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巴朗山
“雪花仙子帮帮我!”月老慌慌张张的样子余鸠鸠还是第一次见。但是能不能不要再喊她雪花仙子了。
“仙人这是怎么了?如此慌张?”余鸠鸠这时正在拿着大扫帚,清理着黄竹苑。月老这老树皮自从上次烧纸点烛后越发放肆,也不避着余鸠鸠,时不时就来黄竹苑。但是这老树皮,拜完神位也不清理干净,害得余鸠鸠三天两头就要来清扫。
不过自从听了利市仙官的茶话会,余鸠鸠也不像之前苛责月老,她是觉得月老现在也是个可怜的人,看着月老在黄竹苑天天唉声叹气,又是三天两头不在,余鸠鸠实现也不好意思和他说起神农菜圃的生意,就一时也搁置了下来。等月老不伤心了,再和他商量商量比较稳妥。
“是王母娘娘!是元君!”月老喘着说,边擦去额头的汗水,“有个供奉元君的庙宇也要关了,我想请你去扮做元君的信徒,可千万不要让庙宇关了!”
元君的庙宇?余鸠鸠寻思,月老说的就是供奉王母娘娘的庙宇要关了吧。庙宇关不关,她余鸠鸠一个凡人能有什么办法,她既不是马某人也不是王某人,还能包下来不成?
“仙人不若去找些人间的有钱人,求求他们保住王母娘娘的庙宇?”余鸠鸠只能想到这样的方法,她真是囊中羞涩。
“来不及了,”月老两眼发懵,“来不及了,元君的供奉本就不多了,就这个是最后的庙宇了,”说着,也不管不顾了,伸手去扯余鸠鸠,\"还请余姑娘和老夫走上一趟了!”
“唉!等等!“余鸠鸠此时手里还拿着扫把,她赶紧把扫把放下,“月下仙人是带我去哪里?”
月老拉起余鸠鸠就走,“去成都!”
成都到杭州,坐飞机要三小时,坐高铁要十二小时。余鸠鸠就是插翅膀飞过去,也是要不少时间的。月老这老头还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要我买票吗?”余鸠鸠问。
“买什么票!”月老边喊边跑,“乘云驾雾!”
两人抓着胳膊,一直跑到神仙退休局那里,余鸠鸠鲜少来这,这次发现这里还有个渡口。
月老停下来,狠狠喘了几口气,整理了身上的袖袍,示意余鸠鸠跟在他后面,余鸠鸠乖乖地走在月老后面,跟着来到了渡口。
这渡口竟没有船,出口站着一位神兵天将把守,渡口外云雾缭绕,仙气飘飘,这里竟然是整个天庭办事处最像“仙界”的地方。
远处重峦叠翠,争齐俊秀,云松石峰秀美,云雾飞腾奔动。
余鸠鸠还没多欣赏,就听得神兵天将一喝,“可有神帖!”
月老恭敬地递上神帖,“还请驾云神通融。”
驾云神瞥一眼月老便收回视线,“我说的是你后面这位——”说的就是余鸠鸠。余鸠鸠求救地看向月老,她一凡人哪来的神帖。月老也是无计可施,求救地看向余鸠鸠。
大爷的。还得靠自己。
余鸠鸠向前一步,恭敬地作揖,“还请驾云神通融,月下仙人有急事在身,还请让月老与我通行。”
驾云神冷哼,“没有神帖,既是凡人,杨神君有令,腾云驾雾必须要持有神帖,才方能通行!”
余鸠鸠暗自翻翻白眼,得,原来是杨神君的命令。
“仙君开恩!”月老慌慌张张,看了身后余鸠鸠,又转过头来恳求驾云神,“这是我凡间的孙女,她快要生了!”余鸠鸠一听,一口血差点喷出来,好你个老树皮,现在竟然如此口不择言。
现在神界还有哪个人不认识她余鸠鸠啊!你这老树皮说杨神君生了都要比说她要生了靠谱。余鸠鸠看着扯着驾云神哀嚎的月老,额头青筋直跳。
驾云神:……
“还请仙君通融一二!”月老苦苦哀求,就差扒拉着驾云神的裤子给他跪下了。
驾云神一脸无奈,“乘云驾雾的规矩本就是杨神君定下的,月下仙人既然是杨神君府下登记造册的神仙,便知道杨神君军令严明、说一不二,为何还要为难小神,要破了这个规矩呢?”
月老听闻,麻不溜地爬起来,狠狠地往地上啐了一口,“这天煞的杨戬!老夫早晚剪了他红线!”
驾云神:……天受福禄,他可什么也没听见。
余鸠鸠:……你这老树皮翻脸比翻黄历还快。
驾云神摆摆手,说道,“还请回吧。”
余鸠鸠看远处山峰高峦,雾里云里不见高处几何,看来云朵就停靠在渡口边。余鸠鸠又看了看驾云神,现在的神仙也他只有一个,看他披甲执剑,头戴翎冠,一幅武将打扮,必定是神兵天将里遣调下来的门神,和管理仙门事务的文官很是不同,这位驾云神应该本来就不是管驾云的事情,估计也只是在这里把守渡口的。
余鸠鸠心下了然。
西游记里的孙猴子是怎么腾云驾雾来着?
好像就喊了一声“筋斗云”,就骑上云飞走了?
余鸠鸠回想。
这时见月老悻悻而回,余鸠鸠一把抓住月老衣袖,月老一惊,刚想张口,余鸠鸠不给机会,大手一抡,猛地一推——
去你的吧!
