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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乞巧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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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缘去缘散自有时。”余鸠鸠看向喃喃自语的月老,这老头又魔怔地开始癫语。

    “月老,月下仙人,清醒点。”余鸠鸠轻轻地喊月老,却见月老转过头来,面容痛不欲生,眼里血丝密布。

    “鸠鸠,”月老哽咽着说,“元君她不愿见我!”

    “她不愿见我!”

    “她不愿见我!”说着,呜咽起来,月老泪水滚落,忙去用脏乱的衣袖擦着泪水。

    余鸠鸠开口,安慰月老,“月老为何这么想,或许是王母娘娘她老人家不方便见你。”

    庙宇间寒风灌入,蜡烛剧烈颤动了几下,眼看着就要熄灭。

    月老一下跪服在地上,忙用背去挡着吹进来的风雪,余鸠鸠也赶紧去张开手臂,护着蜡烛。

    但是蜡烛还是熄灭了几根,还剩三根孤零零地发出微弱的烛光,庙宇间一下黯淡下来。

    “不,不,”月老喃喃道,余鸠鸠见蜡烛熄灭了,赶紧又打燃打火机,去点燃蜡烛。

    但是蜡烛只是弹动几下,只剩两根燃着的蜡烛。

    余鸠鸠急得连续打燃打火机,打火机蹦出几个火星,点点火星微茫,摩擦着黑暗和风霜,又被无边的黑暗吞噬,怎么也打不燃了。

    “不,不,”月老一下子瘫坐在地上,“没用了。”

    “没用了。”

    剩下的蜡烛弹动了几下,烛火猛烈颤动,像是抵抗着无情的黑暗的吞食,但也只是徒劳。

    只剩下最后一根燃着的蜡烛。

    “月老,你捏个字诀啊,再法力点燃!”余鸠鸠推推瘫软的月老,月老已是半瘫软在地上了,表情哀戚,凄恻地看着蜡烛流着烛泪,烛光映在月老的面颊,显得月老更加苍老和衰颓。

    月老凄然一笑,“神供的蜡烛只能点燃一次,和人间的不一样,没有用了,点不着了。”

    余鸠鸠见月老也是面如死灰,提不起劲,只得想些其他办法。

    “月老,不如你直接闯进神农菜圃看她!”

    只有这样,你才能见她最后一面。

    月老抬起头来,本是衰颓灰败的面孔倒映着微弱的火光,竟是像被点燃了,眼睛里的烛光又像是希望。

    “对,对!”

    月老清理出空地,咬破手指,用手指颤抖着在地上画符,余鸠鸠噤声,取过蜡烛照着地面,看着月老在雪地里画符。月老风霜满面,呼出的气反笼在脸上,胡须、眉毛、鬓角都挂上了冰霜,看着比以前更苍老了。

    囊萤映雪,残烛照残年。

    月老边抬头对余鸠鸠说,“鸠鸠,等会拜托你拿着蜡烛,不要让它熄灭了。”余鸠鸠点头。

    雪地里空出的地面已经画上了符箓,血迹本已干涸,但是映在雪地里更加刺眼。

    “天受福禄,”月老指着地上的符箓,“急急如律令!”

    “开!”

    一瞬间,符箓金光大现。

    光芒从雪地而起,照耀整个庙宇。炫光蒸腾在空中,余鸠鸠想拉住月老,但是月老被光芒笼罩虚化,像是被雾掩去踪迹。

    余鸠鸠护着蜡烛,像是跌进了一个太虚幻境。眼前的白光渐渐消去,余鸠鸠眼前的世界明晰起来。

    凤台龙阁,雕梁画角,这是古代街市的景象。

    她余鸠鸠,这是穿越了,还是睡着了。

    余鸠鸠拿着红烛,穿着的衣服与周边钗环裙罗的行人们格格不入,挤在人潮里,余鸠鸠发现,路人虽摩肩接踵着从她旁边经过,但是都看不到她。

    还好,余鸠鸠心想,她不是穿越,是灵魂出窍了,这比穿越了好一点。

    月老这老贼,业务能力行不行啊!不是要传送到神农菜圃那里吗!

    怎么把她带来了这里!

    街市熙攘,来来往往的人络绎不绝,余鸠鸠跑到各个街角大喊了“月老!”“月下仙人!”“月老头!”“老树皮!”都没人回答她。余鸠鸠想,听利市仙官的说法,月老只会去月老庙当值,这神仙用的仙法疏于修炼,早就不熟练了,她和月老因为符箓走失也有可能。

    余鸠鸠摸摸手腕上的核桃手串,举着蜡烛,大骂月老的不靠谱。

    这老树皮,看她出去不得好好敲打他一顿。

    “卖水啰!卖水!”一个小姑娘清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姐姐要喝水吗!”

