
“因为她不多管闲事。”
“呵呵,”白小棘伸出两根手指捏起剑刃,往旁边一拨,“这位姐姐,我若是说,我偏要多管闲事呢?你一个人入宫,这也太没排面了吧?放心,不管你有什么目的,都跟我无关。”
她趁着对方的手不注意,翻身反压制那握着短剑的手。
得意洋洋的模样,仿佛在说自己并不会输。
雁霜月头痛,怎么缠上这么一个不讲道理的小鬼。
“你怎知我有什么目的?你又怎知你会不会给我带来什么麻烦?”
白小棘:“你的目的,如果做不成,后果是什么?”
雁霜月冷着脸:“会死。”
本以为会看到这看上去比她还小的姑娘吓到哭,没成想白小棘咧开嘴:“真巧,我也是。”
她又说:“既然我们最坏的下场是一样的,就不存在什么互相拖累了。就这样吧,晚上,一起进宫。说不定我还能助你一臂之力呢。”
雁霜月咬上后槽牙,终究还是放下了短剑,叹了口气:“罢了。”
也是命运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