“跳上去!”
余鸠鸠这断掌的威力也作用在了月老身上。
月老这把老身子骨被这断掌猛地一推,就像弹弓里的石卵,就像风浪里的帆——
要说为什么是弹弓里的石卵,而不是弓里的箭,只因事发突然,月老正走路的姿势被余鸠鸠这一推,姿势实在说不上好看,整个人就像刚离巢的鹌鹑被仍在了空中。
月老:???
驾云神:!!!
驾云神看这一幕,骇地毫无反应,就见月老像个抛物线,完美地划过渡口上空,落在对面的云上。
余鸠鸠猛地指向天空,“看!是孙悟空——”
驾云神愣愣地看向天空。这是刻在dna里的害怕。这是刻在命里的条件反射。
余鸠鸠猛地跑到渡口边,纵身一跃——
如果说蹦极是勇气挑战,那么没有系安全带的蹦极就是灵魂挑战。
余鸠鸠感觉自己的人在空中坠落,自己的灵魂在后面追。
还好,这千钧一发的危急时刻,月老驾着云接住了余鸠鸠。
月老吓得都要尿裤子,边擦汗边说,“余小姐,我总算知道杨神君为何点差你了,”说着,骇地手直抖,“你们都是疯子惜疯子,疯到一起了啊!”
月老边驾云边不停念叨,“偷渡让神君知道了该怎么办……”
余鸠鸠反应过来,心里也很是惶恐,但是脸上还是保持镇定,“放心,神君一时半会也追不上来。”
最好一直别追上来,余鸠鸠看看擦汗的月老,心想,要么等会大不了她不回天庭了。
没有编制的工作,就像风,走几步就散了。
很快,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云就到了成都。
想不到余鸠鸠的乘云初体验是和月老一起,余鸠鸠心里叹气。不是和孙悟空,余鸠鸠很是可惜。
余鸠鸠恨极,要不是杨戬的狗屁规定,那她便可以腾云驾雾往返她西北老家了,这得省多少钱啊!
这是巴朗山。位于四姑娘山区之间。
寒风凌冽,云浪翻滚,卷起山顶的雪浪。峭壁嶙峋,岩石裸露,高山草甸被厚厚积雪掩映。远处太阳金光闪烁,反映着皑皑白雪,激荡地余鸠鸠心猛地一惊。
想不到王母娘娘的最后一间庙宇在这。
“鸠鸠,快来!”月老喊着余鸠鸠,刚刚生死时速,他俩一老一小已经是过命的交情了。月老已经对余鸠鸠崇拜地五体投地,奉为知己。他活了大半辈子,还是第一次被人抡起来抛这么远。
余鸠鸠心道,还好还好,虽然叠字听起来腻味,但是别再喊她雪花仙子就行。
余鸠鸠跟着月老攀上险道,艰难地在雪泞里走出一条路来,月老这老头,平时看着形销骨立、骨瘦如柴,走两步就直晃荡,怎么爬山这么利索。
转了几个山口,就到了一个破败的山洞来。山洞门口竖着牌子,上面写着藏文。余鸠鸠看不懂,只觉得这里破败非常,洞口难寻,条件艰苦,潦倒清寒,走了半天,也不见一个活物。
难道王母庙就在这里。
说这是王母庙,余鸠鸠不敢信,这还比不上她老家的土地庙。
“到了!进来!就是这!”月老兴奋地大喊,破开洞口枯枝断垣。
洞口间,已经什么都没有了,雪里只能勉强看出个石碑。王母庙已经只剩个牌位了,牌位下孤零零地掉落几个烟头,余鸠鸠看见烟蒂上写着“红梅”,看来这抽烟来访的,也是很久之前的人了。
世间王母庙尽毁,残存的这间庙宇,也只是世人遗忘的孤屿。
月老扒拉开垃圾,用手清理处一小片空地,又哆哆嗦嗦地从怀里掏出几根红烛。
这老头怀里鼓鼓囊囊的,想不到全是蜡烛。
月老又颤颤巍巍地掏出一个打火机,手颤抖地按动打火机,打了几次没点着,点着了,一阵寒风打着旋子进来,打火机又灭了。
余鸠鸠看不下去,一把抢过打火机,拉开衣服拉链,窝在怀里打燃了打火机。
月老乖觉地递过来红烛。余鸠鸠小心翼翼地点燃,又轻轻地摆在神位前。
火烛红泪,映衬着简陋的神位有了生气,像个土地庙。
月老又掏出两个苹果放在红烛边,苹果映着红烛,现在像个有供奉的土地庙了。
“好,好。”月老眉毛都是雪,雪水顺着胡须又挂了下来,变成冰凌。“好,好。”月老喃喃道,嘴角一咧,眼眶一红,也不知道开心还是伤心。
余鸠鸠把垃圾围在神位旁,虽然不能阻隔寒冷,但是一时寒风吹不到蜡烛了。
本就像水里荇草扭动着的火光,一瞬间稳定下来,像是菩萨显灵了。
“余小姐,鸠鸠,拜吧,”月老恳切地看向余鸠鸠,“拜拜吧。”
做她人间最后的信徒吧。
余鸠鸠双膝跪下,双手屈肘过头,顶礼膜拜。
一叩。
“真圆合什!”
二叩。
“结缘善信!”
三叩。
“皈命顶礼!”
叩完了。余鸠鸠看向月老,却见月老痴痴傻傻地看着神位上的字。
神位本来斑驳,字迹已辨认不清,可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写着,
“缘去缘散自有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