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出边关，根脉长存老树折
北境三郡，之所以成为文人墨客笔下的凄凉悲壮之地，除了因为那镇北关外日日不息的喊杀声，
还有就是因为那一入冬开始就连绵不绝的漫天风雪。
如今距离除夕已经过去了将近半月，这漫天的飞雪依然没有要停息的意思。
距离镇北关百里之外的官道上，很少能看见人影，而现在，一大一小两个光头，在白雪的映衬下却显得格外刺眼。
“师父，你想偷懒，不想诵经，也不用跑这么远吧，这里也太冷了，我想回寺里了。我想吃烤地瓜。”
小和尚嘟囔着，一脸的不悦。
白衣僧人闻言，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
“你一天天除了吃就是朗诵那死气沉沉的经文，天底下的和尚都像你这般，何时能够立地成佛？”
“我本来也不想成佛。”
小和尚小声的嘀咕换来的就是一记势大力沉的板栗，狠狠的敲在了那光秃秃的脑袋瓜上，敲的那本来甚是好看的面容，一阵的呲牙咧嘴。
“江南道那帮子儒家的酸秀才们，不总是讲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吗？那些手里离不开书本的家伙们，都能意识到这个问题，我们这些佛门中人，本就是修的个普渡众生，方可立地成佛，你关在那小破庙里，日日诵经，你普渡谁去？”
可能是师父的那记板栗让小和尚心生了些许不满，噘着嘴反驳道。
“人家胸怀天下，我心眼小，只能容得下那烤地瓜。”
说完，小和尚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个拿着糖葫芦的小女孩的身影，又连忙补充道。
“挤一挤还能容得下一个人。”
师徒二人正说着，不远处突然传来阵阵马蹄声，不一会的功夫，四五名披甲士卒，策马而来。
为首将军手提大戟，腰挎斩马刀，颇为威风凛凛。
看到那五名骑士在自己面前整齐划一的勒马而停的场面，白衣僧人眯了眯眼，开口道。
“久闻镇北王手下的玄甲重骑训练有素，战力超凡，如今一看，倒是所言非虚，颇有些虎狼之师的风采，可贺可贺。”
为首将军闻言翻身下马，大戟用力的插入地面数寸，对着白衣僧人抱拳施了一礼，恭敬道。
“玄甲军千骑都尉韩凌，奉王爷之命恭迎圣僧。”
“哦？你家王爷知道我要来？”
“自打数月前圣僧离开水月禅寺，陆先生便已然推衍出圣僧此行终途便会是镇北关，还留下话转告圣僧，陆先生说他自己体弱多病，不宜远行，便不来迎接圣僧，圣僧可自行去做自己该做之事，他替天下苍生先行谢过。”
“哼，这老不死的成精了，是不宜还是不敢，怕我揍他是吧？穷酸秀才的小家子气。”
说完，白衣僧人一挥长袍，大踏步向北而行。
“九百，你不是说冷吗？跑两步如何？”
“好。”
之后，官道之上便出现了滑稽的一幕，五名原本气势凛然的披甲士卒，狼狈不堪的纵马追逐着两个光头，更让人诧异的是，那小光头的速度竟然比大光头还要快上几分……
河阳城，镇北王府内。
一名身材佝偻，满头银丝的老者和一名神采超然，腰挎金柄战刀的中年男子执棋对弈。
眼见白棋龙腾虎跃之势已成，中年男子很没风度的一巴掌拍在棋盘上，晶莹剔透的棋子四散而飞，噼里啪啦的落了一地。
“你这不知羞的？下不过就下不过，你毁棋盘作甚？”
看着散落在各处的棋子，老人气的胸口一阵起伏。
“放屁，老子下棋就没输过，刚刚是在想事情走神了，没控制住情绪，不然老子的黑棋肯定一刀断了你的龙脊。”
看着中年男子那泼皮模样，老人赶忙拿起身旁的杏花酒灌了一口，这才压住了几分怒火。
中年男子好像真的有什么心事一样，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负手看着窗外的飘雪，沉思片刻，低声道。
“老陆，你真的不去见见你那位老朋友？此次过境，恐怕日后便见不到了。”
“呵，说的好像这么多年那家伙没过境，我们就见过面一样，不见了，年纪大了，受不了刺激。”
“想不到，你号称提笔可埋百万甲的鬼谋陆乙还能有这般细腻的心思。”
“你个只知道打打杀杀的莽夫，你懂个屁，你想不到的事情多了，你能想到我说的刺激，是那个秃驴见面真揍我，我这身子骨，让他打两巴掌，还能看见明天的太阳吗！？你当我是舍不得他？我呸！”
换做以往，陆乙这样的话说话，那中年男子一定会出声回怼，但此刻却陷入到沉默之中，良久之后方才缓缓开口道。
“事情一定要做成这样吗？”
听到中年男子的问话，陆乙收敛了几分玩味的神情，面无表情的开口道。
“放到先前还则罢了，如今那位剑尊剑开天门，引得仙域气运倒灌江湖，云暮城那位睡不着觉咯，那秃驴看着大大咧咧的，实则通透的很，这是在给佛门留退路。”
“他不是一个人来的。”
“嗯，我听说了，那小家伙天生佛心，日后的成就不可估量，这是在留根，苍天大树，只要根还在，断几根枝丫，无伤大雅。”
“你打算怎么办？”
“和惊鸿、婉儿一起，送去除妖阁，我前日夜观天象，众星璀璨但日月无光，有一道我也看不清的大气运降世，所落之处便是那除妖阁，那里有大机缘，至于最后会落在谁的身上，尚未可知。但是只要不是落在赵家，还都可以接受。”
中年男子闻言，眼神逐渐变的凛冽，淡紫色的长袍无风而动，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渐渐的掩盖了屋内香炉中散发出来的淡淡香气。
次日，一条消息自北向南，传遍整个云暮王朝的大街小巷。
无心圣僧孤身一人出关北上，镇北王林弈亲自登楼擂鼓，镇北关外妖族先锋哨塔连夜后退数百里……