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冲刺市场之壹 “下乡”举报

    三月份的“一号会”上，方程市场部商情处汇报，宏桥集团一次性制作了三万张“下乡标识卡”。何也？自家俩牌子一次才制作两万张，宏桥太阳能哪来如此销量？听闻间，程家庚把下嘴唇渐渐咬成了青色，下令商情处：务必查清宏桥张标识卡发放去向。

    宏桥集团原是省城一家大型纸业集团，二零零三年因环保政策转型，买下季中正的太阳能厂，后来搬到省城高新区。宏桥总的产销量虽是差一截，而省内市场两家基本持平，省城却远高于铁方集团。省里一些项目申报跟荣誉奖项上，两家不分伯仲。全国都领先了，而省内行业龙头的帽子，总是不能牢靠地戴在自己头上，程家庚如鲠在喉。

    年后，与上市辅导公司正式签约。辅导公司给出三条要求：近三年要有高速增长的营业收入和利润；保持高层团队的稳定性；绝不能有重大违法行为发生。年后开工动员大会上，程家庚提出“三年上市，战时状态，增量增效，全员有责”十六字方针。明确每年销售和利润指标，从高阶主管到普通员工，与所有人薪资紧密挂钩。定海神针一亮，双增之剑高悬。是故，借“太阳能家电下乡”出业绩，岂能有宏桥太阳能这个眼中钉肉中刺呢。

    焦冬余精心培育，市场部成立策划处、设计处、终端处、品牌处和商情处五个部门。商情处负责调查行业信息，为营销战略提供支持。宏桥太阳能一次制作三万张“下乡标识卡”，就是他们打探而来。至于老板要求查清其发放去向，太上老君炼丹小事一桩。往往同行公司下发的文件，不过夜，他们就会送至领导案头。刺探同行情报是否有失大牌身份，成立商情处之前焦冬余请示老大，程家庚道是：商场亦战场，岂可温良恭俭让！

    听从靳嫣然建议，停止省会城市购置门面房，虽有增值但太零碎，需集中资金做大项目。靳嫣然提出搞房地产，靳卫东认为刚刚入主铁佛集团影响不好，建议以产能扩大之由跑马圈地。经济开发区已升级为“国家级”，土地增值潜力更大。程、靳商定，征地五百亩建设铁方新能源产业园。高层讨论只是个形式，程家庚自是成竹在胸。

    带着用地申请送往市委，半路上，又叫司机调转车头回公司。把申请的五百亩改成六百亩重新打印，临出门又折回，把六百亩改成八百亩，打印完端详半天这才再次出发。申请交给岳勇，岳勇让他先选地块再行商量。回返路上，给妻子短信告知。娶了嫣然，等于摸到了一把打开财富之门的金钥匙，他为这段婚姻庆幸。唯一看不惯的，美女的吃喝玩乐购。尤其穿戴皆为国际高端品牌，大几千上万的价格，有时还专程跑去省城购买。在家里，他的目光都不敢落到她的衣柜上，一想到里面的货色就如蝎子蜇胸。

    商情处汇报，宏桥“下乡标识卡”最大的发放对象是河南潞市宁姓代理商，发放了六千张。程家庚问宁姓代理商怎么个经营情况，商情处负责人摇头。程家庚鼻孔里哼了一声，说你们是人物还是动物，就不会主动地多了解一些吗？见老板又要火起，被训疲沓的小主管连声应诺，缓退步，急转身，一溜烟跑掉。

    跑掉一个，又进来一个。被秘书通知过来的电子厂厂长姚伟，成了今日里老板的出气筒。同一环节出两次事故，导致三十多台微电脑控制器返修。究其原因，姚伟对产品制造工艺不够了解，处罚员工也无力度。姚厂长被嗷嗷的老板说成小绵羊，也逼其吐出心里话：“高管里就属你的薪金高，我不盯别人专盯你，下步工作自己掂量办。”红脸突突的姚伟有苦难言。

    三日后商情处又报，宏桥宁姓代理商非是销量大，而是把“下乡卡”以每张八十元的价格转手分销商，分销商们通过收集农户身份证等手段骗取补贴。“娘地，蛀虫！”程家庚用手背咚咚地敲打了两下桌面。小主管以为老板要包公附身，没想到，老板嘴角间绽出一丝笑意，要他去拟一封举报信。小伙子自有个人认知，却不敢在老板面前多说半句，转身跑出。

    焦冬余隔半天来劝老板，说举报会不会影响跟宏桥集团的关系，会不会波及全行业“下乡”补贴？程家庚的鼻翼扇动，道是顾及那么多就什么也别干了。举报这个代理商，不仅会打击他们一片市场，也会对宏桥品牌造成影响，彼强我就弱，彼弱我就强。

    铁方举报信寄往河南潞市。要揭开行业的一个黑洞，焦冬余心焦。

    八天后，程家庚接到宏桥集团魏老板电话。一起参加过多次行业会和省里会，两人熟识。被问询为何要举报宏桥代理商，程家庚假作不知。魏总道是已与潞市有关部门勾兑，拜托铁方撤回举报，日后必登门道谢。

    撂下电话，让秘书叫来焦冬余和商情处主管，告知魏总来电。焦冬余说他接到了宏桥销售副总的电话，说是他们也掌握了潞市我们一个代理商骗补贴的情况，倘若我们不撤回举报，宏桥也会举报。稍一沉思，程家庚双手攥拳相对，“他的商违法性质重，涉及面儿大，很有可能牵扯到宏桥集团。嗯哼，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我们也合算。他们不是市里勾兑好了么，咱就捅到省里，他们要是有能耐省里也勾兑，咱就捅到北京去。”

    听说举报之事，安强对老板表达了不同看法。而他更大的意见是，面对上市需要的运营规范化，公司里许多问题老板还是顽固地坚持不改。如代理商货款打入个人账号的问题，被税务强缴一千五百五十万后，公司还是选择留下了认为稳妥的五十多家老客户，打款入私账。还有相当一部分代理商不要发票，公司也不主动开具。员工薪资跟福利待遇方面，有先前罢工的情况，倒是改善不少，而管理却是越来越严苛了，冷冰冰没有温情。安强意见多多，程老板揣着明白装糊涂，他的改善呈请大都石沉大海。

    初选毗邻柳商物流城一处地块，柳商集团已经预留。再选大盛庄东侧地块，大书记高空指令，职能部门神速落地。程家庚带着中高层十几人，拉上娇妻，来到一望无边的绿油油的麦地里，习习春风中挥斥方遒，指点未来江山。

    举报信再次寄往河南，这次不是潞市，而是省政府财政部门。恐路上有误，隔日再寄一封。放倒一个商，蚕食一处市场。为业绩，蚂蚱腿上的肉亦不可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