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敬英豪，挥泪提刀别战马
西南的天空如同幼童的面孔，说变就变。
先前还烈日当头，晴空万里，现在已然乌云密布，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
何仲奎呆愣愣的看着身旁忙着用尸体堆积壁垒的神策军士卒，嘴唇微动却说不出话来。
一名满脸悲怆的年轻武将，低着头，缓缓走到何仲奎的身旁，轻声道。
“将军，人数清点完毕，阵亡两千四百八十八人，受伤八百二十人，其中二百四十人重伤，恐怕活不过今晚。”
年轻武将说完，见何仲奎没有说话，便默默的退下。
当年在镇北关外当斥候的时候，何仲奎的最高也仅仅是一名斥候长，麾下不过四十余人，他虽然经历过全军覆没的惨状，却远不如眼前这般凄凉透骨。
这是整整两千多条人命，短短一上午，就变成了用来填补缺口的沙袋。
这让这名自诩心智坚韧的硬汉，也忍不住流下悲伤的泪水。
身旁的战马好似感受到了主人的情绪，默默的走到何仲奎的身旁，扭过头轻轻的蹭着何仲奎的粗糙的面庞。
朝云骑兵的战马，是被骑卒从小精心豢养长大，与其说是坐骑，更不如说是在战场上生死与共的同伴。
在镇北关外，时时刻刻都在上演着战马救主的感人场面，那种生死与共的情谊，某种程度而言超过了许多人和人之间虚假的承诺。
何仲奎轻轻抚摸着身旁战马那被鲜血染红的鬃毛，小声呢喃道。
“兄弟，跟着我让你受苦了，下辈子，投生个好人家，别再来这战场上逛荡了，干点农活，也比丢了性命要强。”
那战马好似有灵性一般，打了个响鼻，抬起了那高傲的头颅，那表情满是不屑一顾。
何仲奎没有理会战马的表现，而是缓缓站起身，从腰间抽出佩刀，刀锋在马背上轻轻的擦拭，嘴里还在嘀咕道。
“兄弟，我亲自送你一程，你别怪我，也别着急，我很快就去找你，要杀要剐，你说的算。”
说完，何仲奎不再犹豫，手中战刀寒芒一闪，狠狠的劈向那到死都挺立着的马头。
随着马头落地，身后的披甲士卒们看的目瞪口呆，不少战马目睹了前面的场景，发出了刺耳的嘶鸣。
“将军！这是何意？”
离何仲奎最近的一名骑卒，鼓起勇气，大声质问道。
何仲奎没有说话，而是缓缓转身，被雨水浸湿的发丝，肆无忌惮的披散在面庞上，手中锋利的战刀还在不停的滴着鲜红的血液，
此时的何仲奎，就如同来自地狱的魔鬼，看的先前问话的那名骑卒忍不住倒退数步。
“众将士听令！斩马填缺口！今日，我神策军将士，为了西南百姓，死战到底，所有人都不要想着活着走出蛇口，你们的一条命，可以换回千千万万条性命，兄弟们，咱们死的不亏！”
下达完命令的何仲奎心如刀割，他知道，一旦这个命令下了，眼前这些追随自己一路奔袭的将士们，便再无生还的可能。
可是他别无他法，因为隐约间，他已然听到了蛇口外那震耳欲聋的擂鼓声，那铺天盖地的威势，压得这位久经沙场的老将有些喘不过气来。
虽然不是传统的武道修行者，但是身为一名武将，对武道一途也有所了解。
隐约间他能感受到远处兽族军阵内毫不掩饰的几股磅礴气机。
他知道，兽族的大部队已经抵达了战场，面对这些严阵以待的步兵阵营，已经弹尽粮绝的自己，只能选择背水一战。
接下来的任务不是杀敌几何，而是坚守多久。
能多一刻钟，便能给身后那些还在撤离的百姓，增加一份生的希望。
他们是军人，倒在战场上，那是死得其所。
若是让身后的百姓死在自己的前面，且不说别人怎么看，何仲奎自己都不会原谅自己。
神策军头几年的韬光养晦，所受的屈辱，何仲奎实在是受够了，眼下，即便是拼了性命，也一定要捍卫属于神策军的荣耀。
听着越来越近的擂鼓声，身后的士卒们也终于从惊诧中回过神来，他们也终于明白了自己的主将为什么会斩了自己的战马。
那密密麻麻的兽族军阵，让所有人倍感绝望。
一时间，撕心裂肺的哀嚎声，响彻整个蛇口峡谷，那些哀嚎不是战马发出来的，而是那些含泪巨刀劈向那些战马的将士们最无助的呐喊。
山坡上的林婉儿，看到蛇口峡谷里面悲壮的场面，忍不住热泪盈眶，声音哽咽道。
“我……我们真的没有办法帮帮他们了吗？”
没有人回答，无尽的沉默，使得周围的气氛显得更加的悲凉。
所有人的心里都清楚，面对眼前那浩浩荡荡的兽族军阵，即便是有李子陵在，他们最多也只能救下几个人，断然不可能救下所有人。
可是，从那些神策军骑卒将手中战刀劈下那些战马的那一刻开始，这些人的心就已经先死了，他们不需要拯救。
他们的心中只希望着已经注定了的结局能够早一点到来。
随着远处黑压压的兽族军阵越来越近，一直在观望的李子陵皱起了眉头，眼神中顿时杀意凛然。
身旁的众人惊讶于李子陵突然出现的变化，顺着李子陵的目光向着远方眺望，胖子第一个忍不住破口大骂。
“妈的！一群畜生！”
只见密密麻麻的军阵中，几面兽字王旗格外醒目。
但真正让李子陵涌现杀机的是那几面兽字王旗之上的熟悉面孔。
那五个为了让自己加入除妖阁，在冰天雪地里等了三天三夜的熟悉面孔，此时正挂在王旗的最顶端，诉说着他们生前所经历的悲壮和不甘。
起先林惊鸿和林婉儿看到王旗上悬挂着的五个人头只是感到愤怒，随着军阵越来越近，看清楚王旗上面人头主人的样貌，二人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体内气机暴涨，刚准备飞掠而下，却被李子陵一手一个直接按住。
“再等等。”
李子陵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可是包括已经丧失了理智的林婉儿和林惊鸿二人在内，在场的众人都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莫名其妙的一股浓烈的血腥气，从四面八方朝着李子陵不停的汇聚，那股凛冽的气势，让在场的所有人不敢再有所动作。
“玩狠的，我是你们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