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请替我见证
尤格尔真的从未见过这样的人。
她最后的那番言论分明毫无根据，已经监督村民们多年的尤格尔，很确定这群村民并不会如她所说的那般悔过。
可看着对方的笑容，尤格尔只觉得心中一阵悸动，莫名地就相信了她的话。
也许真的会如此呢？也许那些村民当真会悔过呢？也许大主教对村民们的控制当真有那么一天会彻底结束呢？
因为这个少女的话语，尤格尔的心态悄然间发生了变化。
他忽然开始觉得，自己一直以来服从的大主教是那般虚伪，并不像是他曾经认为的那样崇高圣洁。
他忽然开始觉得，里奥尔的村民并非所有人都对祭祀仪式这件事怀抱有理所当然的心态，甚至会对每年都要献祭一个人这件事感到十分痛苦。只是他们的力量过于弱小，无法说服村里所有人，也敌不过大主教的力量。
当然更多的人是因为过往贫穷饥饿的生活打垮了他们，让他们对这件事趋于逃避，以至于让自己沉浸在了对大主教的信仰之中，依附于他，不愿再自己继续努力了。
原来大主教所组建的教会并非受到了神明的护佑，他们只不过是一群集结起来，以伪善的姿态坑害他人，维护自身利益的骗子。
原来里奥尔的村民并非真的完全无可救药，只要能够找到那个刺激他们面对现实的点，就能如同那个少女所说的那般，会为了自由而反抗大主教的控制。
只是这一切，少女都不会看到了。
因为她早已不在人世。
不知是否是因为她的存在过于耀眼，会威胁到大主教对里奥尔的控制，那一年大主教强硬地将她定为下一次祭祀仪式的祭品人选。
出乎意料的是，得知自己被选为下次仪式的祭品时，那个少女一点儿没有露出害怕或是恐惧的神色，依旧是面露笑容，平静地接受了这一事实。
可尤格尔无法接受。
他上门找到少女被关押的地点，想办法溜进去，见到她就要带着她逃走。
可少女拒绝了。
因为一旦她选择了逃走，那么就会有另一个人代替她的位置，替她丧命。
这就是为什么尤格尔可以轻而易举地找到少女，她的周围甚至没有像往常那样派教徒守护，就是笃定了她不会逃走。
“如果此刻非得要牺牲一个人，那便牺牲我好了。”
面对尤格尔的劝说，少女坚定不移地坐在原地，无论如何都不肯答应尤格尔的请求离去。
“我的牺牲不会是白费的。”
“如果我的牺牲能够成为大家决定反抗的契机那自然最好，就算没有，只要能让大主教继续救济大家，让大家得以继续活下去，那么未来肯定会有转机！”
“只是我恐怕看不到那时候的场景了……”
“所以尤格尔……”
哪怕是在这生命所剩无几的关头，这个始终心怀希望，满心为所有人着想的少女，也依旧带着温柔的笑容，从容地面对所有人。
“请你替我见证那个时刻吧。”
就这样，尤格尔只能在教堂中，眼睁睁地看着大主教的匕首落入少女的胸怀，看着她娴静睡颜上的血色逐渐消失……
然而即便如此温柔的人就此消逝，里奥尔的人依旧没有任何改变，仍像先前那般得过且过，就如平时那样……
她的牺牲真的不是白费的吗？
她口中所说的场景，真的会发生吗？
“请你替我见证那个时刻吧……”
回想起那天少女对他所说的最后一句话，尤格尔不由得苦笑起来。
我可没有绝对的自信能够等到那一天的到来啊……
背上装满箭矢的箭筒，一直以来因为当年大主教的救命之恩，而想要终生回报于他的尤格尔，总算是下定了决心。
既然这些人安于现状，不愿意寻求改变，那就由我来逼着这些家伙改变吧！
少年握紧了手中对他来说再熟悉不过的弓箭，先前拿来对付叛教徒的箭矢，现如今反过来对准了他曾决定要忠诚一生的大主教。
她让我看清了大主教的丑恶嘴脸，那么我也定然不会让她的牺牲有所白费！
哪怕拼上我的一切！
搭弓拉弦，铁质的箭矢再一次对准了不远处慌慌张张拖着修女尸体、始终以她作为盾牌挡在前面的大主教，长期训练出来的眼力迅速找到了对方在这期间不经意暴露出来的破绽，手上的箭矢也毫不犹豫地再一次发射了出去！
“啊！！！！！”
这一回箭矢终于射中了那个伪君子，只可惜不过击中了对方的手臂而已，并没有对其造成多大的致命伤害。
发现人肉盾牌并不能保障自己的安全，大主教赶忙将尸体丢开，跌跌撞撞地朝着尤格尔射箭的死角跑去。
“你们都还愣着做什么！快去阻止他！！！”
大主教扭曲着一张脸冲着还愣在原地没有动作的村民们叫喊着，生死关头，他也顾不得形象颜面什么的了。
见大主教如此大喊着吩咐，大部分村民总算是回过神来，最靠近大主教的人想上前去搀扶他，却被先前那个骂大主教是骗子的小伙子拦了下来。
“你们在干什么？还要救这个伪善的家伙吗！”
那个小伙子义愤填膺地挥舞着拳头，尽管一身土得掉渣的打扮与颇具气质的贵族全然不同，但是气势却比一名演说家还要强硬热烈，俨然镇住了所有想要上前帮助大主教的人。
“你们也看到了，尤格尔他没死！大主教刚才说他遭受了神罚，被神明抛弃的话，都是骗人的！”
“他就是一个贪婪恶心的混账！他骗了我们所有人！他根本就不是什么神明派来的使者！”
“他的救济只是单纯用于利用我们的工具而已！逼迫我们听他话的手法而已！”
“就这样的家伙，你们还要救吗！”
“闭嘴！你懂什么！”
尽管一开始被他的大嗓门镇住，但是不少村民反应过来之后，就立马走上前，愤愤地抬手给他来了一拳，对其呐喊反驳。
“你知不知道当年村子里的人都快要饿死的时候，大主教大人救了我们村子多少人！”
“你知不知道若是没有大主教大人，我们有很多人包括你在内，很可能根本没法活到现在！”
“除了这些之外，大主教大人愿意聆听我们的愿望，愿意为我们排忧解难，无论是生病还是受伤，都在他的底下得到了治愈！”
“大主教大人如此善良美好的人，容不得你这个混小子这般侮辱！听懂了就别拦着我们，滚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