    余鸠鸠看着这个小姑娘,也不过十六的年纪,穿着烟绿色的薄衫,里着嫩黄色的罗裙,头上两个发鬏简单灵动,一张小脸上红润光泽,一双灵眸清澈明亮,带着甜甜的笑意。

    好秀气可爱的小姑娘,余鸠鸠奇道:“你能看见我!?”

    小姑娘甜甜一笑,“姐姐的衣服真奇怪,你不冷吗?”说着,端上一碗水,“看姐姐冷,请姐姐喝碗热水!”

    余鸠鸠刚从雪山里穿越过来,头顶和眉毛还是挂着风霜,为了干农活方便,她平时也是穿得很朴素。

    可能是被这个小女孩当叫花子了。余鸠鸠环顾自身,尴尬一笑,“谢谢!正好渴坏了!”和月老那老树皮忙活大半天,又是跑路又是爬雪山的,老树皮连口水也不给她喝。余鸠鸠笑着接过碗,却尴尬地发现,她接不住,忘了她是灵魂出窍了。

    “抱歉啊,”余鸠鸠不好意思朝小女孩笑笑,“我不渴了,谢谢你的水。”

    小女孩放回碗,笑着说,“姐姐是鬼吗?”

    古代的小孩都这么淡定吗?余鸠鸠看着小女孩坐在台阶上,也不害怕,问道,“你不怕我吃了你?”

    小女孩哈哈一笑,“鬼有什么可怕的,要是世间的鬼都像姐姐一样,那瑶儿也想做鬼和姐姐在一起。”

    真是动听。余鸠鸠被这抹了蜜的小嘴甜地心情一荡。

    “除了姐姐,我还认识其他的鬼呢,”瑶儿笑着说,“他来了!”

    余鸠鸠顺着瑶儿的手看去,一下子被击倒在原地。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刚刚找不到人,现在人自己出现了。

    来者乌发童颜,一双含情目眼波流转,虽是熟悉的面容但是更加年轻,身上那玄文红衣,手执红色丝线,真是熟悉的着装打扮。

    这,这!这不是年轻的月老吗!?

    月老现在不过是二十出头的年纪,乌发竖起别在脑后,一张清俊的脸上带笑,“瑶儿在和谁说话呢?”

    余鸠鸠看着月老没看见他,心道,坏了。这嫩树皮的月老在这,老树皮的月老又在哪里!

    “瑶儿在和这位姐姐说话呢,”瑶儿看着一时惊呆了的余鸠鸠,“您看不见她吗?”

    月老抬眼往这里看了一眼,却什么也没看到。他转过头来,向瑶儿讨了一碗水:“瑶儿,晚上的乞巧节灯会,你要不要来喜神殿?”说着,语气里带着撒娇,带着促狭,“很好玩的哦。”

    这命,只有牛马人的余鸠鸠苦。还要尝你们狗粮的甜。

    余鸠鸠实在不能把这样的月老和办事处的那位联系起来。

    余鸠鸠看着这沾花惹草做派的月老,脑海中却浮现那刚刚那张沾满风霜、胡子拉碴、皱纹密布的脸来,这么俊秀的公子怎么几百年后长成那个样子了!

    瑶儿笑着接过碗,点点头,“我会去的,乞巧节灯会路人多,我还要去喜神殿门口卖水呢。”

    月老听了,很是开心,眉眼含笑,一张俊秀的面庞熠熠生辉,刚要说什么,却听到身后一声,“道煌君!”

    余鸠鸠远远看过去,是位贵气逼人的贵族青年,穿着身玄墨色蟒纹织锦长袍,玉珏配身,腰带束玉,站在街对面,朝着月老招手。

    贵族青年在街对面喊道,“道煌君让本王好找!想不到你竟在这里!”

    青年人锦衣华服,傲然长立,身边的侍从也穿着颇为精致,恭敬地站在青年人的两侧。

    余鸠鸠看到半空中,有根丝线,忽闪忽灭的,连接着青年的衣袖,穿过街巷,透过行人车马,拂过青青杨柳,一直连到瑶儿的臂弯上。

    月老也看见了,一时满脸的笑容,看到这根线,一时委顿衰颓下来。

    月老抬眼看向街对巷的青年,挤出笑容,“马上就来。”

    瑶儿不解道,“怎么除了我,也有人能看到你呀。”

    月老这时的表情不知道是哭还是笑,只见他本就清俊的脸,像笼上了愁云,“晚上你要来。”瑶儿点点头,月老转身就走。余鸠鸠和瑶儿说了再见,一手还要护着蜡烛,赶紧小跑跟上月老。

    只见那贵族青年揽着月老,打趣说道,“那是谁家的姑娘,怎么道煌君和她说了这么多?”

    月老哑然,低头看着贵族青年手腕中的红线,勉强笑道,“没什么,固王这般焦急找我,所为何事?”

    固王开怀一笑,又是带些赧然,“晚上乞巧节灯会,道煌君可要帮帮小王,看看可有小王的贵女是哪位!”

    贵女?

    月老看看线这头赧然的固王,又顺着红线,望向远处的招呼客人喝水的瑶儿,应承下来,“我且一试。”

    光线骤然黯淡下来,余鸠鸠正要抓着月老,想不到周围已经是月浮半江,香影晃动,来来往往簪花带珠的青年男男女女数不胜数,从远处的拱桥,人头攒动,一直连接到余鸠鸠旁边的喜神殿。

    远处拱桥那头,凤箫声动,玉壶光转,鱼龙舞动。正是乞巧节的灯会。

    余鸠鸠看着这寥寥光影中的移步换景,心想,原来不是穿越了,这恐怕是月老的太虚幻境。

    喜神殿门口已经站着摆着水摊的瑶儿,瑶儿看着走来的余鸠鸠,惊喜地喊道,“姐姐!你来了!”

    瑶儿从衣袖里掏出一个香烛,给余鸠鸠看,“姐姐,这是瑶儿雕刻的莲花烛,你看好看不好看!”

    余鸠鸠看向瑶儿手里,一个红烛上半部分雕刻成镂空的莲花瓣,瓣蕊中吐着白芯,看上去玲珑精巧,慧心独具。余鸠鸠连连夸赞瑶儿好手艺,好巧思,瑶儿听了眉眼弯弯,很是开心。

    “我看姐姐总是托着这蜡烛,想着姐姐也是喜欢莲花烛的,”瑶儿开心地递上来莲花烛,“便想着多做了一个给姐姐。”

    说着,又从袖里掏出另一个蜡烛来,给余鸠鸠看,“姐姐的这个莲花烛和瑶儿的是一对呢!”

    余鸠鸠看着瑶儿左掏一个蜡烛,右掏一个蜡烛,心想,你和月老那树皮对蜡烛是不是有什么执念。

    这么想着,伸出的手又缩了回来,余鸠鸠抱歉地笑笑,她现在是具灵魂,根本拿不住莲花烛,可怜了瑶儿的好心肠。

    “没关系的,”瑶儿听了余鸠鸠的话,宽慰地笑着说,“姐姐想求什么,瑶儿帮你求,帮你点。”说着,便喊着余鸠鸠一起,进入了喜神殿。

    余鸠鸠看着活泼的瑶儿,又看着门口的摊子,心想,小姑娘连生意也不想做了,摊子也不想要了。

    “没事的!大家都知道水摊子是我的,不会偷的!”瑶儿在殿里招手,“姐姐快来!”

    余鸠鸠无奈地摇摇头,踏进了喜神殿。

    喜神殿里红烛满盈,香果供奉络绎不绝,中殿前的香炉里插满了香火,檀香香火味扑了个余鸠鸠满身。余鸠鸠挥了挥烟火,想不到这喜神殿比灵隐寺还更热闹。

    中庭的树枝繁叶茂,枝叶上挂满了善男信女的祈愿。余鸠鸠跨进里殿,却见瑶儿和月老已经在了。

    外殿香火鼎盛,香客迎来送往,而里殿香火寥寥,只供奉着半人高的小像。

    此时,月老站在里殿,听见游人进来,呵道,“里殿恕不应接!”

    “是我呀。”月老转身,半身笼罩在月光里,半身隐没在黑暗里,抬眼看去,来的不是其他游客,正是瑶儿。

    月老收起苦闷,看着瑶儿开心地蹦跳进来,忙伸手去扶她,“可小心脚下。”

    瑶儿看着里殿一片狼藉的地面,东西铺满一地,俨然是正在收拾中的样子,“道煌,你这是在收拾东西吗?你是要走吗?”说着,委屈地看着月老。

    月老扶正瑶儿,堂内香烛相照,衬托得瑶儿面若红霞,颊似桃花。

    月老低头,却看见瑶儿手里拿着莲花烛,莲花烛求姻缘最为合适,月老脸色灰白,顿时委顿下来,问道,“瑶儿所求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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